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
大結局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湖面上,將湖水染成一片金黃色,盛放的荷花隨波逐流,小小竹排蕩漾在波光花色之間,竹排上躺著一個白髮斑斑的老人,朦朧的暖光將她蒼老的面容映照得格外祥和,在老人的身側坐著一名青年男子,青年握住老人斑駁起皺的手,柔聲說道:「看,荷花開了……」

老人的眼角閃出淚光,艱難地從喉嚨裡發出氣聲:「開了,滿湖都是,紅的……粉的……真的開了……」

男人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語:「看到了嗎?這就是家鄉的荷花,我們到家了。」

老人緩慢地轉動眼珠,嘴角微揚,視線定定地直視正前方,張了張嘴,聲音幾乎聽不見了,看那嘴形,像是在說「對不起」。

對不起,謝謝你陪了我這麼多年,對不起,我要先走了……

男人拍了拍她的手,嘴巴動了一下,像是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輕「嗯」了一聲。

老人帶著笑闔上眼眸,眼角的淚珠滑落下來,手也無力地垂在竹排上,她的身體泛出白光,面貌身形逐漸模糊,最後化成無數光點散在空中,恍如下雪般,悠悠蕩蕩地飄落,消融在水波裡。

直到所有的光點都消失,男人才站起身來,轉頭看向岸邊,喊道:「行了,小妹,可以收排了。」

話音剛落,樹叢裡鑽出來一個年輕女孩,穿著雨衣雨褲,蹬蹬蹬地跑到湖邊拉繩子,邊拽邊問:「衛軍哥,荷花不回收嗎?市價挺高的啊!」

葉衛軍沒等竹排靠邊就跨跳上岸,在李安民的腦袋上掃了一下,說:「買回來再貴,賣出去就不值錢了。」

李安民「噢」了一聲,搔搔腦袋,問道:「老奶奶怎麼樣了?」

葉衛軍說:「遺願實現,心滿意足地下陰路去了。」

李安民屈起手指擦眼角:「衛軍哥,你演戲太糟糕了,一句好聽話也不會講啊,我真怕那奶奶發現你不是他的老情人,一個傷心失望就自暴自棄,決定在陽間無止盡地徘徊下去。」

這樁小生意又是替黃半仙代辦的,自打葉衛軍和李安民從湘西回來後,基本上就成了黃半仙的御用打工仔,專門接白伏鎮周邊的零頭生意,這回的生意是超度老太亡靈,老太太去世後靈魂不肯歸西,總要在家裡折騰出點動靜來。

葉衛軍從她家人口中得知——老太以前去望鄉湖玩的時候有段露水情緣,讓她惦記了大半輩子,臨終前嘴裡都念叨著要再去一趟望鄉湖,家裡人也想替她實現遺願,可惜望鄉湖早就被填平了。

李安民靈光一現,想出個餿主意,找到附近一個荒廢的小湖,到花店買一把荷花灑在湖面上,叫葉衛軍裝扮成老太的舊情人在竹排上招靈,沒想到效果立竿見影。

葉衛軍狠狠敲了李安民一頓,板著臉說:「以後這種事別叫我做,你說你在旁邊看著,我能說出什麼好聽話來?」

李安民捂著被敲疼的地方,氣哼哼回了句嘴:「那要是我不看著,你就能講出來了嗎?」

「你是越來越牙尖嘴利了,叛逆期到了嗎?好,我來幫你磨磨牙。」

「你還要磨牙?上次我給你咬得全身都是牙印,疼死了。」

在斜鬥坪的洞窟裡,葉衛軍受鬥銅子的兇氣影響,抱著李安民當玉米棒,從頸子啃到腳,葉衛軍還算有理智,極力壓抑血腥的欲望,時刻提醒自己絕不能把懷裡的弱小生物生吞活剝,只象徵性的在柔軟的皮膚上留下一圈圈牙印,沒咬太重,後來為了轉移注意力,還幹了點別的事。

一想起那點別的事,李安民就不由自主地著起慌來,高低起落的情緒在短期內沒法平穩,乾脆就轉身逃跑。葉衛軍不讓她如願,長手一撈,把人抓進懷裡,俯□,用舌頭替她做口腔按摩。

生意了結後,兩人收拾行裝回到了白伏鎮,葉衛軍還繼續做他的店老闆,李安民還是在仲介店裡當兼職接待員,不僅要接待人客,還要接待鬼客。

據黃半仙說白伏鎮共有三處連接陰陽的交界口。

一處是小百花巷的壽衣街,屬於城隍轄區,城隍爺搬走之後,那兒就成了三不管地帶,黃半仙買下接喪婆的壽衣店讓張良去照看,不過張良可不賣死人用品,他二爺在壽衣街上開了家「人鬼博彩」的賭博遊戲廳,專門賺賭鬼的錢和運勢,觀花婆就暫時留在他那兒幫忙做夜間生意。

