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了預備隊相當於重新進入了新兵連,抗擊打能力,格鬥,棍棒術,槍械拆卸組合,射擊打靶,樣樣都要用新的標準來訓練衡量,層層篩檢,只要一關沒達到要求,立刻就會被刷下去,殘酷而嚴厲。
這樣的標準下,最後一項射擊考核後,二百名預備隊員也只剩下了七十人,一個連的編制都不到,陳樹花山西軍區來的十幾個人,如今就只剩下了她一個。
陳樹花的性格和張麗紅有幾分相似,開朗直白,容易得罪人,但也很可愛,他們宿舍的十個人,考核結束後只剩下五個,正式進入偵查分隊之前,有十天的休整期,畢竟是各個軍區來的,真正成為了偵查女兵,就要重新發調令調動檔案關係,還有給這些兵們和原部隊做圓滿告別的機會。
宿舍的其他三人昨天考核結束後,就立刻回去了,陳樹花是明天那撥,而顧淩薇本來就是358團的,手續相對簡單,所以這天晚上,寬大的宿舍裏只剩下了顧淩薇和陳樹花兩人,透過窗簾照射進來的月光,使得得房間裏空闊而清冷。
顧淩薇腦子裏卻有些繁雜噪亂,首先是張麗紅的事情,來報導之前,她設法聯繫了一下張麗紅,可是西藏軍區多大,張麗紅大半年又沒有任何消息,找了幾次都沒找到,不知道麗紅究竟去了哪個犄角旮旯。
部隊並不都是光明正大的,某些方面很令人無奈,背景有時候息息相關,沒有關係背景,某些機會你甚至都不知道,就劃過去了,就比如這次的招收女子偵查兵,顧淩薇絕對相信張麗紅的軍事技能,完全能通過這次考核,但是前提是,她必須是本軍區選上來的。
雖然說在哪裡都是為人民服務,但是說穿了,這不過是好聽的口號,西藏軍區的艱苦位列八大軍區之首,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條件艱苦,物質資源匱乏,還有高原反應,邊境哨卡,甚至一年也看不見幾個人,那樣的寂寞,會消磨一個人意志,冷卻一個人的熱血,所以這個機會對於張麗紅來說,也許是可以改變一生境遇的機會。
可惜就這樣劃過去了,顧淩薇不禁為她感到遺憾和難過。
「顧淩薇,你有對象了嗎」
陳樹花難得有點羞澀的聲音響起,顧淩薇不禁莞爾,點點頭道:
「嗯,有」
陳樹花有幾分興奮的坐起來道:
「真的?你這麼漂亮,他一定很帥對不對」
顧淩薇在腦子裏回想了一下葉彭濤的摸樣,中肯的道:
「算過的去吧,但是脾氣不太好,經常莫名其妙的發火,暴躁的像個沒長大的小男孩,有時候彆扭的討厭」
陳樹花咯咯咯笑了起來:
「顧淩薇你很喜歡他是不是」
顧淩薇一怔,死硬的搖搖頭道:
「其實有時我挺討厭他的」
陳樹花笑了:
「他是軍人嗎」
「嗯,也是B市軍區的」
陳樹花突然羡慕的道:
「你們真好,以後也可以常常見面,俺物件今年就復原了,回到地方上還不知道安排個啥工作呢,如果俺也復原了,俺們兩個就只有分手一途了,所以這個偵察兵俺一定要當上,如果提了幹,留在部隊,將來他也可以隨軍調動過來,這是俺們兩個的唯一出路」
語氣沉重,但是卻帶著對渺茫未來的幸福憧憬,五大三粗的陳樹花,內裏卻有一顆最女人的心,顧淩薇不禁深深感動。
相比之下,顧淩薇不免開始後悔起來,和葉彭濤冷戰了近一個月了,這還是第一次這麼長時間,葉彭濤竟然連電話也沒打過來一個,看起來真是氣的不輕。
