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有了目標就會更加努力,顧淩薇也一樣,如果說當兵是顧淩薇嚮往了兩輩子的夢想,那麼當一個偵察兵,就是顧淩薇藏在心底從來不敢奢求的希望,偵查兵是作戰部隊的先鋒,是尖刀,這誰都知道,它最大限度的詮釋了一個軍人的水準和精神,所以顧淩薇夢寐以求。
有了這個機會,她當然會不顧一切,以後的日子,何曉雲幾乎有些後悔自己告訴了淩薇這個消息,因為她的訓練開始更加刻苦,甚至像不要命發展,大約有理想的支持人的潛能都是無限的,這樣嚴酷的訓練,使得本來就出類拔萃的顧淩薇,更加遠遠超出其他學員一大截,令于隊長暗暗欣慰不已。
和顧淩薇同樣進步飛快的是張麗紅,可惜軍事技能達標,文化課卻大大的落在了後面,並且上課時,常被抓到睡覺,308的每個成員幾乎都幫著她寫過檢查,寫檢查對於顧淩薇來說,是新鮮但又痛苦的經歷。
軍校對思想教育異常重視,檢查也必須深刻,所謂深刻就是寫的頁數越多越深刻,你要是一次寫十頁紙,沒准一次就通過了,不過你想偷工減料,絕對讓你付出成倍的代價,即使他們學新聞的,寫檢查也是東拼西湊痛苦非常。
李穎有一次異想天開的說:
「你們看新聞系貼在佈告欄的畢業論文展覽,每一個都是洋洋灑灑的數篇之多,是不是就是從寫檢查練出來的」
她的話引起一片笑聲,不過麗紅的專業課真的很成問題,尤其英語,顧淩薇覺得她簡直就連初中的水準都夠不上,其實這也不能怨她,麗紅所在的地方是個偏僻的山村,教育水準自然跟不上,加上她家姊妹兄弟多,她能上這所軍校除了本身的體育特長外,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還有運氣。
張麗紅很少提及她家裏的事情,宿舍其他三人也不會主動問,因為知道張麗紅雖然外表大大咧咧,其實是個有些敏感又自卑的女孩,不過默默的關心卻還是要的,友誼有的時候很微妙,不用語言,也可以體會到對方的需要,該怎麼樣幫助她,大家都心裏有數,幾乎每次外出吃飯或是買東西,他們都有志一同的從來不讓張麗紅掏錢,都知道她過的比誰都拮据,因為津貼幾乎全部寄回了家去,她比月光族還慘。
也因為她的這個舉動使得其他三人深受教育,瞬間長大了不少,即使如此,過了元旦,308宿舍的三人幾乎同時發現了,張麗紅有點不對勁,開始焦灼不安愁眉苦臉,其他三人看了她幾天,終於這天晚上李穎忍不住對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張麗紅道:
「麗紅,你最近怎麼了,英語成績不是好了很多嗎,放心,我們三個以後輪流幫你輔導,期末考試及格應該問題不大」
張麗紅沉默了好半響沒說話,其他三人正納悶,就聽見低低的哭聲響起,張麗紅從來沒哭過,而她這時的哭聲是極其隱忍低沉的,仿佛一個無可奈何受傷的小獸,令人難過心酸,三人嚇了一跳,齊齊跳下床到了她床邊。
熄燈號已經響過,是不允許開燈的,摸著黑何曉雲倒了半缸子水遞給她,顧淩薇低聲道:
「曉雲上次說過,咱們四個要做一輩子的朋友,一輩子的姐妹,是姐妹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對不對,不然你就是叛徒,就是蒲志高」
李穎撐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張麗紅伸手打了顧淩薇一下,破涕為笑道:
「你才是蒲志高呢」
看了三人一眼,才有些磕磕巴巴的道:
「我.....我爸爸來信說......說我媽媽病了,是肺結核,你們知道不......就是肺癆」
其他三人嚇了一跳,李穎道:
「這個病雖然如今不難治,但是你媽媽以後估計不能幹重活了,我家有一個親戚就是,得了這病,只能天天在家裏養著,就是這樣,還要天天吃藥呢,還要吃有營養的東西,你們家裏的條件......」
李穎說到這裏沒說下去,顧淩薇和何曉雲都默然,也都明白了張麗紅這些日子究竟愁什麼,她家的條件,她們都知道一些,別說營養了,就是看病吃藥的錢估計都成問題,顧淩薇二話沒說,走到儲物櫃前摸索了半天,從裏面掏出自己剩下的全部財產來遞給張麗紅:
「這個算我借你的,以後你有了再還給我好不好」
何曉雲和李穎互相看了一樣,也去把自己身上的錢全部掏了出來,給了張麗紅,三人湊不湊不,也有六百多塊,顧淩薇道:
「這些你明天先寄回家去,我們再想辦法,給你去借一些,怎麼著看病的錢也能湊出來」
窗外偷過來的微弱的燈光映在張麗紅的眼中,可以看到裏面的晶亮水光不住閃動,張麗紅下床翻出手電筒和記事本,讓李穎舉著手電筒,她在桌子上開始寫借條,其實其他三人根本就沒想這錢再要回來,說借,不過是顧及張麗紅的自尊而已,但是她寫借條她們也都沒有阻止。
手電筒的光速下,張麗紅一筆一劃寫的甚是認真,而隨著她的筆劃,是一顆顆忍不住的淚水滴落在紙上,瞬間暈開了筆劃,使得字體有些模糊,但是這些誰也沒去在意,畢竟這也不過是個形式罷了。