第二處是陰司設的無常道,就在接喪婆壽衣店後門,不過這條路目前無法通行,由於五靈祭的原因,鎮下的陰司鬼差被迫遷離,官道自然也跟著關閉了。

最後一處就在福百順仲介店後的荒地上,這家店本是黃半仙建在陰陽交會處的法堂,專門為迷失方向的游魂張燈引路。

在白伏鎮的陰司成形後,大多靈魂都會被勾進無常道裡,陰府自成一套「人不涉鬼事,鬼不涉人事」的陰陽法規,黃半仙那一撥子奇詭人士與陰曹地府井水不犯河水,既然陰司要攬下勾魂送鬼的差事,黃半仙還樂得清閒,於是那間法堂變得可有可無,他就改成店面,交給葉衛軍經營。

可是在李安民的血解開了祭陣之後,情況就變了——下一輪祭祀週期開始之前,祭壇不會再吸納靈魂,城隍爺和勾魂鬼差也不可能在短期內遷回來。迷失方向的亡靈如果不經引路,會化作遊魂迷失在陽間,要麼變成厲鬼,要麼魂飛魄散。

在這種特殊時期,仲介店又得回歸法堂的性質,葉衛軍受黃半仙的委託顧店,白天沒什麼變化,晚上偶爾會有暈頭轉向的鬼客飄進門裡,店門口的紅色風向標是招魂幡,店後的荒地原本是一條名叫曲月川的長河,與三途河表裡相接。

在唐宋時期,每到中元節,家家戶戶就會在河面上放水燈,將亡魂送回冥路。如今,曲月川已經變成地下水脈,河燈是張不起來了,卻仍然能用人為方式將鬼魂送下三途河。

仲介店重新開張後,葉衛軍就把靠後的一間房佈置成無主靈堂,設供桌擺祭物,鬼客臨門時作接待用,平常沒事就閒置著。

李安民好不容易熬到大學畢業,葉衛軍卻希望她能繼續學習,理由很充分:「你衛軍哥小時候沒機會好好念書,連個像樣的文憑都拿不出手,你要替我爭口氣。」

高涵和趙小薇比她早一年畢業,留校攻讀碩士,於是李安民也報考了工大的研究生,趁著暑期惡補公共課,數學和英語這兩門簡直要了她的老命,政治倒不用愁,每天晚上葉衛軍都會抽空幫她長記性。

有天下午,李安民照常在店裡背英語單詞,門頭鈴聲響動,一位穿職業套裝的中年女性走了進來,李安民連忙把書放下,站起來迎客:「你好,請問有什……」

「李、安、民。」中年女人一字一頓地報出李安民的全名,盯著她看了許久,眼裡精光閃爍。

李安民被看得很不自在,低下頭回避她的注視。林靜只是笑了笑,徑直走到櫃檯前,從口袋裡掏出名片遞給葉衛軍:「你好,葉老闆,我是黃半仙介紹來的,你們的事都聽他提過。」

葉衛軍正在打字,不是很積極地瞥了她一眼,單手接過名片,李安民繞到葉衛軍身後看過去,名片上印著「林靜」兩個大字,職務是隆華景觀大酒店的行政總監。

隆華景觀大酒店是白伏鎮地帶唯一一家五星級綜合娛樂型酒店,就坐落在九連山白伏祠風景區內,以自然生態園為外院場地,是省內首家加入世界「金鑰匙」組織的超高級酒店。

難怪該女這麼幹練強勢,舉手投足之間充滿精英氣質,工作單位不一般啊,據說隆華的服務員都比別家大牌,更別說是直接對總經理負責的首席執行官了。

李安民忍不住又把林靜仔細打量了一遍——四十不到的年紀,長臉短髮,臉上化著得體的淡妝,法令紋略深,顯示了該女嚴謹的實幹型屬性,黑色修身西裝搭配後開叉的一步裙,內穿白襯衫,腳穿黑色高跟鞋,這是女強人常見的裝扮,沒有多餘裝飾品,從頭到腳乾淨俐落。

李安民不由想到了強勢又瘋狂的宋玉玲,她最怕跟這類女人打交道,送上茶以後就縮在沙發一角繼續背單詞。

「要考試了嗎?在哪所大學讀書?」林靜坐在沙發上,不急著談正事,反倒和李安民拉起家常來。

「工大,考研。」李安民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正盯著自己,立馬低下頭,她從小就害怕嚴厲型的阿姨,有種學生怕老師的怯懦心態。

林靜點了點頭,扯出一抹讚賞的笑容:「念書是好事,好好學習,多長見識。」

李安民「噢」了聲,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樣的客戶,求助地看向還在劈裡啪啦打字的葉衛軍,葉衛軍用眼角餘光掃過去一眼,停下手上的活,走出櫃檯,端了張凳子坐在茶几前。

