李安民一覺睡到中午,剛睜開眼就對上葉衛軍專注的眼神,她愣了下,掀被子坐起來,發現自己還抓著他的衣服下擺,連忙鬆手,問:「你一直坐在這裡?」
「不是你叫我陪你的嗎?」葉衛軍從身邊拿起速寫本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說:「借你的畫欣賞了一會兒,畫的挺不錯呀。」
李安民心說這可不是一會兒,五個小時呀,難道他就這麼坐在床邊一步都沒離開過?
葉衛軍把速寫本插回書架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到門口,回頭對她說:「趕快把衣服穿好,我下去燒菜,白菜牛肉,吃完了再走。」
李安民感動地鼻涕眼淚一把抓,前天在樓下聞到牛肉香味時,她就隨口說了句「好久沒吃白菜燒牛肉了」,沒想到葉老哥竟然掛在心上,最近伙食豐盛,把李安民養得白白嫩嫩,小日子過得太滋潤,讓她心裡止不住發虛。
葉衛軍穿上圍裙在廚房裡切菜,一副居家好男人的形象,高壓鍋裡燉著噴香的牛肉,李安民蹭到他身邊問:「還有什麼事要做?我幫你切菜吧。」
「不用,我都快切好了,你淘米煮飯。」葉衛軍把飯鍋擱在灶臺上。
李安民捋起袖子,從米缸裡舀了四杯米,站在水池前淘洗,一邊說:「以後家務事咱們一三五、二四六的分工吧,你別看我這樣,小學到高中都是做勞動委的。」
「那以後你負責洗衣服,燒菜做飯就免了,你燒的菜你自己能喜歡吃麼?」葉衛軍用鹽把白菜抓勻,兩手往水池上一伸,李安民做了個鬼臉,很熟練地把淘米水往他手上澆,葉衛軍告訴她一個竅門,煮飯時加點燒熟的花生油能夠增加米香。
李安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問道:「你以前也經常做飯給你那位……前女友吃嗎?」
葉衛軍正在把高壓鍋裡的牛肉倒出來,聽到她的話頓了下,「你問這個幹嘛?」
「就問問,不想說算了。」李安民把電鍋調到煮飯檔,在葉衛軍的圍裙上擦了把手,見他端著鍋發愣,順手就接過來,把牛肉全撥進湯鍋裡,大火煮開,問:「是不是要放白菜?」
葉衛軍似乎在想什麼心事,連李安民的問話也沒聽進去,直到被拍了一下才回過神來,見牛肉被燒開,趕緊加了半碗涼水,李安民端起裝白菜的盆湊到他面前,又問了一遍:「是不是要放白菜了啊?」
葉衛軍點頭,等她把白菜下進去才慢半拍的緩過勁來:「你剛才問我什麼來著?」
李安民抖抖菜盆子,皺起眉頭看向他:「哪件事?前女友還是放白菜?白菜已經放了,前女友的事你要不想說就算啦。」她把葉衛軍的發愣歸結于思念老相好了,心裡有些不舒服。
葉衛軍把火撚小,摸根煙走到窗口抽,對李安民招招手,把她叫到身邊說:「都是過去的事了,你要是想知道,我是無所謂,就怕你聽了以後會多想。」
李安民對他過去的私生活倒是真感興趣,也不掩飾,大方地說,「既然都過去了,有什麼好多想的,你隨便說說唄,比如你們都怎麼相處,跟現在一樣嗎?我看你燒菜做飯成習慣了,是不是以前經常做啊?」
葉衛軍說:「在部隊裡,每個人都得燒火做飯,退伍後就做得少了,平常不是跟同事一起吃大鍋飯,就是包子饅頭隨便啃啃,那時工作辛苦,一天忙到晚,不像現在這麼自在。」
李安民覺得他又在歪題,忍不住皺起眉頭,不滿地瞪著他,葉衛軍伸手指在她糾結的眉心抹了兩下,笑著說:「幹嘛?過去的都過去了,你還要跟我計較?」
李安民心想你這是在暗指我小心眼嗎?還是又想打馬虎眼?這回可別想蒙混過關。
「我想知道啊,你前女友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要跟她分開,分開後又戀戀不忘的。」
葉衛軍默默吸了兩口煙,低聲說:「她是個很堅強的女人,沒有我的話,她能過得更好。」
李安民不懂:「為什麼?有你她就不好了嗎?」
葉衛軍按著她的頭問:「有沒有聽過人窮志短這句話?那時我連自己都養不活,別說養家了,她有更好的歸宿可以選擇,我說這些,你明白嗎?」
