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邵東見對面的小姑娘一個勁的往嘴裡扒飯,跟從非洲來的難民似地,不禁好笑地彎起嘴角,問:「這麼好吃?」
「嗯。」
凌茵重重點頭,很好吃。
今天的午飯叫的外賣,因為她的行李箱還在公安局,暫時沒有能穿出門的衣服,不過這並不影響她大快朵頤。她本來就不挑食,加之在國外呆久了,回來吃外賣都能吃出家鄉的味道。
陸邵東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地樣子,樂了起來:「真好養。」
「嗯。」這一點她完全贊同。
「這麼喜歡吃,那以後天天讓你吃外賣。」
「……」
正常的套路不應該是——這麼喜歡吃,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吃——嗎?
她一定是交了一個假男朋友……
凌茵夾一筷子青菜嚥下去,然後問:「你在部隊裡呆了這麼多年,國家沒有教會你怎麼做飯?」
陸邵東的嘴角抖了一下:「國家只教會了我怎麼保家衛國。燒飯是炊事班的事。」
「所以你從來不自己做飯?」
「我有大鍋飯吃。」
「……羨慕。」
「你在美國常常自己做飯?」
凌茵搖頭,說:「學習和工作太忙,沒空做飯,也不會。」
說完發現不小心揭了自己的短,連忙又小聲補道:「我以後會學。」
「學來做什麼?」
「……」
當然是……為你做飯嘛。
凌茵再扒一口飯,不打算解釋,卻聽他又說:
「不用特意改變自己。大不了以後跟著我吃大鍋飯。」
「……」
「怎麼?不願意?你剛才不是還說羨慕?」
「……」
有點無語,又有點暖。
這時門鈴忽然響起。
凌茵連忙起身,邊朝門口大步走去,邊說:「應該是王嘉琳。我讓她給我送一套衣服過來。」
說話間,人已將門拉開,果然看見王嘉琳拎著個購物袋站在門口。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衣服,就隨便買了一件T恤和一條短褲,你湊合著穿。」王嘉琳用食指勾著購物袋遞過來。
凌茵接過袋子,說:「謝謝。進來吧。」
等王嘉琳進門,落上鎖後,她又說:「我先去換衣服。」然後拎著袋子走進主臥。
凌茵的身材很好,不瘦不胖,黃金比例,穿什麼衣服都跟衣架子似地,簡單的T恤加短褲也能穿出大牌模特的效果。
不一會兒,她換好衣服出來,看見王嘉琳一臉暴怒地瞪著手機,臉氣得圓鼓鼓,像個隨時會爆炸的氣球。
凌茵:???
從她換衣服到此刻,前後不過五分鐘,發生了啥?
凌茵疑惑地看向陸邵東,用眼神無聲詢問:怎麼回事?
陸邵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剛才還沒來得及和王嘉琳寒暄,就看到她收到了一條信息,然後臉色驟變,接著就一直保持著此時的狀態。
「出什麼事了嗎?」凌茵輕聲問。
王嘉琳深深地吸一口氣,似想將怒火壓回去,然後把手機丟給凌茵,說:「你自己看。」
凌茵接過來一看,表情也僵住了。屏幕上顯示著傅驍風五分鐘前發來的微信——
【傅驍風:相親遇到變態,求救火。】
信息後面還跟了一個地址,顯示是一家咖啡廳,應該是傅驍風此時相親的地方。
凌茵回想起昨天在機場時,王嘉琳提起傅驍風時的表情,猜想把好友氣成這副模樣的,多半是『相親』兩個字。
「先問問情況,他可能是被迫的。我在美國時就被迫相過親。」凌茵安慰道。
「我看他是發|情了!」王嘉琳恨恨地說,然後收起手機:「我這就去給他救火。」
凌茵:「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你們倆難得團聚,不要為這種破事浪費時間。」
王嘉琳瀟灑地朝凌茵和陸邵東揮揮手,從外面關上門的一瞬間,又發了句狠話:「看我不一把火燒死他!」
凌茵:……
為什麼她聞到了一股醋味?