「你有什麼事?」他問,語氣很客套。

「一樁生意,黃半仙向我推薦了你。」林靜看門見山直說來意,她喝了口茶,接著道:「我們酒店最近推出了一個特色服務——娘家喜房,來店裡辦婚宴的新人當中如果有女方家遠的,我們就提供喜房作為迎新娘的場地,也用作內景攝影的影棚。」

她從包裡拿出一本宣傳手冊放在茶几上,封頁的圖片是一棟尖頂白瓦的複合式花園洋房。

林靜伸指點上圖片:「喜房區所在的這塊土地曾經是革命委員會的駐地,老房子一直到建景區的時候才被拆。」

葉衛軍眼光微閃,從李安民手裡拿過宣傳手冊翻看,問道:「這房子出了什麼問題?」

「據入住喜房的新人說,夜裡十二點以後會聽到女人的哭聲,還出現了鬼壓床的現象,我請黃半仙去看過,他拍到了一些不可思議的照片。」林靜又拿出一疊照片摔茶几上。

李安民拿起照片一張張看,看著看著雞皮疙瘩就起來了,這些照片是在晚上拍的,應該是在室內,沒開閃光燈,畫面灰濛濛的,但是每張照片裡都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只能看到身體的大概輪廓,脖子以上全是黑的。

葉衛軍接過照片快速翻看一遍,理整齊之後放回茶几上,說道:「既然黃半仙已經拍出來了,為什麼不直接解決,還要你來找我?」

林靜說:「聽黃半仙說,這是一個懺死鬼,用普通方法超度不了。」

李安民舉手向葉顧問諮詢:「懺死鬼是什麼?」

葉顧問盡心解惑:「生前有愧於人的,死後仍惦念不忘,一旦積鬱過深就形成罪氣,有罪氣的鬼魂是投不了生的,通常會被勾魂使帶回陽間來還願,罪氣散了之後才能重回陰路。」

李安民說:「我聽過,觀花婆就是因為身上帶著罪氣才無法超生,連超度都超不了。」

葉衛軍歎了口氣,有點認命的感覺,「說吧,要怎麼替她還願。」

「葉老闆果然是爽快人。」林靜垂下眼眸淡淡一笑,說:「她生前最大的愧疚就是沒來得及為女兒找一戶好人家,沒能親自把女兒的手交給一個值得託付終生的好女婿。」

葉衛軍低頭沉思了很久,說道:「行,我大概瞭解了,你覺得什麼時候去處理這件事合適?」

林靜說:「兩個月後,我會全程替你們操辦到位,你把準備工作做好之後最好能來酒店看一下。」

葉衛軍點頭:「這你放心,我不會馬虎對待。」

李安民發覺自己火星了,完全聽不懂他們的對話,明明說的是中國話,怎麼連在一起聽就像火星語了呢?

等林靜走了以後,李安民忍不住問葉衛軍:「到底怎麼樣了呀?你要怎麼替那個女鬼還願?」

葉衛軍說等等,走到里間不知道翻搗什麼,沒一會兒就折了回來,手裡捧著一個胡桃色帶銅鎖片的盒子,輕輕放在茶几上。

李安民摸了摸盒面,很老舊,木頭上有少許劃痕,但是銅片裝飾完整,湊近聞還有股淡淡的清香味,光看上面的銅件和銅鎖花紋就知道這木盒不是現代用具。

「這是哪個朝代的古董?」

「晚清時期的鑲螺香枝木梳妝盒。」葉衛軍托起李安民的手,將一把銅頭雕花的鑰匙拍在她的手心裡,抬了抬下巴,笑著說:「小妹,打開看看。」

銅鎖鑲在梳妝盒的頂部,李安民知道葉衛軍給她看的東西一定很有意思,於是興致勃勃地把鑰匙豎直插進鎖孔裡朝右輕輕轉動,哢噠一聲,鎖開了,李安民打開盒蓋,這是一個雙層梳妝盒,盒蓋背面鑲著一面鏡子。

拉開底層抽屜,裡面裝著一套墨綠色的玉石套裝,有圓環、三連套、對葉和動物形狀,還有雙筷子,看上去光滑溫潤,刻紋精美,李安民的眼睛亮了,笑得眉眼彎彎:「這是……翡翠工藝品?」