偵察兵預備隊的甄選名額下來後,顧淩薇欣喜若狂,沒有考慮什麼,就直接報了名,以她過硬的軍事技能,被選上毫無懸念,直到預備隊的訓練考核凋令下來,顧淩薇才想起來,還沒知會葉彭濤。
葉彭濤有很強的控制欲,霸道的有時候幾乎不講什麼道理,尤其對淩薇的事情,更是事無巨細樣樣都要參與,如今隸屬一個團,在一個駐防區,基本上顧淩薇的一舉一動,甚至今天有什麼訓練,他都一清二楚的。
兩人平常總能見到面,週末還能一起回市區的蝸居滾滾床單,從生理心理上都異常和諧舒暢,這樣的生活,葉彭濤還算勉強能接受,但是葉彭濤並不滿意,他計畫著,顧淩薇出了新兵連,兩人就可以打報告結婚了,反正兩人的級別也夠,團家屬區分一套房子,小日子一準過的美滿幸福。
尤其嘗過小薇薇甜美醉人的滋味以後,一周才能那啥,葉彭濤感覺越來越不滿意了,他想時時刻刻得抱著自己媳婦,不想明明老婆就在身邊,卻看的見吃不著,回回還搞得跟偷情似地,這簡直太不人道了。
顧淩薇這次報考女子偵察兵,葉彭濤正好帶著連隊出去支援附近的農耕,整整一個星期都沒回來,因此他回來的時候,顧淩薇已經收拾好行裝,明天就要去新的營區報導了,雖然還是一個團內,但是偵查營和他們是分開的,訓練和活動也都是單獨進行的,以後想見面都不是那麼容易了,更別提葉彭濤原計劃的,過幾個月就結婚,簡直是天方夜譚。
所以接到顧淩薇有些愧疚的電話,葉彭濤臉黑的和炊事班那口大黑鍋似地,也不管鄭遠和兩個兵還站在連部,大聲吼道:
「顧淩薇,你不想活了啊?敢先斬後奏」
聲音大的像悶雷一樣,嚇的兩個兵哧溜一下就跑了,鄭遠也嚇了一跳:
「彭濤有話好好說話,你吼什麼」
「我他媽吼都沒用,好好說這丫頭就能翻上天去,顧淩薇你他媽答應我什麼了,你忘了是不是」
顧淩薇臉一沉:
「葉彭濤你該刷牙了,嘴裏臭氣熏天的」
葉彭濤拽下手裏的軍帽嗎,啪一聲摔在桌子上,極力壓了壓火氣,咬咬牙道「
「顧淩薇,你和我說句透底的話,上次你答應我的事情還算不算數,你要是真不想嫁給我,你早說話,省的我他媽天天抱著熱火罐抱著,整個一傻出溜」
顧淩薇的火騰騰的就拱了上來,手指握緊話筒氣急敗壞的道:
「葉彭濤,我就是不想嫁給你,我看見你就煩行了吧,你愛找誰找誰去,再見」
哐一聲撂了電話,本來想去找他的念頭也打消了,第二天直接就去了預備隊報導,冷靜下來後,顧淩薇自我審查了很久,覺得其實自己理虧些,可是從以前到現在,她和葉彭濤打了大大小小無數次的架,基本上沒有一次會超過一周時間,葉彭濤就會死皮賴臉沒事人一樣的來服軟。
而這次竟然過了整整一個月,他電話也沒有一個,顧淩薇絕對不信,以葉彭濤的神通廣大,會不知道這裏的電話,越想越氣,而且心裏開始有點說不出的難過,可是讓她主動低頭去認錯,顧淩薇又覺得拉不下臉來,所以事情就拖到了現在。
聽到陳樹花的話,顧淩薇突然茅塞頓開,比起陳樹花,自己何其幸運,而且追究起來,這件事情還是自己有錯在先,要不明天主動去找他,哄哄他算了,反正就這一次。
打定主意,顧淩薇倒是睡踏實了,即使她自己不承認,但是潛意識裏還是非常在乎葉彭濤的,這種在乎,甚至已經上升到某種習慣,像必需品一樣不可或缺。只不過顧淩薇還沒意識到罷了。
第二天,顧淩薇回到了新兵連,辦好了手續,接受了連隊熱情的歡送,就直接去了葉彭濤連隊的營區,遠遠的,就看到今天的紅一連營區異常熱鬧,紅紅的條幅都扯了起來,歡迎文工團的同志們來基層演出。