「她和傅驍風是怎麼回事?」她轉頭問陸邵東。
卻不期然對上一雙灌滿了醋的眼。
下一秒——
「你在美國相親是怎麼回事?」淡聲拷問,眼神逼供。
「呃……」
糟糕。說漏嘴了。
凌茵尷尬地笑笑,然後解釋道:「是醫院的同事亂點鴛鴦,我以為是普通的飯局就去了,沒想到是變相相親。」
見對面的人醋勁還未消,她又說:「我連對方長什麼樣都沒太看清楚,絕對沒有紅杏出牆。」
「哦?」
態度不錯。
陸邵東眼眸微轉,視線落到她的手上,又問:「你的戒指呢?」
那枚他在她出國前送給她的。
「戒指……」凌茵心虛地握了握手,說:「在醫院實習的時候經常會進出手術室,按規定進手術室不可以佩戴戒指,我擔心頻繁換戴會弄丟,所以收起來了。」
說完,她睨一眼他的手,嘀咕道:「你的為什麼也沒有戴?」
「軍人不允許佩戴任何飾品。這是規定。」
「噢。」
看來以後結婚連戒指都能省了。
等等……她在想什麼啊。
他還沒有求婚呢。
凌茵低下頭,為自己內心的『恨嫁』想法感到羞愧。
「不穿軍裝時可以佩戴。」他又說。
「噢。那還是用得著的。」
「什麼用得著?」
「戒……」
凌茵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差點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慌忙打住:「沒、沒什麼。」
陸邵東奇怪地看她一眼,見她一臉驚慌,以為她在擔心他怪她沒戴戒指,便解釋道:「我只是問問,沒有怪你的意思。」
「哦……」
「戒指放在行李箱裡?」
「嗯。」
「那就繼續放著,暫時先不戴。」
凌茵訝然:「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
這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了?
凌茵低著頭嘴一掀,不戴就不戴吧,反正他不戴的話,她一個人戴也沒有意思。
陸邵東見小姑娘一會兒噘嘴一會兒挑眉,很明顯在心裡鬧意見,他也不解釋,只笑著揉揉她的頭,說:「下午先去公安局取行李,然後去傢俱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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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告別陸邵東和凌茵的王嘉琳已經到了傅驍風相親的咖啡館,一進門就看到傅驍風朝她狂招手,一臉笑瞇瞇,彷彿有天大的喜事。
他的對面坐著一個年輕姑娘,頭髮染成亞麻色,燙著雞毛卷,粗黑的眼線比眼睛還大,假睫毛快翹上天了,臉白腮粉,標準的網紅臉。
品味真惡俗!
王嘉琳在心裡吐槽一句,然後揚起一個極假的笑臉,抬頭挺胸走過去,停在咖啡桌旁。
「你來啦。」傅驍風笑著招呼她坐到自己旁邊,然後對網紅臉說:「這是我的前未婚妻兼現紅顏知己,我所有的交往對象都必須通過她的審核,所以今天喊她來見見你。」
網紅臉當即暴怒:「紅顏知己?!有紅顏知己你還找對象幹嘛?我最看不起你這種跟前任扯不清的渣男。真沒品!」怒罵一番,然後一臉不爽地拎包走人。出咖啡廳後,她撥通一個電話:「喂,是傅總的秘書嗎?任務已完成,麻煩現在付錢。」
電話的另一端,石宇對著手機翻個白眼,他什麼時候就成了那貨的秘書?
手指在鍵盤上敲幾下,石宇說:「已經轉賬。」
「OK。謝了。期待下次合作。」
掛斷電話,網紅臉回頭看一眼咖啡廳裡的歡喜冤家,紅唇一勾,走了。
……
咖啡廳內。
傅驍風一臉討好:「想喝點什麼?」
「不想。」
「那想不想吃點什麼?」
「不想。」
語氣冷漠至極。
顯然吃醋了。
很好。他猜得沒錯,她還是很在乎他的。
不枉他花大價錢請演員。
傅驍風在心裡狂樂,面上卻不動聲色,裝出苦惱的樣子說:「那是我一個客戶的侄女,得知我單身,非讓我跟她見一面。那姑娘也不知道看上我哪裡了,非要跟我處對象,我實在沒辦法,才喊你過來。」
聽到他的解釋,王嘉琳的臉色稍微緩和一點,不像之前那般冷若冰霜,衝他微微一笑,開啟日常互懟模式:「人家姑娘漂亮又熱情,你幹嘛不願意?」
「那種能算漂亮?跟你比差遠了。」
「呵呵。」
「謝謝你今天幫我啊。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
「……那要不給你買個包?」
「不用。」
「……」
傅驍風沒轍了:「總得讓我做點什麼感謝你吧。」
王嘉琳瞅他一眼,靜默數秒,然後說:「不著急。等我相親遇到奇葩時,你幫我一次就好。」
「你要去相親?」傅驍風急了。
「不行嗎?」
「不行。」
「為什麼?」
「因為……現在相親市場上多奇葩,我怕你遇人不淑。」
「我有過經驗,承受的了。」
「……」
她是在暗諷『不淑』的那個人是他嗎?