「是虯角。」葉衛軍齜起牙,用指甲輕扣齒面:「虯角就是將海象牙染成翡翠綠色製造出來的飾品,是清代造辦處獨有的工藝,我這套是仿製品。」

李安民伸手輕摸,就算她一個不懂行的也能看得出來這套飾品不是市面上常見偽劣產品,就算是仿製的,那也是手藝相當高超的高仿品。

她又拉開上層抽屜,上層是擺放小件的分格抽屜,每個格子裡都擱著一件雕工精美的首飾,葉衛軍跟她一件件地介紹——

保真象牙八仙鐲,紅珊瑚一百零八顆佛珠,龍鳳白玉對簪,喜鵲登梅蜜蠟帽花,銀鎏金雙喜花卉紋如意簪,伊斯蘭卡料的貓眼石銀座戒指,還有以前看過的乾隆通寶錢幣。

全是明清時代的古玩,要麼是高仿品,李安民的兩眼瞪直了。

「衛軍哥,這些都是你的收藏品嗎?」

葉衛軍從上層抽屜裡拈出戒指套在李安民右手無名指上,調整了一下銀環搭口,讓戒指與指頭能夠嵌合,他拉起李安民戴上戒指的手親了下,說:「送給你,以前沒什麼好東西能拿得出手,這是後來有條件之後慢慢積攢下來的,小妹,跟我結婚,好不好?」

李安民的臉立刻紅成煮熟的螃蟹,「唉?這是送我的結婚禮物?怎麼覺得像娘家的嫁妝啊……再說我不是早就嫁給你了嗎?還要再結一次?」

葉衛軍把她拉進懷裡捏臉:「我們沒領證,我欠你一場婚禮,這次補回來。」

李安民捂住臉頰說:「你送的太貴重了,我都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給你。」

葉衛軍揉著她的腦袋笑問:「你不值錢?」

李安民認真點頭:「我是不值錢啊。」

葉衛軍一愣,她又接著說:「無價之寶。」

「不害臊。」葉衛軍噴笑出來,捏捏她的鼻頭。

「對別人當然什麼都不是囉。」李安民偏頭在葉衛軍的頸子上磨蹭,問他:「怎麼突然想起來要辦婚禮啊?不是說等我考完試的嗎?」

葉衛軍說:「原本我是沒打算太急,這次湊巧碰到樁需要婚慶來解決的生意,不如就正式辦了,省得我總惦記。」

李安民這才想起來還有樁生意,連忙把剛才被岔開的話題接上:「你說這生意要用結婚來解決,怎麼回事?」

「你能出餿主意讓我扮成鬼魂的老情人替她還願,就想不出這件事的對策了嗎?」葉衛軍點點她的額頭,「那女鬼想嫁女兒,你就好好扮演女兒這個角色,我打算用引靈術把鬼魂引到某個媒介身上,讓她以丈母娘的身份參加婚禮,婚宴結束之後她就能安息了。」

兩個月的籌備期太倉促,葉衛軍只能把兄弟朋友都招來幫忙,由苗晴負責佈置新房,張良炮筒充當苦力,周坤發請帖順道張羅婚車。

林靜成了主要資源的提供者,就像個可擕式的百寶箱。在葉衛軍訂了喜房和婚宴之後,林靜又給他配了兩輛雙層大巴,葉衛軍和炮筒就開著這兩輛大巴車把嚴家二老和親屬們都接來白伏鎮,就住在隆華大酒店的客房裡,林靜將九樓的一整層市景套房區給空了出來,親自招待來賓,服務周到,力求讓顧客享受到上帝般的待遇。

一個面孔被燒殘的中年男人以葉兵的身份拜見嚴家二老,故人相見分外情真,嚴老緊緊握住葉兵的手不放,那叫一個激動啊,兩人坐在一起侃侃而談當年在小崗山生產隊發生的趣事,完全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喜悅當中。

乍見到「葉兵」的時候,李安民差點下巴砸地,因為那時葉衛軍就站在身邊,葉衛軍本人就是在小崗山插隊的葉兵,那麼眼前這個「葉兵」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

後來才知道,葉衛軍從黃半仙那兒借來一具跟他外貌相似的空魄,軀殼裡是小商的靈魂,小商是個善於透析人類心理和模仿偽裝的妖靈,在千龍洞內,他就成功地扮演了兩個迥然不同的角色,一個是粗魯蠻橫的獵手導遊,另一個是知書達理的考古學家,連聲音都演繹地惟妙惟肖,有葉衛軍這個原始範本做範本,小商cos起來更是得心應手,幾乎找不出一絲破綻。

對於李安民閃電結婚這件事,反應最大的是嚴懷德,他一直懷疑葉衛軍和李安民有血緣關係,「葉兵」很明確地告訴嚴懷德,他對李懷安有情是真,但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逾矩的行為,嚴懷德這才放下心結,但是很明顯,知道這件事不僅沒能讓他釋懷,反而給他帶去更沉重的打擊——沒跟葉兵,那又是跟誰生下了李安民?

