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衛軍把儺神面具給李安民戴上,對她說:「這個面具只有你能用,需要以強烈的憤怒來驅動面具裡的鬥銅子,好好蘊量,沒准能派得上用場。」
李安民嘟囔道:「你說的太抽象啦,憤怒不是說來就來的啊,你當我在修煉超級賽亞人呢。」
葉衛軍愣了下:「什麼賽亞人?科幻片裡的?」
周坤嗤笑了一聲,插嘴說:「小妹說的是一部老經典的熱血少年漫畫,日本的,叫七龍珠,賽亞人是外星人的一種,通過憤怒的力量可以進化為超級賽亞人,武力值激增。」
李安民瞠目結舌地看向她,葉衛軍是一臉的莫名其妙,周坤輕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說:「是炮筒介紹的,我是不太清楚。」
李安民「噢」了聲,合上脫臼的下巴,瞥向周坤淡定的俊臉,心說那炮筒估計是躺著也中槍。
葉衛軍對李安民說:「不管是地球人還是外星賽亞人,憤怒中的罡氣對陰靈都極具震懾力,你也不用急,以後我會慢慢教你。」
李安民沖他燦然一笑:「都聽你的。」
葉衛軍像被她的笑臉下了定身術,站在原地半天沒動靜。
「衛軍哥?」李安民拉拉他的袖子。
葉衛軍摸著鼻尖笑了笑,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好,這樣挺好,回去再說。」
李安民:?
周坤:……
夜風刮起來了,葛雲緊攥招魂鈴打了個噴嚏,渾身哆嗦得愈發厲害,葉衛軍斜瞟她一眼,蹲□來,把防風罩蓋在冥燭上,周坤脫下休閒西裝給葛雲披上,蹲在她身邊說了幾句安撫的話。
十二點半左右,一道道紅絲從葛雲的背上鑽出來,朝著小巷盡頭悠然飄去,線端波浪起伏,逐漸沒入黑暗之中,葉衛軍站在葛雲身側,低聲說:「要喊了。」
葛雲咽著口水,像小雞啄米般快速點點頭。
葉衛軍輕喚一聲:「朱春萍。」
葛雲搖動招魂鈴,跟著顫聲叫道:「朱春萍。」又搖了下鈴,葉衛軍再喚:「朱春萍。」
如此反復不停地叫了將近有十五分鐘,葛雲的嗓子也叫啞了,只能憋著氣發出尖細的聲音,她一邊叫一邊眼泛淚花,求救似的看向葉衛軍,好像快撐不住了,提著鈴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發出短促的金屬碰擊聲。
「唉……」
就在這時候,遠處有回應了,幽幽的答應聲從巷子盡頭傳過來。
「朱春萍。」
「唉——」
聲音近了,紅絲線被拉緊,葛雲的牙齒咯咯打戰,淚水不斷從眼眶裡滑出來,她很害怕,不時斜眼瞟向葉衛軍,但是葉衛軍沒看她,而是一瞬不瞬地緊盯著黑弄弄的暗巷。
第三聲「唉」響起的時候,花阿媽出現了,她雙手前後交替著把紅線往後扯,兩隻小腳在地面飛速撥動,但這不是在跑,她雙腿並齊,膝蓋沒有屈伸,就這麼以筆直的站姿朝招魂陣移過來,只是眨眼的功夫就竄進了陣內,李安民、周坤迅速佔據乾位和坤位,封死出入口。
花阿媽繞到葛雲身前,站在稻皮圈外,手上捧著人皮包裹。葛雲渾身都僵直了,張著嘴,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著一顆滾落下來。
花阿媽在她面前擺開了攤子,坐在黑布上,把人皮攤開,原來包裹裡裝的是一條條繡著紅牡丹的手帕,她抓起手帕往前送,嘴皮子微微顫動,乾澀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小雲……媽給你繡了帕子,快過生日了……媽給你繡了帕子……」
葛雲蜷身抱住膝蓋,把臉埋在兩腿間,只露出一雙眼睛盯過去。
花阿媽對她招手:「來啊,小雲,來媽這邊拿帕子,媽天天都給你繡帕子……來啊……」
葛雲突然跳了起來,甩著頭大叫:「我不要!我不要你的東西!髒死了,全都髒死了!你不是我媽,我把血都還給你了,你不是我媽!我早就想跟你脫離關係了!你幹嘛還來找我?」
李安民呆住了,她說想再見母親最後一眼,難道就是為了要斷絕母女關係?