這個顧淩薇倒是聽說了,反正每年都要搞一些這樣的文藝節目匯演,一個是放鬆,一個是聯絡感情,畢竟誰都知道,文工團是部隊裏公認的大花園,不說美女如雲,但是大多數順溜有點姿色的女兵,幾乎都集中在了這裏。
對於陽剛氣十足,一個個血氣方剛,眼睛幾乎都快冒綠光的大兵門來說,雖然有條令的嚴格約束,但是看看也能解饞。
因此這項活動其實算是軍區給于戰士們的一種特別福利。
遠遠的看見顧淩薇筆挺的身影走過來,孫鵬心裏暗暗叫糟,心道這可壞了,本來嫂子親自來找葉連長,是他們紅一連的最大好事,葉連長一高興,訓練啥的就能放水一些,葉連長臉一黑,跟著倒楣的准是他們,尤其這一個月,葉連長明顯內分泌失調,週末都不像往常那樣顛兒顛兒的外出,然後紅光滿面的回來,接著就有一個星期的好心情。
話說自從嫂子來了之後,他們紅一連的兵簡直就跟掉到蜜罐裏似地,葉連長每天笑咪咪的像個彌勒佛,好說話的很,可是這一個月,簡直如十八層地獄,別的連的都不敢來串門子搞個同樂啥的了,一看見連長那張黑如鍋底的臉就發怵。
訓練稍不達標,抬腿就是一腳,就是三個排長都沒少挨踹,連文工團的幾個小妞下連隊來表演節目搞聯歡,連長的臉都沒有一點緩和的跡象。
這次來的文工團有個小妞,長得那叫一個水靈,表演的孔雀舞腰肢輕軟,漂亮極了,據說是文工團的五朵金花之一,人家主動要求來的紅一連,要不早就留在團裏給首長們表演了,哪能輪得到他們這幫傻大兵。
小姑娘叫沈曉月,那小模樣,孫鵬覺得比胡丹丹都好看,和他們的漂亮嫂子堪堪弄了個不相上下,嫂子那是英姿颯爽的漂亮,這小姑娘就像三月的春水一樣,透著那麼水靈好看,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望著他們葉連長的時候,簡直能勾魂,小嘴一撅甜甜的道:
「葉彭濤,當了連長就認識我了」
紅一連的狼們才知道,原來這小妞是他們葉大連長的老熟人,而且看情況,貌似兩人還不是一般關係,表演完了,文工團別的同志被一排長帶著各營房參觀,沈曉月同志卻跟著葉連長直接進了連部敍舊。
孫鵬和對面站崗的胡金山剛才還猜呢,這沈美女到底和他們葉連長是個啥關係,關係還沒猜出來,就看到了顧淩薇的身影,孫鵬和胡金山對看了一眼,不禁一陣緊張。
孫鵬機靈,連忙迎上去道:
「嫂子來了」
顧淩薇笑了,和機靈會來事的孫鵬極熟,不過她好像經常過來,也沒看這小子像今天這樣正兒巴經的迎接過她,今兒這是弄什麼玄虛:
「孫鵬,你擋著我幹嘛,躲開,你們葉連長在吧」
孫鵬一疊聲的道:
「在,在,嫂子,我帶您過去」
顧淩薇一揮手: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孫鵬臉上的汗都下來了,忙躥過去道:
「給嫂子帶路,可是我的榮幸,不麻煩,一點兒都不麻煩呵呵呵」
說著也不管淩薇答不答應,逕自邁開大步走到前面,走得比淩薇快很多,簡直就是急行軍的速度,孫鵬是想著趕緊提前去通個信啥的,省的讓嫂子看到啥不該看的,雖然相信他們葉連長,但是俗話說這女追男隔層紗,就沈曉月那點心思,他們早看出來了。
孫鵬三步兩步躥的賊塊,卻引起了顧淩薇的懷疑,這小子今天有點熱情的過分,怎麼看著怎麼不對勁兒,顧淩薇兩步過去,一把抓住孫鵬的脖領子:
「孫鵬,你跑這麼快幹什麼,你跟我後面,要是敢先跑,咱們一會兒找地方先過過招」
孫鵬嚇了一跳,嫂子的身手這麼久了,他們可領教過,一排長就被嫂子一招就撂倒過,更別提他孫鵬了,絕對一個白給。
顧淩薇從容的進了連部,就聽見從連部半開的門裏,傳來一個好聽的女聲,令顧淩薇不禁停住了腳步,從顧淩薇的角度看過去,正好看見靠窗站著一個小美女,笑的兩眼放光,秋波流轉,含情脈脈的望著背對顧淩薇站著的葉彭濤。
兩人的距離很近,雖不至於挨著,但是看過去也異常曖昧。
顧淩薇臉色微變,愣在哪裡,半天不知道自己是該進去,還是立馬轉頭就走。
「葉彭濤,知道我為什麼來當兵嗎」
葉彭濤的聲音仿佛有幾分戲謔道: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當初要上北影嗎,說要當個電影明星,怎麼著,幾年不見,你怎麼想起當兵了,這可不適合你」
女孩咯咯笑了起來,明眸閃閃爍爍的湊近葉彭濤道:
「怎麼,不好嗎,既然你葉少都能來當兵了,我沈曉月當兵有什麼稀奇的,葉彭濤過了這麼多年,我發現我仍然忘不了你,雖然你不是什麼好人」
說著女人身體向前,眼看著就要貼上了葉彭濤,顧淩薇抬腳哐一聲,就把連部的門踹開了,窗邊玩曖昧的女人顯然嚇了一跳,抬頭看了顧淩薇一眼,眼中閃過一陣惱怒和驚訝。
顧淩薇根本就不想理她,而是站在葉彭濤面前,直直盯著葉彭濤。
葉彭濤眼睛裏劃過短暫的驚喜,瞬間隱沒,然後是騰騰的怒火,自己忍著不給她打電話,就是想看看她到底心裏有沒有自己,可是這都過了一個月,她才來找自己,所以我們怨氣沖天的葉大連長,面對淩薇的研判的光,忽然腦袋不靈光起來,竟然生出一種微妙的報復快感。
他知道她正在等自己的解釋,但是葉彭濤突然執拗了起來,他就是不解釋,讓她好好的著著急,省的自己總是憨皮賴臉的貼過去,讓她知道知道,自己也是非常有行情的,所以說,有的時候陷在愛情裏的男女,都容易犯傻。
顧淩薇等了大約五分鐘之久,葉彭濤也沒有解釋的意思,旁邊的女人倒是先出招了,俐落的一把跨住葉彭濤的手臂,有些示威意思的道:
「你是誰,也是我家彭濤手下的兵嗎」
葉彭濤身體短暫的僵了一下,卻沒甩開臂彎裏主動貼過來的女人,顧淩薇的目光漸漸轉冷,轉淡,倒退了一步,站的遠了些,頗有幾分嘲諷的道:
「葉連長恐怕還沒有我這樣級別的兵」
沈曉月這才注意道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女兵,肩上的軍銜竟然和葉彭濤一樣,不禁有些怔楞,直覺告訴她,這個中尉女軍官和葉彭濤的關係匪淺,想到此,她有些危機意識的緊緊拽住葉彭濤的手臂,急切的問道:
「彭濤,她是誰」
葉彭濤哼了一聲道:
「我們團的兵尖子,特勤偵察兵,我那有資格領導人家」
顧淩薇目光一閃,刷的立正站好,啪一聲一個標準的軍禮:
「非常抱歉葉連長,打擾了,再見」
說完再也不理葉彭濤,轉身從容的走了出去,葉彭濤眼睛冒出洶洶大火,一把甩開臂彎裏的女人,氣急敗壞的大吼:
「顧淩薇,你今天敢走出這個門,我們就完了」
顧淩薇身體一僵,轉過身來看著他笑了:
「完就完,葉彭濤,你嚇唬誰,我希望你說話算話,再見」
說完頭也不回的快步出了連部,抬頭挺胸腰杆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