其實誰也沒有,但是李安民不能把這件事說出來,她的心情無比複雜,黃半仙說過,李懷安只是一具靈魂的容器,真正的感情和記憶歸屬于李安民,那麼嚴懷德的深情到底該算在誰頭上呢?李安民不願多想,想了會覺得不舒服,李懷安給了嚴懷德「丈夫」的虛名,李安民要把這虛名收回來,她感謝嚴懷德無私的物質貢獻,願意一輩子做他的女兒,喊他無數聲「爸」。

婚禮的前一天,李安民住進隆華的娘家喜房裡,為了配合女鬼死時的年代,喜房選的是三樓的中式套間,婚禮儀式決定按照中國傳統婚俗來進行,所以這晚上,葉衛軍不能陪在准老婆身邊,引靈術要靠李安民獨自完成。

親戚朋友在喜房裡哄到晚上八點多,都被林靜以「讓新娘養足精神」為由給勸回客房去了,偌大的套房裡只剩下她和李安民兩人。

李安民知道林靜是自願留下來充當引靈的媒介,但她還是得把實話說在前頭:「我是第一次單獨跳大神啊,你真的要給我當試驗品?」李安民覺得換上麗麗還保險些,小狐狸的軀殼適合附魂,是個相當優秀的靈媒。

「請你們來的人是我,怎麼好袖手旁觀呢?」林靜一邊說一邊把新娘常用的箱包物件拖進臥房裡,整齊地壘在一起,告訴李安民什麼包裡裝了什麼東西,每個箱子都打開給她看了一下。

李安民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全部記了下來,看看天色不早了,便提著葉衛軍的大黑皮包到隔壁的空房間內佈陣,這次的引靈陣與以往不同,用的是四角鏡面攝魂法,要先將女鬼攝入鏡內。

李安民將一面落地衣鏡移到房間中央,鏡面朝北放置,關上門窗,在房內四角點上冥燭,蠟燭之間以稻皮封界,又在鏡子周圍灑上一圈稻米,拿出三個壽碗,兩碗裝水各放在鏡座左右兩側,把筷子斜靠在碗邊沿。最後一碗盛米,擺放在鏡子正前方。

夜半十二點整,李安民準時熄燈,昏黃的燭火時明時弱,被放大在牆壁上的黑影隨著燭光閃爍跳躍,將人的臉孔映得斑駁蠟黃,在這種陰沉壓抑的氣氛下,人看人都能嚇死人。

李安民不喜歡半夜照鏡子,鏡子裡總是會過分真實的還原出黑暗中的世界,把本來看不到的東西全都給投影出來,她低下頭,用楊柳枝的露水擦洗鏡面,把林靜拉到鏡子前,讓她來照鏡子。

就在林靜的腳踏入稻米圈的刹那間,斜靠在碗邊的筷子竟然悠悠立了起來,就豎著懸浮在水裡。

李安民一驚,心想這麼快就來了?抬頭看上去,林靜筆直地站在鏡前,鏡中映出的卻不是她的身形,而是一個上吊自殺的女人。

那女人留著舊時常見的齊耳短髮,穿件深藍色的粗布衣,胸口還別著毛主席像章,白布條從她的下頜勒到耳後,懸吊在鏡框外某個看不到的地方。

上吊自殺的死相非常恐怖,整個面部的皮膚因缺氧紫漲,顏面腫大,雙眼暴突,瞳孔朝上翻,眼白上遍佈細小的血點,嘴巴張開,一條鮮紅的舌頭長長拖了下來。

李安民吸了口氣,看向林靜,發現她面無表情地對著鏡子,好像什麼也沒看到。李安民點起三根淨檀香,跪在鏡前拜了拜,恭恭敬敬地插在米碗裡。

「媽,女兒就要結婚了,物件是個好男人,會盡心照顧我一輩子,請放心吧。」

這是提前設計好的臺詞,本來還要灑稻皮當路引,可當話說完以後,鏡面突然變黑,筷子也倒了下來,一隻手輕輕覆在李安民的頭上,李安民抬頭望上去,林靜仍是站著沒動,兩道晶瑩的淚水掛在她的面頰上。

李安民看見林靜的頸子上浮現出一道深紅色的勒痕,臉上青光隱現,知道那個自殺的女鬼已經上了她的身。這時的林靜並沒有自主意識,神智似乎也不是很清楚,像是一個在夢遊的人。

李安民托著冥燭領林靜走進臥室,把冥燭立在梳粧檯上,這夜,兩人頭靠頭地睡在一張床上,林靜閉上眼睛哼起了歌:

「十月一滿臨盆降,牙齒咬得鐵打斷,雙腳踩得地皮穿,女兒啊,金盆打水清又清,你的脾氣娘知情,銅盆打水黃又黃,你的脾氣要改光,到得婆家需小心,公婆總不似親娘,只能牆上加得土,不能雪上再添霜。」

李安民記得這首委曲求全的哭嫁歌,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聽過的了,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人唱給她聽過。林靜像怎麼也唱不夠似的,在李安民耳邊反復不停的哼吟,這種唱法很有催眠效果,聽著聽著,李安民就犯起困來,在幽幽歌聲中睡了過去。

