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事情還沒解決完,救護車便趕到旅館門口,兩名醫護人員帶著擔架上樓,把潘教授抬了出來,李安民看到潘教授的脖子上和手腕上鮮血淋漓,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
周坤提前跟葉衛軍打招呼:「不好意思,老葉,這次恐怕又要麻煩你了。」
葉衛軍按住李安民的頭搓了搓,頷首道:「沒事,我剛也看到了,這丫頭差點被蒙死。」捏捏李安民的臉,俯身看著她說:「記得趙小薇被頭髮纏住的那次嗎?還學不聰明,普通鬼魂沒有那麼清晰的意識。」
李安民愣了下,問:「你的意思是……那又是什麼怪東西拿死人的經歷來騙我?」
葉衛軍在她腦門上輕點了一下,照慣例不下結論,把大致情況先瞭解了一下,李安民看向周坤,問道:「潘教授是怎麼回事?」
周坤說:「我跟局長從四樓視窗看到他把頭伸出窗戶,我越了兩層樓下去救援,差點跟他一起倒栽蔥摔下去,好在局長腿腳麻利趕得快,及時把他拖了回去。」
周坤帶著葉衛軍和李安民上二樓,來到潘教授房裡,警方正在勘察現場,葉衛軍跟王國輝和呂青春都認識,相互點頭示意,沒多寒暄,直奔主題。
王國輝掏出手帕擦著汗,把葉衛軍拉到窗前,小聲說:「這回有些棘手,你看窗框上這些刻痕,跟劉國川房裡的一個樣,像是被某種韌度極高的細線拉出來的,我剛才抱住潘教授時,感覺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在把他往外拉,那時老潘頸子上有一圈血,我越把他往回拽,那血就迸得越多,好像有條無形的繩子勒在他脖子上。」
周坤說:「當時可真把人給急死了,如果生拉硬扯,等把人拖回來時,沒準頭也掉了,好在那股朝外拉的勁道突然鬆懈,這才總算把潘教授給救下來,那時他已經神志不清了,嘴裡喃喃地不知道在念叨什麼。」
窗框上還拖掛著幾條紅絲線,李安民能看到,其他人卻毫無所察,她下意識地看了葉衛軍一眼,發現他的視線也定在紅線上,就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聲問:「看到嗎?」
葉衛軍「嗯」了聲,伸手摸上窗框,指尖觸線的時候,紅線就化成粉末消散掉,一股淡淡的腥味彌漫在空氣中,他自言自語地低喃:「血線……」
呂隊長在王國輝耳邊悄聲道:「這案子該不該轉交給詭案組啊?他們專門負責超自然的……」
王國輝橫了他一眼,哼著氣說:「我這邊也有神棍,咱辦案得先學著不求人,不看人白眼子,記住,咱就是土鼈,不搞限定那套,你是塊磚,我也是塊磚,搬哪兒都得壓得住才成。」
呂隊捏起拳頭,眼瞳裡燃燒出激情的火焰,李安民耳朵尖,把他們的話全聽見了,以前只聽說過警方會秘密聘請靈媒協助辦案,沒想到還有專門負責靈異事件的詭案組,中國之大無奇不有,她眼見太小了。
「這樁案子也不能算是那邊的專門科。」周坤把眾人領到浴室,瓷磚和洗臉池裡都有血,洗臉台下落了把雕刻筆刀,鋒利的刀頭也沾著血,血跡從浴室地面一路滴到窗前。
「潘教授在被某種力量強行拖到窗口之前就在浴室裡割腕了,傷口不算太深,是自殺未遂。」
除此之外,潘教授的眼鏡掉在床邊,鏡片上除了血跡還有鹽漬,是淚水乾燥後留下的白痕。
李安民不免想起先前的幻景,潘教授背對著她蹲在草地上,雙肩聳動,反復念著「對不起」。葉衛軍說她被騙了,但那些在幻景中出現的片段應該都是在現實裡發生過的事情,也許花阿媽裝成葛雲母親的鬼魂來作祟,但竊取的記憶卻是真的。
葉衛軍說紅絲線是抽取活人身上的血液做成的血線,血線散了還有血氣,想找到花阿媽可以順藤摸瓜,但是需要用葛雲做招靈的媒介,把花阿媽引過來。
於是王國輝找葛雲談話,希望她能配合查案,葛雲很迷信,聽說要招鬼,死活不願意,自從得知潘教授被送進醫院,她的情緒就處在頻臨崩潰的邊緣線上,抱著被子縮在床角,一直拼命搖頭,含著眼淚抽抽噎噎,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王國輝不擅長應付女人的眼淚攻勢,撫著額頭歎口氣,站起來走到浴室門口抽煙,周坤挪坐到葛雲身邊,偏頭觀察了她半響,直言說:「葛雲,我們懷疑這起案子是你母親在作祟,她要向侮辱過你的人報復。」
