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長,咱嫂子你見過沒?」
一個扛著上等兵軍銜,個子有點瘦小的大兵,神神秘秘頗有幾分曖昧的問著旁邊一個五大三粗比他軍銜高的傻大個:
張鐵柱排長一瞪眼:
「孫鵬,嚴肅點,這個任務是我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回頭要是給嫂子留下不好的印象,俺一腳踢飛你」
臉黑的和包公沒兩樣,一對眼睛瞪得活像兩隻銅鈴,但是顯然這一切孫鵬早就免疫了,邊望著出站口,邊繼續八卦:
「上次來的那個軍報的胡丹丹,可把通信營幾朵花都比下去了,那小模樣,我瞅著比電視裏的明星都俊,誰知人家都主動貼過來了,咱鄭教導愣是不冷不熱的,你說咱鄭教導這麼大個男人,不是有啥毛病吧」
「孫鵬,不許背後議論上級領導」
孫鵬一看排長真急了,忙住了嘴立正站好。
張鐵柱掃了這油滑的小子一眼,信心滿滿的道:
「連長說了,胡丹丹不算啥,咱嫂子才是大美女,你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瞎說什麼,俺就不覺的那個胡丹丹有啥好的,眼睛長在頭頂上,臉上塗的跟個花麗虎似地,一陣風大了都能吹走,瞧著就不好生養」
孫鵬撲哧一聲笑了:
「排長,您可落伍了,您當這是在您那村兒裏呢,要膀大腰圓能幹活好生養的,都啥年代了,現在就流行那個時髦洋氣勁兒」
張鐵柱固執的搖晃搖晃大腦袋:
「反正俺一點兒也沒覺著胡丹丹好,連長說咱嫂子那才叫漂亮,比胡丹丹強多了,要不二排長和三排長非要玩命的跟我爭這個來接嫂子的機會幹嘛」
孫鵬半信半疑的道:
「咱連長每次一提嫂子,那臉笑的和旁邊通信營種的那些花一樣,嘴都快咧到耳後了,可是我這都到了咱連大半年了,也沒瞧見過一次嫂子的衣服邊,連張照片也沒有,我估摸著嫂子不會多出挑,要不咱一向愛顯擺的連長,能藏者掖著這……」
孫鵬話說到一半就傻了,眼睛直不楞登的看著前方出站口,嘴張得大大,有些結巴的道:
「排......長,排長......排......美」
話說的都不太俐落了,張鐵柱順著他目光看過去,也不禁眼睛一亮,兩個穿著嶄新軍裝的女兵提著行李走了出來,清晨的陽光下,兩個英姿颯爽的女兵有點出奇的漂亮,尤其左邊的一個,白皙的皮膚在軍裝的映襯下顯得更加通透,明亮的大眼流轉間,令張鐵柱不由得想起上次演習時候,山間的那弘澄澈的清泉。
整個人漂亮但不嬌弱,站在哪裡,仿佛青松,又仿佛冬天後山的懸崖邊映雪盛放的紅梅,傲骨錚錚中透著說不出的精神。
顧淩薇和曉雲剛一出站,就看到了不遠處軍用吉普車前面站著的兩個反差有點大的大兵,估計是葉彭濤派來接他們的,曉雲笑道:
「淩薇,那兩個就是咱葉少手底下的吧,看著怎麼跟哼哈二將似地」
顧淩薇瞪了她一眼走過去,張鐵柱和孫鵬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眼顧淩薇肩上的中尉軍銜,急忙立正,唰一個標準的軍禮:
心裏卻暗道,好傢伙,瞧著不大的一個小丫頭,竟然和他們連長一個級別的,被大兵敬禮,顧淩薇和何曉雲都有點不大適應,頂著軍校特優生授予的中尉軍銜,顧淩薇有短暫的尷尬,但是軍人的反應立刻就回饋到行動上,立正標準的回了個軍禮:
「兩位同志好,我姓顧,她姓何」
「顧?」
張鐵柱一愣,有幾分遲疑的道:
「您就是顧淩薇,我們葉連長的女朋友」
何曉雲被他瞬間仿佛被雷劈中的表情逗樂了,促狹的道:
「對,她就是你們葉連長心心念念,一天打一通電話都嫌少的親親女朋友,怎麼,你們沒見過相片嗎,這麼大驚小怪的」
旁邊的孫鵬腦瓜活絡,看著這兩位女軍官,顯然沒有一點架子,於是也放鬆下來道:
「葉連長的相片見天的拿著看,我們想偷瞄一眼,就被他一腳揣的遠遠的,金貴著哩」
顧淩薇笑了,伸出手道:
「你們好,重新認識一下,我是顧淩薇,她是何曉雲,C城軍校的畢業生」
張鐵柱臉有些黑紅黑紅的,蒲扇樣的大手在褲子上蹭了兩下,才伸出來和顧淩薇握了握:
「孫鵬,還不把嫂子和這位何同志的行李放車上去,回頭連長等急了,關你小子禁閉」
何曉雲笑呵呵的道:
「怎麼,你們葉連長還是這麼霸道......」
油滑的孫鵬碰上自來熟的何曉雲,等進了358團駐防營區的時候,兩人已經說的非常熱鬧了,顧淩薇好奇的四下打量,駐防區靠著大山,倒是分外清涼,吉普車還沒開進營區,遠遠的就看見站在門口不停來回踱步的葉彭濤,還有後面探頭探腦一臉好奇的大兵們:
「二排長,給老子滾出來,在哪裡探頭探腦的,你小子變王八了」
葉彭濤大吼一聲,二排長輸給了一排長張鐵柱,這個接嫂子的光榮任務被傻大個給搶走了,心裏憋悶,又對連長的女朋友實在好奇,因此和手底下的幾個班長躲在營區大樹後面探頭探腦的,想第一時間看看讓他們英勇的葉連長,天天念叨的嫂子,究竟是個啥九天仙女,誰知被葉彭濤看到,點了名,只能灰溜溜的走了出來。
葉彭濤心裏著急,本來那丫頭能早來幾天的,可是自己好說歹說,還是拖到了今天,一點也不體諒他這半年的相思之苦,看他回頭怎麼拾掇她,看了看還沒有一點動靜的車道,葉彭濤這火氣蹭蹭的往外冒,正好看見一排長和手底下的兵在哪裡賊眉鼠眼探頭探腦的,遂找到了出氣筒:
「一排長,帶著你的兵給我負重跑十圈,跑不完,不許吃飯,滾」
剛說完就聽見一陣車聲由遠及近傳來,一排長和後面的二排長還有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兵,嘩啦一聲就把大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那眼珠子個個跟探照燈似地,盯著開過來的吉普車,倒是令葉彭濤哭笑不得,這幫臭小子。
鄭遠站在一邊神色不動,但是目光還是不由自主的注目著前方,遠遠的二排長的大嗓門道::
「喂!喂!我說三排長,你看到沒,我怎麼瞧著車上是兩個女軍官呢,不是張鐵柱那小子眼花,接錯人了吧」
葉彭濤嘴角上揚不動聲色,其實心裏那個美勁兒就別提了,心道讓你們這幫小子開開眼,瞧瞧我媳婦。
車子停下,何曉雲和顧淩薇不禁被眼前的陣仗嚇了一跳,好傢伙,一眼望去,好像整個連隊一百多號人都出來了,後面還有一個舉著大馬勺的炊事兵,顧淩薇不禁有些錯愕,她傻,這一百多號兵比她還傻呢,誰看見過這麼漂亮的女軍官,這精神勁兒,真不知道哪裡出來的。
葉彭濤一步邁過去,瞪了何曉雲一眼道:
「你怎麼又跟來了」
以往的經驗,葉彭濤對308的幾個電燈泡,向來沒什麼好印象,何曉雲呵呵一笑:
「葉同志看起來你不歡迎我啊,本來淩薇想讓我去她家住,順便在B市玩兩天的,可是我提議先來看看咱們葉大連長,現在看來,葉大連長不歡迎嘍」
葉彭濤目光狠狠的盯了顧淩薇一眼,心道真是個沒良心的丫頭,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他還是懂的,隨即變臉道:
「歡迎,歡迎,怎麼不歡迎,怎麼說都是同志嗎,三排長,過來幫著何同志提行李,省的累著何同志」
三排長眼睛一亮,急忙大步上前,來提何曉雲的行李。葉彭濤站在顧淩薇身邊大聲道:
「不用偷偷摸摸的看了,這就是你們的嫂子,我葉彭濤的媳婦,怎麼樣小子們,漂亮吧」
「漂亮,嫂子好」
聲音大的可以直沖雲霄。顧淩薇臉紅的和番茄一樣,白了葉彭濤一眼,啪立正,唰,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人群爆發一陣叫好聲,葉彭濤笑了:
「這嫂子也見了,給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在這裏礙事,滾吧,二排長,剛才的處罰取消「
大兵門哄笑一聲散了,鄭遠走過來道:
「淩薇,好久不見」
說著伸出手,顧淩薇笑了,剛要伸手就被葉彭濤一把抓住:
「行了,遠子,咱們自己人就別弄這一套沒用的了,明兒起,我休假三天,連隊就交給你了,給我好好訓練這幫小子們,我看他們精力旺盛的很,回頭演習上那個給我關鍵時刻掉鏈子,看我抽不死丫的」
說完提起淩薇的行李,邁開大步向後面的招待所走去。
駐防軍區的招待所在團部那邊,一向火爆的葉連長笑的分外溫柔的樣子,一路走來嚇壞了好幾個和他打招呼的戰友,不過也沒少被後面的顧淩薇和何曉雲驚豔到就是了,這麼兩個漂亮的女軍官,走在陽剛味十足的358團營區,簡直能引來群狼環飼,不過被比狼還可怕幾分的葉連長的眼睛一瞪,誰也不敢多看,場景有點好笑。
站在團部大樓玻璃窗,看到這一奇特景觀的358團的周團長眉頭一皺道:
「老汪,你看葉彭濤那小子這是又給我整什麼么蛾子呢,這小子眼珠一轉,我都肝兒顫兒」
勤務兵敲敲門進來送檔,聽到這個忍不住笑道:
「報告團長,是葉連長的女朋友來了,是個中尉,而且真漂亮,比電影明星還好看呢」
周團長哧一聲笑了:
「你小子想媳婦了吧,不過葉彭濤的女朋友,我怎麼沒聽說這小子有女朋友,突然就蹦出來一個,別是這小子玩什麼壞門吧,老汪,你趕緊找人盯著這小子點,別回頭犯了錯誤,你我都不好交代」
汪政委道:
「老周你多慮了,這女朋友我是知道的,葉彭濤軍校時就談了,這都好幾年了,而且葉司令早就默認了,要不能分到咱們這裏來」
「什麼,你說葉彭濤這小子把她女朋友也弄咱們團來了,不行,給老子退回去,我這裏不收後門兵,花瓶就去文工團,上咱們作戰部隊來幹嘛,沒他媽半點用」
汪政委笑了:
「顧淩薇,軍校本科特優生,連續四年軍事技能和文化課都是優,去年軍校大比武,女兵組全能冠軍,老周,人家可不是後門,本事大著呢,不是我搶的快,早被老錢弄他們那裏去了,長的是漂亮可是一身的本事,軍區可不止咱們一個王牌團,再說咱通信營也需要這樣的全能型人才,就是這樣,咱還不定留不留的住呢,小丫頭,不一般」
「顧淩薇?」