第二天大清早,李安民被人從睡夢中搖醒,睜開眼後就看到林靜穿戴整齊地站在床邊,用梳子背敲著床頭說:「不早了,趕快起來準備準備。」

李安民第一個反應就是看向林靜的脖子,那道勒死鬼的紅痕還在,但是林靜的言行舉止卻恢復了正常。

「你……是林小姐?」

「不是我還有誰?」林靜掀開被子,把李安民拉下床,從床底下拖出行李箱打開,拿出一套兩件式的紅底金雀紋傳統嫁衣替李安民穿上,又風風火火地跑去沖了杯咖啡端過來,「喝了提神,結婚累得很,別客人沒倒你先倒了。」

林靜在升任總監之前就是婚慶服務部的經理,這次又回頭做起老工作,可說是勁頭十足,還親自上陣當起了李安民的跟妝造型師。林靜做事講求效率,等李安民刷牙洗臉回來後就把她拉到梳粧檯前按坐下,化妝箱往桌上一擺,哢噠打開蓋子,拿出黑色頭繃,將李安民的亂毛全都束起來。

「你年紀小,我就不給你上濃妝了,簡單添些色就行。」她用化妝棉沾潤膚水輕拍李安民的臉頰。

「林小姐,咱們是不是該把昨晚發生的事先整理一下?」李安民心驚膽戰,她竟然在吊死鬼身邊睡得跟只死豬一樣!醒了之後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昨晚?我只記得被你拉過去照鏡子,後面發生什麼沒印象了,醒來後人躺在床上,你就睡在我旁邊打呼。」林靜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上完水後接著敷潤膚乳液,由下至上,由內而外地打圈按摩,不時用手指輕彈,手法純熟精練。

就在這時,「咚咚」的拍門聲響了,高涵的大嗓門傳進來:「開門啦,哎喲,累死我了!」自從被任命為伴娘之後,高涵就沒歇過腳,兩個月來陪著李安民到處趕場,定禮服、拍婚紗照,哪兒需要就往哪兒插一腳。

林靜叫李安民坐著別動,幾大步跨過去開門,高涵和趙小薇兩人氣喘吁吁地拎著大包小包跑進來。

李安民趁林靜去燒水的當口拉著高涵和趙小薇問:「唉唉唉,你們都說說,被鬼附身時是什麼感覺?」

高涵說:「沒什麼感覺啊,身上長出一塊塊紅斑,晚上能看到鬼影子,白天倒是很正常,主要就是精神上受罪,自從葉老闆友情贈送了雞血石後,我就不怎麼緊張了,也沒再遇上怪事。」

趙小薇說:「我是睡著了才被上身,白天都還好,你不是看過嗎?」

高涵被鬼上身時是撞煞的症狀,身上會出現紅斑,但是意識很清楚,趙小薇則是典型的鬼附體,她自己不知道,其實那鬼也在青天白日下也借她的身體用過。李安民見林靜思維明晰,估計是高涵的那種情況,不過林靜似乎看不到自己頸子上的紅痕,對昨夜發生的事情漠不關心,不問也不提,只一門心思地為客戶服務。李安民決定靜觀其變。

林靜替李安民化了個中國娃娃系的自然裸妝,淩亂的短翹毛用梳子蘸水隨便刮了刮,髮蠟一抓,它就自然成型了,沒做多餘的處理,只在頭兩側夾上紅石榴的發飾。

高涵湊到李安民面前左瞧右看,歎口氣,羡慕地說:「你怎麼回事?越長越回去了,哪裡像是要當人老婆的,乾脆去跟麗麗湊一對當花童吧,葉老闆這叫誘拐未成年少女啊。」

趙小薇拍了拍李安民扁平的胸口,憂心忡忡地問她:「你不用胸墊撐一下嗎?穿禮服時要是滑下來該怎麼辦……」這溫婉姑娘跟高涵混久了也難免沾上些「二」的屬性。

李安民滿臉黑線,「沒關係,全是中式連體服,不漏肩不漏背,從頭包到腳,絕對不會有下滑的危險。」

沒聊多久,嚴家親屬全部到齊,婚慶部的攝影小組也趕來暖場,喜房裡熱鬧非凡,林靜從裡跑到外,一人顧全場,忙得熱火朝天。

高涵小聲說:「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媽呢,這酒店的工作人員還真敬業,樓下氣球彩帶全都紮好了,連禮炮都有,八門銅管啊!我以為葉老闆是個不講究的人,沒想到做這麼大排場,喂,我以前叫你離他遠點那話收回,你可賺翻了。」

李安民心裡淌汗,她怎好說隆華的董事長跟黃半仙有交情,所以好多設備都是免費提供的呢?據說這塊風水寶地就是半仙幫忙給相中的,外面的人都認為葉衛軍是半仙的徒弟,且不說這次跳神的報酬,光憑這層人際關係就能省下大頭的花費,首先客房就成了婚宴附贈的福利。

