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邵東將頭盔往小姑娘頭上一套，跨上機車：「上來」
凌茵猶豫了幾秒，然後乖乖上車，心裡還在想他剛才的話。
早知道要去約會，出來前就先照照鏡子了。
她用手理了理頭髮，然後悄悄伸長脖子，在他的機車後視鏡上照。
陸邵東透過後視鏡將小姑娘的心思盡收眼底，彎嘴笑：「很美。」
「啊？噢，哦……」
凌茵慌忙收回視線，弱弱地將臉藏在他背後，耳根隱隱發熱。
好丟臉……
「扶好我。」他說。
「噢。」
她聽話地抓住機車後架，等了好一會兒，見他還不啟動，於是問：「怎麼了？」
「扶好我。」
『我』字咬得特別重。
……原來是這個意思。
凌茵抿了抿嘴，然後將兩隻手輕輕搭在他的腰上。
他身上又沒刺，至於這麼小心翼翼嗎？
就這個扶法，能穩才怪。
陸邵東劍眉一挑，也不說什麼，只默默將油門加大，然後陡然啟動機車。
下一秒——
軟綿綿的身體撞到背上，腰間那雙手臂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將他緊緊摟住。
很好。
陸邵東滿意地勾起嘴，漸漸放慢車速，開始四平八穩地兜風。
過了一會兒，後背的溫軟沒了，腰間的手也鬆了許多。
學不乖？
他透過後視鏡瞟她一眼，然後一個急剎車——
軟綿綿的身體重新貼上來，腰上比之前摟得更緊。
「別亂動，你一動，我車就開不穩了。」他惡人先告狀。
凌茵：「……」
她怎麼覺得是他車開得不穩，她才會動？
「我們要去哪裡？」她問，手乖乖摟緊他。
「醫院。」
？？？
疑惑三秒，凌茵反應過來——去探望王連。她本來想週末去探望的。不過現在去也行。
只是……去醫院就去醫院，說什麼約會？
讓她差點誤會。
---
到醫院後，兩人去旁邊的花店買花。
「喜歡什麼花？」陸邵東站在花店門口，側頭問。
凌茵一愣，不太確定地說：「探病的話，可能送康乃馨比較合適？」
「我問『你』喜歡什麼花。」他強調一遍。
他要送她花？
凌茵心中微喜，視線在萬紫千紅中一一尋過，最後定格一束白色桔梗上。
「桔梗。」她說。
陸邵東認得的花不多，除了玫瑰就是百合，對其他花沒有概念，更不知道桔梗是什麼。
不過她喜歡就好。
「包一束桔梗。」他爽朗地說，然後隨手提起一個花籃：「再加這個。」
「好的，稍等。」花店老闆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很快包好花遞給凌茵，笑說：「你男朋友很帥噢。」
凌茵抱著大大一束花，漲紅著臉：「他不……」
話說到一半，被陸邵東打斷：「多少錢？」
「一共兩百一十七。」
陸邵東剛好有零錢，數完遞過去：「多謝。」然後拎起起花籃，「走。」
凌茵連忙跟上，嘴裡兜著一句話。
他打斷她，是不想讓她解釋嗎？
……
王連在普通病房，房裡一共四個床位，除了他之外，還有三個小朋友。
凌茵和陸邵東到門口時，裡面已經擠滿了人，全是九班的同學，都在調侃王連。
「連哥，你這是跑到兒科了吧？」
「瞎說什麼大實話。連哥本來就還是個孩子。」
「哈哈哈哈。寶寶心裡苦。」
二十幾號人一齊大笑，聲音不小，惹得旁邊陪床的家長直皺眉。
「咦？東哥來了，嫂子也來了。」有人眼尖地發現門口多了兩個人。
陸邵東朝大家點點頭，微微側身，讓凌茵走在前面。
「人來就好，還買什麼花呀！嫂子你千萬別誤會啊，我不是說你買花買錯了，我是怕這群沒良心的感到羞愧。」王連笑說。
眾人：……
不是說『人來就好』嗎？他們怎麼就沒良心了？
「連哥，說話可得憑良心，大夥不是已經在微信群裡給你眾籌營養費了嗎？」
「是啊。一人一毛錢，加起來夠你買兩個包子補身體了。」
王連翻個白眼：「你們那些紅包，我一個也沒搶到好嗎？那會兒我還昏迷著呢。一醒來，紅包全被拆完了。」
「手慢不能怪組織啊！」
王連：「……」
一群損友！
還是小仙女好。瞧這白花花的花，多好看。
「謝謝嫂子。」王連伸手便要接。
凌茵自動過濾掉『嫂子』倆字，抱緊花：「這是我的。」
王連：「……」
神尷尬。
再看看自家老大，笑得春風得意。
呵呵，敢情這是到他這個傷患面前秀恩愛來了？
真令人髮指啊！
「這才是你的。」陸邵東將花籃往床頭一放，特瀟灑地說：「好好養病。走了。」
王連：這也太敷衍了吧？
「昨天謝謝你。」凌茵柔柔地說。
王連撓撓後腦勺，嘿嘿地笑：「應該的。」
「祝你早日康復。」
說完這句話，凌茵便追隨陸邵東而去。
留下一臉懵逼的眾人。
「東哥這病探得也忒神速了。」
「瞎說什麼。東哥明明是和小仙女約會，途經醫院，就順便過來到此一遊。」
「扎心了。」
「連哥，別哭，你還有我們，我們都是真心來看望你的。」
……
凌茵追上陸邵東後，默默地跟著他走了一段，出醫院大門時，聽到他問——