葛雲本來就蒼白的臉色因為周坤的這一句話變得更白,她瞪大眼睛,驚惶地看向周坤,「你,你在說什麼?我媽……我媽她……」
周坤接下她的話:「她已經去世了,生前精於繡牡丹,她還給你繡牡丹花帕,對不對?」李安民之前和周坤通過氣,現在也只能通過葛雲的反應來確認真假。
「她不是……我不是……」葛雲張著嘴,眼神露怯,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出來。
周坤不給她喘息的時間,步步進逼:「你的身份證是偽造的,姓名地址對不上號,葛雲,你知道嗎?你媽媽來找你了!在你身邊的人都會被她殺害。」
葛雲表情驚恐,抱住頭,發出尖叫聲,邊叫邊哭喊道:「不要!不要來找我!不要殺他們,他們沒有欺負我,是陪我玩,是我自己願意的!」
周坤眯起眼,把手輕搭在她的肩頭,放緩語氣,湊到她耳邊柔聲勸慰:「那你就自己跟她講,告訴你媽,叫她不要再傷害你的朋友,你是她女兒,她把你當作她的女兒,只要你開口要求,她一定會答應。」
周坤很懂得察言觀色,臨場機變力相當強,幾句話就把葛雲的心態碼得八九不離十。
葛雲把頭蒙在被子裡抖了很長時間,等顫抖停下來之後,她宛如洩氣的皮球般癱在床上,喃喃道:「好……我見她,我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面,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跟她說,請一定要讓我親眼再見她一面……」
葉衛軍選擇案發現場作為招魂地點,天亮後,他帶著李安民去原來住的那間小旅館拿包,巨大的黑皮包如今又物歸原主,不需要李安民這個小不隆冬的蘿蔔頭挎著跑。
兩家旅館之間的距離頗遠,從車站坐中巴往返一趟需要一個半小時,李安民抱著葉衛軍的胳膊,靠在他肩上問:「我以為你不會這麼早出來,對了,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我去你現在上的學校沒找到人,聽說你們來這兒寫生,就跟著過來了,你又沒帶手機,怎麼都聯繫不上,也不知道你們住哪裡。」葉衛軍點點她的頭,接著道:「我是無意間在落腳的旅館裡聽人談到這件斷頭殺人案,覺得不太尋常,估摸著你十有八九也被卷了進去,這不,火燒屁股地趕過來,幸好我在車站借了輛摩托車,不然……」葉衛軍歎了口氣,把李安民拉進懷裡用力抱住。
「你不來,我也準備臥倒了,我瞅准了兩輪子中間的縫隙,運氣好的話應該不會被碾到。」
「沒那麼多好運給你撞,別濫用同情心,殺人犯不會因為身世悲慘就能免刑,同樣的道理,就算厲鬼生前再怎麼可憐,一旦傷人,就必須儘早剷除,用你所認為的最有效直接的方法!懂不?」
李安民玩著葉衛軍的襯衫鈕扣,老實點頭:「下次我一定注意。」
葉衛軍揉著她的頭毛,抓住她不老實的手按在心口,說:「沒有下次了,你老學不乖,我還敢再放你到處亂跑?最好能把你拴在褲腰帶上。」
李安民笑了一會兒,斂起笑容,低聲問道:「衛軍哥,那個花阿媽真的只是借了個死人的身份來作怪麼?如果她真的是葛雲的媽媽,你打算怎麼辦?」
葉衛軍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她的頭,李安民也就不再多問了,乖乖跟在他身後當助手。王國輝早早就把後巷給封堵得水泄不通,天黑以後,葉衛軍開始佈陣,招魂術的陣法和引靈術相似,只是不需要李安民來充當被附魂的角色。
葛雲哆嗦著坐在陣中草席上,葉衛軍把兩根鎮魂釘擺在她身邊,問清楚花阿媽的姓名,讓葛雲自己拿著招魂鈴,叮囑說:「記住步驟,我喊一聲,你搖一下鈴,你再喊一聲,再搖一次鈴,接著還是我喊,就這麼迴圈,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能離開原位,明白了嗎?」說著,就在草席周圍灑了一圈摻有桃木灰和符灰的稻皮。
葛雲兩手捂著招魂鈴,機械式的點點頭,不停咽口水。周坤、李安民兩人必須在花阿媽入陣之後守在乾門和坤門,如果花阿媽確實是葛雲的母親,在驅逐怨氣之後,周坤要從坤門將她引下陰路,如果已成厲鬼或是由別的什麼妖靈偽裝出來的,那就要將它封堵在陣裡徹底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