八點半左右,苗晴和周坤帶著麗麗提前趕到喜房通風報訊,說新郎快到了,林靜安排一幫親戚下樓放炮撒花,女性親友團全部留下來堵門,大門由苗晴和趙小薇把關,臥室由周坤和高涵負責,這都是動靜搭配的組合,未免有人徇私放新郎偷跑。

麗麗被拎去丟給嚴家二老愛護,小狐狸今天穿了一件紅色繡花吊肩娃娃裙,烏黑油亮的長髮盤成兩朵發包,萌得沒邊了,任誰看了都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老兩口眉開眼笑地抱著麗麗捨不得撒手。

林靜捧起墜著黃金流蘇的彩鳳蓋頭,小心翼翼地替李安民蓋上,握著她的手拍了拍,換了一種溫柔的語調,輕聲說:「我們那時結婚都力求簡樸,誰穿得好點就會被打成資本主義,就算有錢也得扮窮,很多母親給女兒做了漂亮嫁衣,在婚禮上也不敢穿,只能壓在箱底當嫁妝。」

李安民心頭一動,剛想問話,林靜就鬆開了手,又恢復了平常的標準腔調,提醒她說:「等會兒新郎喊你也別回,坐著等就行了,其他的隨你朋友玩。」

李安民本來還沒有「即將結婚」的實質感受,畢竟有哪個新娘會在結婚前一天晚上佈陣跳大神的?

對於經歷了生離死別的人來說,婚禮不過就是個用來讓親戚朋友放心的形式,李安民一直都這麼認為,可真當紅豔豔的蓋頭垂下來,她卻開始緊張了,有蠢蠢欲動的期待,卻也隨之生出一股不安定的恐懼感。

隔了沒一刻鐘,門外傳來哄鬧聲,高涵立馬把臥室的房門甩上,對周坤說:「周老師,我知道你是葉老闆的朋友,但這次你得站在我這邊,不能往門外倒。」

周坤投給她一個電眼笑容:「放心,我什麼時候都站在你這邊。」

高涵捧起心口,被電得七葷八素。

「碰碰」的拍門聲響起,伴郎張良同志高喉嚨大嗓門地喊著:「開門開門!給新郎讓道!」

苗晴扯嗓子跟他對飆:「良哥,新郎還沒開口,你急什麼呀?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快!叫老葉說句話!」

葉衛軍帶笑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大姐,開門吧,我來接新娘子了。」

李安民的恐慌在聽到葉衛軍的聲音後立馬就下去了一大半,心情卻更加緊張了,是那種興奮的緊張。

苗晴從包裡拿出一張紙遞給趙小薇,趙小薇怯生生地照著念:「葉老闆,那個,你得說——我親愛的小妹,求你趕快開門,放我這個杯具到能堆成一廚房的可憐蟲進去,咳,要大喊三遍。」

門外傳來炮筒的爆笑聲,張良隔門喊話:「小薇?你先開門,我們快渴死了,讓咱們先進來,有什麼話見了面再慢慢說。」

趙小薇扭扭捏捏地回話:「不好意思啊,張先生,等你結婚時,我一定站你那邊~」

苗晴翻大白眼,一撩波浪長髮,拍門嚷嚷:「良哥,你有沒有品啊?哄小姑娘心軟呢你!不怕被兄弟們看笑話。」

葉衛軍輕笑著說:「沒什麼,阿良,我來就行。」然後他拍起門,放聲高喊:「我親愛的小妹,求求你趕快開門,放哥這個杯具到能堆成一廚房的可憐蟲進去!」

一連大喊了三遍,每遍的調子還都不相同,李安民的緊張感頓時煙消雲散,捧著肚子笑到抽筋。

林靜抱著膀子站在門邊說:「把紅包從門縫底下塞進來吧。」

在女人們的軟磨硬泡下,一連塞了五十個紅包才總算把這第一道大門檻跨過去,張良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沖苗晴放狠話:「大妹子,等你嫁人時,我一定把新郎堵在門外一整天,讓他連洞房也進不了。」

炮筒輕拍張良的肩膀,撓後腦傻笑:「良哥,你在我面前講這話不太好吧,好歹我也是你兄弟啊,你忍心麼你?」

苗晴射過去兩記眼刀,哼笑著沒接腔。

第二道門檻是要回答問題,高涵展開紙頁照著念,第一頁都是些有色問題,高涵問得可哈皮了:

「葉老闆,話說你們接吻的程式是怎樣的啊?」

李安民的臉燒炸了,心說這都是誰編的答題遊戲?太沒營養了!