顧淩薇側頭望去,何止張麗紅,何曉雲李穎甚至包括自己,眼中的淚水都止不住的滑落下來,顧淩薇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現自己何其幸運,健康的父母,無憂的生活,而這些她以前認為很平常的事情,對於麗紅來說,都是不可能達到的奢望,她不過才18歲,家庭生活的重擔就已經沉沉壓在了她的肩膀上。
這一瞬間顧淩薇,何曉雲和李穎都仿佛瞬間長大了,張麗紅半夜寫借條的情景,牢牢的刻在了三個人腦海裏,即使過了許多年後,他們都沒能忘記。
兩天后,顧淩薇在操場練習于隊教她的握槍瞄靶技巧,打固定靶顧淩薇的成績是不錯,但是上周于隊讓她試著打了一次手槍活動靶,顧淩薇就不行了,而且手槍和步槍很不一樣,于隊說她握槍姿勢和瞄靶都不夠標準和穩健,除了繼續練習之外,沒有別的捷徑。
而于隊說的對,戰場上,靶子都是活動的,沒有一個敵人會傻子一樣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讓你瞄準射擊,所以要達到作戰部隊的標準,固定靶基本沒用。
遠遠的葉彭濤就看到顧淩薇站在那裏練瞄準,這麼涼的天,她竟然一點也不覺的冷,這個女人固執的令人心疼,她拼命的練習,葉彭濤都看在眼裏,有時候葉彭濤甚至恨不得揪著她回去休息,那種心疼但是又自豪的心情,幾乎時刻都在撕扯著葉彭濤。
葉彭濤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栽了,即使她依然對自己不假辭色,可是她的每一件事情,他都珍重的放在心上,就是在一旁看著她,葉彭濤發現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幸福和滿足,而昨天他聽到大熊帶過來的消息,他就忍不住開始生悶氣。
她宿舍的幾個人正在四處找人借錢,為了給張麗紅的媽媽看病,幾乎所有人都找過了,就連鄭遠,何曉雲都找了,就是沒人來找他,氣的葉彭濤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忍了一天還是沒忍住,決定親自過來找她。
顧淩薇看到葉彭濤走過來,不禁翻翻白眼,沒好氣的說:
「你來幹嘛」
葉彭濤拿過她手裏的槍套,看了看:
「哪裡弄來的」
「于隊借我的」
葉彭濤熟練的握住槍套一轉,就是一個標準的射擊姿勢,顧淩薇不禁有些傻眼,心道這傢伙別看平常痞子似地,倒真有些真本事,葉彭濤掃了她一眼道:
「手槍和步槍不同,有訣竅的,你單手握槍後,用非握槍的手握住槍管部份,把槍把推到握槍手的虎口中心,用手掌找到舒服的適位置,然後握緊。正確姿勢應該是:握住槍,垂下雙手,處於準備姿勢,槍口垂下40度,然後迅速舉槍指向目標。如果不是基本瞄準目標,說明握槍的姿勢和手腕角度不理想。這麼反復練習,直到能夠舉槍便指向目標而不需調整位置就算達標了」
說完遞給她道:
「你試試」
顧淩薇按照他說的試了試,果然輕鬆穩當了很多,葉彭濤笑道:
「受先天所限,女生的腕力和臂力不大,要想達到單手握槍,你要著重練習腕力和臂力才行」
顧淩薇掃了他一眼彆扭的低聲道:
「葉彭濤,謝謝你」
葉彭濤眨眨眼道:
「這樣的感謝好像太沒誠意了吧」
顧淩薇不禁抬頭瞪了他一眼。
葉彭濤收起嬉皮笑臉神情嚴肅的道:
「為什麼沒來找我」
顧淩薇莫名的道:
「什麼?」
「即使你還沒同意當我的女朋友,可是至少目前咱們算戰友吧,你有困難為什麼不來找我」
葉彭濤氣憤的語氣仿佛帶著幾分失落。
顧淩薇突然明白過來,他大概說的是借錢的事情,收起槍套淡淡的道:
「已經差不多夠了,麗紅自尊心很強,也並不想弄的人盡皆知」
葉彭濤想了想道:
「她媽媽的病,即使你們湊來再多一點的錢,恐怕也只能解決一時的困難,以後怎麼辦」
顧淩薇一怔,歎了口氣道:
「以後再說吧,先把眼前邁過去」
葉彭濤道:
「張麗紅既然上了軍校就是軍人了,她的家屬就可以按軍屬對待,有些困難是可以通過地方進行協調給予適當幫助的」
顧淩薇眼睛一亮,一把揪住他的手臂道:
「你的意思是說國家可以給予她家補助,這個要是成了,那可真是解渴了,她家的情況你大約不知道,兄弟姐妹五個,爸爸身體也不好,媽媽如今又得了這個病,兩個哥哥在外面打工賺點錢,加上麗紅如今的津貼,依然過得很拮据,如果政府能給補助,就太好了」
葉彭濤的目光掃過她拉著自己手臂的拳頭,落在她的笑容上,還是頭一次聽到她說這麼多的話,臉上眼中洋溢著不容錯辨的喜悅,她是真心為了張麗紅高興,並不是嘩眾取寵,這一刻,她的笑容仿佛比天上的陽光更耀眼。
這是個內外具美的女孩,葉彭濤只感覺仿佛自己對她的喜歡又多了一層,層層不斷的加重,不知道有沒有停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