李安民瞭解了:「你的意思就是……有本言情小說,通篇都在描繪男主對女主的情深愛篤,結果最後的結局是——男主把女主賣給地主了,因為他愛她,所以他要讓她嫁給一個有錢人。」
葉衛軍噴煙灰,這神解讀啊!狗血八點檔都給扭成惡搞劇了,他寬容地笑笑,大概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乾脆就什麼都不說,撚熄香煙放簍子裡,走去給白菜牛肉加雞精,關火,端上飯桌。
李安民挺不是滋味,每次提起這個,他的態度都很閃躲,雖然總說過去都已經過去了,可眼神騙不了人,他還是很在乎的嘛,舊情難忘啊,李安民心想以前當朋友處時,問多了叫八卦,現在確定關係了,又覺得老糾結過去是斤斤計較,可是一個人的心裡能同時裝得下兩份感情嗎?結了新歡還念著舊愛很不厚道吧。
電飯煲跳檔了,葉衛軍過來盛飯,見李安民還靠在窗口,把飯碗塞進她手裡,說:「你看,又在亂想了,快,去吃飯。」
李安民答應了一聲,捧著飯碗走到桌邊,夾了一筷子牛肉放嘴裡,滋味鮮美,肉汁濃香,有了好吃的,什麼壞心情都煙消雲散了,管它過去還是未來,每天能吃好睡飽才是最重要的。
下午無事,葉衛軍也不急著出去,靠在沙發上看娛樂節目,李安民覺得他閑過頭了,湊上去問:「不是要去小百花巷嗎?什麼時候動身?」
葉衛軍只說要等通知,李安民莫名得很,心想難道還在小百花巷約了別人?要不是早知道這人的辦事作風,肯定會以為這是在吊胃口,看來他還有不確定的事,有些關鍵環節不得到確認,他老人家是不會行動的,李安民也只能乖乖陪著一起等。
四點左右,葉衛軍的手機響了,他接聽完電話之後就關了電視,挎上工作用的黑皮包準備上路,李安民忍不住問:「誰的電話?什麼事?」
葉衛軍說:「周坤的,我叫她幫忙找個人。」
「誰?」
「昨天才見過,桑拿店的老闆娘,現在找到了,泰興街後面不是有個荷花湖嗎?她就在那湖裡。」
李安民不問了,用膝蓋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在湖裡游泳,原來老闆娘是只淹死鬼。
葉衛軍騎著摩托車帶李安民直奔小百花巷,來到城隍廟後山,山裡有座供奉土地神的民間小廟,廟門左右的石墩子上各立了兩尊泥土塑成的小鬼,經風霜殘蝕,早已破損得看不出原形。
廟內陳設簡陋,塵土堆積,結成塊的香灰將紅漆檯面蒙上一層淺灰色,廟裡供著土地婆和兩名童子,塑像重新上過漆,外牆也有整修過的痕跡,看來這土地廟雖疏于看顧,還不至於被廢棄。
李安民繞著土象左看右看,托著下巴像在琢磨什麼事,自言自語地說:「夜裡看到的挖泥鬼……跟它們挺像的啊。」
葉衛軍蹲下身,對李安民招手,說:「小妹,過來看。」
李安民應召喚蹲過去,發現土像的爪子上沾滿了黃泥巴,而這座山上的土壤卻呈黑褐色,在桑拿房胡鬧的兩小鬼用的也是黃泥,難道是土像成精了?
葉衛軍輕按腳邊的黑土,又將小鬼爪子上的黃泥摳下來搓了搓,問李安民:「上次在廟會上,你說看到兩道青光從城隍爺眼裡射出來,是哪尊城隍?有沒有看見青光是往哪個方向去的?」
李安民回想了一下,說:「是中間那尊,我也不知道叫什麼,那兩道青光往對街居民區射過去,繞到房子後就看不到了,青光難道就是這兩小鬼?」
葉衛軍點點頭,把香壇裡的殘灰灑在土裡,抓了把米將罎子填實,上了三根香,又從包裡拿出一次性塑膠碗,碗裡裝著裹上保鮮膜的白米飯,他把膜撕掉,將飯壘成山尖形,豎著插了雙筷子上去,恭恭敬敬地擺在香壇後面,添上果品糕點,又在桌子兩角點上冥燭,這才對李安民說:「這兩個小鬼是土地廟的門鎮,按照民間的說法,是專替土地神抬轎子的運途司。」
李安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土地在陰司的職位很低吧,相當於村長一級,外出還要小鬼抬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