葉衛軍簡單用八個字就把這問題給打發掉:「面面相對、唇槍舌劍。」

高涵嘖了一聲,被打發的很不甘心,說要中場休息,叫外面塞紅包進來犒勞苦力。

張良敲敲門,喊道:「紅包來了。」蹲身塞了兩份紅包。

周坤輕咳了一聲,笑著提意見:「良哥,門裡小姐妹多,你就塞兩份?你可是當大哥的,道上規矩是什麼呀?」

張良低咒,又問:「門裡有幾個?」

周坤看向高涵,高涵張開五指,周坤回道:「十五個,塞吧!」

高涵跺腳,小聲說:「五十個啊老大。」

李安民心想這小房間能塞得進三十個就不錯了,五十個?那多出來的只能往牆上糊了。

紅包塞完後,高涵繼續發問:「葉老闆,你老婆問你她的三圍是多少?」

李安民噴了,不用猜,這問題絕對是高涵自己編出來的!

葉衛軍扭捏了,悶悶地說:「這個嘛,小妹,我真說出來沒關係嗎?傷感情傷自尊啊……」

李安民對高涵豎起中指,高涵樂呵呵地朝外喊話:「你老婆要你——說!」

葉衛軍忍笑道:「樓下有個毛竹桶,誰去量周長,就是量出來的那個數值了。」

李安民無語趴床,高涵回頭瞥了她一眼,咂嘴說:「果然是你老公,把你的本體都給看穿了。」

接著又是中場休息時間,這回張良學聰明了,不用喊,直接把一打紅包掏出來使勁往縫裡塞。

高涵拿到兩份大紅包,心滿意足地降低問題難度:「電話裡吵架了該怎麼辦?」

葉衛軍很肯定地說:「我們不會吵架,就算要吵,我也不會在電話裡吵,有話上床再說。」外面傳來起哄的聲音,不知是誰吹起了色狼口哨。

李安民拍床捂肚子,高涵咋舌:「喂喂,我以為葉老闆是正經人士,沒想到該不正經的時候他也挺能放得開嘛。」

周坤挑眉:「老葉呀,他是真人不露相,三兄弟裡最純情的是張良同志,那哥們兒連女孩的手都沒牽過。」她故意說得很大聲。

張良悲憤捶門板,炮筒笑瘋了。

折騰夠了之後,高涵又翻了一頁紙,開始進入收尾階段,問題變成了溫情向。

「第一次見到新娘是在什麼地方?」

葉衛軍說:「在一片荷花盛開的湖邊。」他在玩將軍遊戲,而她……靜靜地睡在母親懷裡。

「談戀愛時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事?」

「下雪天,她替我撐傘。」很自然地撣去破棉襖上的雪花,用潔淨的小手牽起他油黑的髒手,跟著他走回那個一無所有的狗窩。

「說出一個讓新娘放你進門的理由。」

葉衛軍沉默了片刻,很輕地說了一句:「安民,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別讓我再等下去了,好不好?」

葉哥的語調太深情,蕩入了人的心湖裡,屋裡屋外全沒聲音了,大家都在泛漣漪。李安民鼻子發酸,心跳得飛快,甚至激動地站起身來,準備飛奔出去主動投懷送抱。未免新娘失態,周坤適時地開門放進新郎,高涵識趣地退到一邊。

林靜牽起李安民的手放在葉衛軍的掌心裡,用自己的雙手把兩人的手緊緊包覆住,朝著葉衛軍微微一笑,「新娘子可就交給你了。」說完這句話後,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那道深色的紅痕逐漸淡去。

!!!

李安民再也聽不到周圍的喧鬧聲,她屏住呼吸,想起那年今日,蓋頭裡紅豔豔一片,在揭開蓋頭之後,真實的世界卻被鮮血染得透紅。

今日此時,被捂在蓋頭裡的夢想終於實現了,當那雙熟悉的大手掀起紅蓋頭的刹那間,眼前豁然一亮,所有的噩夢全都像過眼雲煙,轉瞬就從記憶的最深處消散掉——她的衛軍哥帶著溫柔的笑,就這麼真真切切地站在面前,伸手就能觸摸到。

他身穿黑色的立領長衫,頭髮剪短了,每根髮絲都直立起來,剛硬堅毅,這種髮型讓他看上去更加意氣風發,在沉穩中又增添了一股蓬勃的生氣。

李安民看得很親切,伸手抱住葉衛軍的腰,這身裝扮讓她產生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好像一切又回到了當年的分岔口,他依然是那個成天做著英雄夢的孩子王,而她,永遠都是他的娃娃妻。

[衛軍哥,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娶我?你不在,沒人陪我玩,又要被關起來看書。]

[等荷花開三次,我就會變成英雄回來,讓你做英雄的老婆。]

在荷花盛開的澎淮湖上總是能看見兩道泛舟的身影,一高一矮,影影綽綽,悠然排徊在圓葉花叢中,浮光掠影間,往事似水雲煙……

《白伏詭話》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