「你想做什麼？」
「嗯？」
她一臉疑惑，不明白他這句沒頭沒腦的問話是什麼意思。
陸邵東哼笑一聲：「不是說了去約會？你想做什麼？」
約會不是他提議的嘛……
凌茵想了想，說：「去夜市吧。有點餓了。」
「好。」
……
從市中心醫院到河廟口夜市不算近，但也不遠，驅車約莫半小時左右。
這是凌茵第二次來這個夜市，第一次是與王嘉琳一起，還在這裡遇到了陸邵東。
幾個月前的事，此時想來竟恍如隔世。
那個時候的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與他關係這樣親近。
「就在這裡。」身旁的人忽然說。
她側頭，下顎微仰：「什麼？」
「上次遇到你，就是在這裡，這個攤位前。」陸邵東單手抄在口袋裡，另一隻手拎著她的書包，笑說。
原來他與她想著同一件事。
凌茵微微一笑，感嘆道：「感覺像是上輩子的事。」
陸邵東點點頭，特理直氣壯地說：「上輩子你對我可真冷漠，這輩子要好好表現。」
「……」他『上輩子』也很惡劣好嗎？
凌茵好笑地瞪他一眼：「彼此彼此。」
「是嗎？我明明記得我對你挺友好。」
說完，陸邵東挑著眉沉吟數秒，然後鄭重其事地說：「你放心，下半輩子我一定好好補償你。」
什麼下半輩子……
說得像真的一樣。
凌茵垂下頭，抿著嘴笑，手不自覺背到身後，十根指頭纏在一起。
突然之間，好希望下半輩子快點開始。
「想吃什麼？我買給你。」
忽然聽到他說。
她抬眼：「隨便什麼都行嗎？」
「嗯。」
「那就每樣都來一份。」
……
半小時後——
陸邵東快撐死了。
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些男生談戀愛之後，特別容易變胖，因為——
他們的女朋友什麼都想吃，但什麼都只吃一口，剩下的全部用來餵男朋友。
比如現在，小姑娘果然說到做到，每個攤位的小吃都點了一份，但堅持每樣只吃一口，剩下的全賞給他。
半條街下來，他感覺胃裡的食物已經快堵到喉嚨眼了。
更可怕的是——
「好渴，想喝果汁，咦？沒有西柚梨。那就隨便點一個吧。」小姑娘自言自語幾句，然後轉頭問：「你喜歡喝什麼？」
「可樂。」
「那就可樂。」
一分鐘後——
咕嚕一口。
「給你。」
「……」
這種時候再給他餵汽水，她真不怕把他給撐死？
「你喝，我不渴。」為了生命安全，陸邵東果斷拒絕。
幾分鐘後，突然回過神來。
他剛才做了什麼？
居然拒絕了！
他怕是被她給餵傻了！
「給我。」陸邵東長臂一伸將可樂搶過來，擰開瓶蓋二話不說灌一口。
真甜。
世界第一甜。
……
凌茵一臉莫名其妙：「……你不是不渴嗎？」
「現在渴了，特別渴。」
陸邵東勾著嘴笑，心里美滋滋的，彷彿剛才灌下的不是可樂，而是蜜。
凌茵不懂他怎麼突然笑得那麼得意，展了展眉，走向下一個小吃攤。
點單的時候，看到旁邊站著一對情侶，女生手裡拿著一杯奶茶，自己喝一口，餵男生喝一口，再喝一口，再餵一口……
那不是間接……接吻嗎？
忽然，凌茵腦中猛地一個激靈——
她剛才似乎、也許、好像、大概……做了同樣的事？
天！
幸好他沒有注意。
等等……他突然把可樂搶過去喝，會不會是……發現了？
想到這裡，凌茵在心中一聲哀嚎，再也抬不起頭了，默默地望著腳尖，心虛得恨不得遁地。
但同時又有點開心。
他沒有拒絕呢。
這時攤主忽然將裝好的小吃遞過來：「美女，你的炸土豆。」
「謝謝。」
拆開打包盒，凌茵一口一個土豆，邊走邊吃，思緒有點飄。
他們現在這樣……到底算什麼？
……
陸邵東付完錢，樂悠悠地跟在後面，心想：原來小姑娘愛吃土豆啊！
幸好她愛吃。
不然那一碗油炸土豆下去，他今天非吐不可。
……
其實凌茵並不特別愛吃土豆，她只是因為心裡在想事情，手不自覺地做重複性動作，不知不覺中就把一碗土豆吃完了，回過神來時，碗裡已空空如也。
「忘了分你一塊。」她仰頭笑，覺得吃獨食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要不要再來一份？」
「不用，我……」
話剛出口，忽見他伸手過來，溫熱指腹在她的唇邊摩挲。
心底彷彿被什麼東西劃過，驚起一陣悸動。
她呆呆地望著他，將剩餘的話擱在嘴邊，連呼吸都彷彿停滯，心裡、眼裡只剩他的溫柔眉眼。
許久，聽他說：「好了。」
她一怔，恍然醒過來，原來他是在幫她擦拭食物殘渣。
她連忙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笑得有點難為情，隨後低下頭，將一顆亂撞的心埋下去。
又想起之前心裡的那個疑問——
他們現在這樣到底算什麼？
她覺得，應該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