傅驍風有點受傷,認真地問:「我以前對你真的那麼壞嗎?」
王嘉琳的眼神也黯下來,沉默久久,說:「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對她很好。從十八歲到二十六歲,他們之間有過許多美好的回憶。
分手只是因為她受不了沒完沒了的爭吵。
兩人相對無言許久,傅驍風忽然抓住她的手,說:「以前是我太幼稚,我不該一鬧情緒就忽略你的感受。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這一次一定不會搞砸。」
王嘉琳心中一震,呆呆地望著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你昨晚發的朋友圈我看到了。打雨傘的那張圖。我剛開始看不懂,後來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我知道自己以前錯在哪裡了,以後一定改。」
說完這番話,傅驍風誠意滿滿地盯著她,恨不得直接把心掏出來給她看。
許久許久,才得到她的答覆:「有空一起看電影吧。」
「耶!」他控制不住內心的狂喜,做出個勝利的手勢。
王嘉琳望著面前這個她愛了整個青春的男人,也笑了。
他們都需要改變。
這一次,她也不想再搞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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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凌茵和陸邵東已經從公安局取回行李,並挑好了沙發、茶几、餐桌、書桌……等傢俱。
「還要給次臥選兩張床。」凌茵對著選購清單說。
陸邵東的心裡頓時拉起紅色警報,臉上的戒備比邊境被鄰國軍隊入侵還要嚴峻,語氣裡的警惕味十足:「你想跟我分房睡?」
「……」
「我勸你盡快打消這個念頭。我是不會同意的。」
「……」
這個人呀!能不能正經點。
凌茵好笑地瞪他一眼,說:「買床只是以防家裡以後來客人,總不能讓人家打地鋪吧?況且等以後有了小孩……」
打住!
怎麼又說漏嘴了?
為什麼跟他在一起後,總是會忍不住想到以後的事?
……沒臉見人了。
凌茵咬住唇,羞愧地低下頭。
陸邵東也垂下眼看她,發現過了這麼多年,心還是跟年少時一樣被她的一顰一笑所牽動,每每看到她羞紅臉的樣子,心就跳不動似的軟。
攬過她的肩,他好心情地勾唇笑:「你想要小孩?」
凌茵的臉本來就因羞澀而火辣辣的熱,此時更加見不得人了,一顆頭恨不得壓倒地底下去。
「我只是假設……」她小聲嘀咕。
「好。那就以後再生。」
「……」誰要跟你以後再生啊。
「我也暫時還不想生,不想被拖油瓶破壞二人世界。」
「……」
拖油瓶?
這麼嫌棄小孩,小時候一定沒少被嫌棄吧。
……
挑選好次臥的床後,陸邵東去結賬並辦理送貨上門,凌茵去買水。
拎著一瓶礦泉水回來時,碰到了老同學。
「凌茵?!真的是你嗎?」對方先打招呼。
凌茵楞了幾秒才認出來人:「余嫣然?」
她跟以前重點班的同學不熟,因著陸邵東的關係,對余嫣然印象頗深。
八年不見,余嫣然的變化不小,脫去了高中時的青澀,添了幾分風韻,長成了標準的古典美人。不變的是,她的身旁還是跟著當年的同桌孟青青。
「是我。」余嫣然微笑,親切地問:「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凌茵答:「昨天。」
余嫣然:「這麼巧。我也是昨天剛回南市,今天和青青一起出來逛街。」
凌茵點點頭,然後朝孟青青禮貌地笑了一笑,算是打招呼。
孟青青卻並不太領情,下巴快抬到天花板上了,端著嗓子說:「嫣然現在在首都一家外企當白領,她的未婚夫已經在內環買好了婚房,花了近千萬。真羨慕嫣然啊,人長得漂亮,工作能力強,未婚夫又有錢,簡直就是人生贏家。果然還是畢業後的戀愛靠譜。學生時代的戀情,百分之九十九都修不成正果。」
說到這裡,她問凌茵:「對了,你和陸邵東還好嗎?」
哼哼。同學圈裡早就傳瘋了,陸邵東三年前受情殤去了西藏,心裡恨透了凌茵。
高中那會兒愛得那麼感動天感動地,現在也不是一樣落得老死不相往來的下場?
真解氣!
孟青青一門心思想戳凌茵的傷疤,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不讓她迴避問題,臉上的笑容有點惡毒。
凌茵不知道孟青青心裡的小九九,剛想回答,卻聽陸邵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承蒙掛心,我們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