花阿媽的眼裡流出渾黃的膿液,臉上的尖疣滲出白色的乳脂,混著膿液滑落下來,她雙手顫抖,抓著帕子往前送,葛雲尖叫了一聲,往後退了半步,喊道:「你別過來!就是因為你我才交不到朋友,你現在又要來搶走我的朋友,你有多恨我?你已經死啦,早就死透了,你走,你走啊,求求你別再來纏著我了,你的血我不要,我還給你,全都還給你!」
她用指甲抓撓手臂,抓得很用力,指甲陷進肉裡,一刮就是一道血痕。李安民看向葉衛軍,葉衛軍用眼神示意,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葛雲瘋了似的狠摳自己的皮膚,花阿媽的眼角流出淚水,五指鬆開,手帕滑落在地上,遍佈面龐的紅色尖疣變成汙紫色,散出絲絲黑氣。花阿媽劇烈地抖動起來,紫面皮隨著劇顫呈鱗片狀剝落。
花阿媽眼珠翻白,喉嚨裡發出淒慘的哀嚎,好似夜梟啼鳴,聲音一聲比一聲高亢,在到達一個頂點之後驟然平息,接著,她毫不畏懼地踩上稻皮,竟然朝著自己的女兒張開黑洞般的大嘴。葛雲被嚇懵了,一屁股跌坐回席子上,別說逃跑,就連腰都直不起來。
葉衛軍抄起早準備好的鎮魂釘,橫擋在葛雲身前,迅疾出手,先把一根長釘狠狠插進花阿媽的頸項,以掌尾為捶,叩擊釘頭,讓釘身貫穿後頸。花阿媽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叫,頸椎骨發出碎裂的響聲,她想逃,先是沖到周坤面前,被周坤腳前的符紋彈了回來,她刷回頭 ,張牙舞爪地撲向李安民,李安民閉上眼,念起往生咒,她居然還記得怎麼念。
葉衛軍兩大步跨過去,從花阿媽身後將第二根釘子敲進她的頭頂,幾縷黑氣從她的口鼻和耳孔中散出來,在上空彙聚成團,黑霧湧動變形,擴散成一個巨大的鬼面,鬼面裡竟又浮現出十來張模糊的人臉,這些臉此起彼伏地在黑霧裡攪動翻騰,似乎正在經受痛苦的煎熬,其中有一張面孔很像花阿媽。
葉衛軍讓李安民和周坤從他們所站的位置引燃符紋,火苗沿著香油草灰混合而成的膏狀物向兩邊延燒,轉瞬就讓招魂陣變成了一個驅陰化煞的火陣,李安民和周坤在縱火後立即退到陣外,葉衛軍也拽著葛雲跳出火圈。
黑色鬼面被明火的熱氣驅散,李安民透過火光看到那張形似花阿媽的面孔做出張嘴哭嚎的表情,沒一會兒,黑氣就消散在半空中,而花阿媽的身體變作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紅絲線,在火焰裡蜷曲跳躍,一段段化為灰燼,兩根鎮魂釘叮鐺落地,灰綠色的釘身變得漆黑如墨。
濃厚的紅霧遮罩在火焰上方,空氣裡充滿了血腥的氣味,葛雲昏倒在周坤懷裡,外套滑落,李安民看見她左邊肩胛骨的部位赫然浮現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牡丹花泛著鮮紅色的微光,在她背上一瓣一瓣綻放,沒等到完全開放就如同凋零般瓣瓣隱沒于皮下。
李安民被熱氣熏得滿臉通紅,她捂著臉頰問:「花阿媽……解決了嗎?是走了,還是沒有了?」
葉衛軍摸摸她的頭,李安民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答案。
沒等清理完現場,呂隊長就從醫院打來電話,說潘教授醒了,已經向警方自首,坦承是他殺死了劉國川,用鐵制調色刀刺穿了他的後頸,把他從視窗推下去,沒想到鐵絲卡住了劉國川的下頜,把他掛在半空中,潘教授害怕他會呼救,就用劉國川自己帶來的鐵錘朝他頭頂砸下去。
潘教授說劉國川總是會以各種藉口騷擾美院的模特,所以他想私下找老先生好好談談,誰知一言不合發生了爭執,劉國川滿口髒理,潘教授也不肯退讓,兩人越吵越激烈,在怒極攻心之下,潘教授用隨身攜帶的油畫刀攻擊了劉國川,想不到沒有刃口的調色工具也能戳傷人,劉國川被刺之後竟然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潘教授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拖出視窗,只是他真沒料到劉國川會被削斷頭,看到那具張慘不忍睹的屍體,他心生恐懼,良心上備受譴責,想一死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