周團長從窗子看過去,正好看清走到團部大樓下的一行人,不禁楞了一下笑道:
「我說葉彭濤這小子一向牛皮哄哄的,眼高於頂,連上次那個胡丹丹都沒入眼,原來藏著這麼一個漂亮本事的媳婦在後面呢。就他那個狗脾氣,回頭讓他悠著點,別回頭跑了,可沒地找去了,看起來,這小子的結婚報告很快就能打上來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會心的笑了。
晚上的紅一連食堂一片喜氣洋洋,凡是紅一連的兵,今天的腰杆都挺得分外直,個個紅光滿面的,比得了全軍大比武第一還光榮。紅一連葉連長的女朋友震了整個358團駐防區的所有官兵們,在團長勤務兵小鄭的宣傳下,都知道人家葉連長這女朋友,可不僅僅是臉蛋長的漂亮,身材生的窈窕,還是軍校大比武中的冠軍,打靶、格鬥、等軍事技能一把罩的高材生,誰不瞧著眼熱。
紅一連的兵們平常就個頂個的傲,就沒把其他人放在眼皮底下過,什麼將什麼兵,一點不差,和他們葉連長一個德行,誰不知道紅一連是王牌團裏的王牌連隊,葉彭濤又是周團長的愛將,如今別的比不上還罷了,竟然連媳婦都輸給了紅一連,能不酸嗎,就不明白,怎麼這好事都讓紅一連趕上了。不過他們酸他們的,紅一連今天卻比過年還熱鬧。
舉行了一個簡單但是隆重的歡迎儀式,說實話,顧淩薇和曉雲被深深感動了,為了那種毫不造作的直白熱情,這些高矮胖瘦各異的大兵真是非常可愛,也看的出來葉彭濤的確帶兵有方,顧淩薇知道帶兵是一種很難的藝術,自己優秀最多不過是一個出色的士兵,而能帶好兵的才是將才,顯然葉彭濤這一點頗得遺傳,這是顧淩薇沒想到的。
在她印象裏,葉彭濤始終是個沒正行的痞子,可是看他帶兵帶的井井有條,顧淩薇覺得這半年不見,他好像成熟多了,也更有擔當,是一個合格的職業軍人了,俊臉黑了不少,卻顯出一股以前不多見的陽剛味道,說不出的帥氣。
今天葉彭濤顯然高興壞了,半缸子二窩頭一口就幹了,之後就知道看著顧淩薇呵呵傻笑。那摸樣跟傻根似地。樂極生悲,最後喝醉了也沒來得及和他想了半年的小薇薇說說情話,就被一排長和二排長架回宿舍睡覺去了。
畢竟沒結婚,作為軍人,尤其還在軍營,顧淩薇和葉彭濤都要顧及影響。不能過於接近,鄭遠指派了孫鵬去照顧葉彭濤,自己親自顧淩薇和曉雲回招待所。
何曉雲多機靈,一看這意思,哧溜一下提前跑了,剩下鄭遠和顧淩薇在後面緩緩散步說話。
能這樣平靜的在一起散步,是顧淩薇和鄭遠以前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事情,但是面對鄭遠,淩薇以前藏在心中的那份悸動,仿佛已經淺淡無痕了。
「你還好嗎?」
鄭遠輕輕開口,在夜色中有一絲說不出的惆悵,顧淩薇停住腳步,轉回頭看著他堅定的道:
「鄭學長,我很好,初步實現了夢想,但是還有需要不斷去追尋更遠大的目標,所以我每一天都過的很充實」
說著低聲笑了起來:
「其實彭濤教會了我一件事情,就是去試,如果連嘗試都不敢的話,還談什麼別的,是不是鄭學長」
望著消失在樓梯口窈窕美麗的身影,鄭遠不禁深深歎口氣,嘗試,他想嘗試的那個人和機會,仿佛早就錯過了,而且一錯仿佛就成了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