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離天空最近的地方

顧淩薇走的飛快,連迎面過來的鄭遠都沒看見,一轉眼就出了紅一連。

孫鵬站在連部外傻了,這是怎麼說的。鄭遠看了一眼顧淩薇的背影:

「孫鵬,你在這裏傻站著幹嘛,趕緊給我該幹嘛幹嘛去」

孫鵬如蒙大赦,轉頭竄了出去,跑的比兔子還快,就怕跑慢了遭受池魚之殃。鄭遠還沒推開連部的門,就聽見咣當一聲巨響後,是葉彭濤的暴躁的低吼:

「沈曉月,你他媽給老子滾出去」

一聲尖叫聲,沈曉月滿臉驚慌梨花帶雨的從裏面走了出來,看到鄭遠,臉上更是難看,也沒說話,捂著眼睛跑了,鄭遠低頭想了想,推門走了進去,連部的地上一片狼藉,結實的木椅子,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木頭渣滓崩的到處都是。

鄭遠走過去看了看回頭道:

「小劉,這把椅子按照具體價值,在葉連長工資裏扣除」

後面跟進來的小劉點點頭,大氣也不敢出一下,急忙俐落的找來兩個大兵,把連部收拾整齊就退了出去。

鄭遠老神在在的倒了辦缸子水,看了一眼氣沖牛斗的葉彭濤,遞過去道:

「怎麼,又吵架了」

「吵屁架,這次真的玩完了」

葉彭濤氣哼哼的接過缸子喝了一口,噗......全噴在了地上:

「遠子,你他媽想燙死我啊,這麼熱的水」

鄭遠無辜的擺擺手:

「本來就是熱水,誰讓你一上來就喝這麼大口的」

說著仔細打量葉彭濤片刻道:

「真的完了,分手了,從此和顧淩薇橋歸橋路歸路了?」

葉彭濤梗著脖子硬挺:

「嗯,完了,這次徹底完了」

鄭遠點點頭站起來道:

「那好,彭濤,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既是哥們又是朋友,咱們也不用藏著掖著的,當年你也知道我喜歡淩薇,因為你,所以哥們退出了,可是如果你們真分手了,那麼我追求淩薇......」

「你敢」

鄭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葉彭濤一把揪住脖領子大聲叫起來,鄭遠推開他的手,整整自己的風紀扣:

「怎麼不敢,你既然放棄了,淩薇這麼好的女生,我追來有什麼不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嗎」

葉彭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

「遠子,行了,你就別跟著添亂了,你明知道這輩子我都不可能離的開淩薇的」

鄭遠半真半假的道:「那真是很遺憾,本來我還以為等了這麼多年,終於有機會了呢」

葉彭濤抬頭盯了他半響道:「遠子,這麼久了,你還沒有真正放開是不是,不然你也不會到現在還孤家寡人,我知道鄭叔叔和阿姨都催了你很久」

鄭遠錯開目光,投注在連部窗下的一叢翠竹上,竿竿青翠,說不出的挺拔精神,半響才道:

彭濤,心靈契合的伴侶,並不是人人都能幸運的遇到,所以彭濤你更應該珍惜「

葉彭濤揉揉太陽穴道:

「那丫頭自己進了特勤偵查分隊,咱們團這個新編制,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慣常的偵查任務,還要協助地方出特勤,有極大危險性,遠子,我怕,那丫頭是個愛逞能的,這樣不安定的工作,對她更是危險十足,再說我是她男朋友吧,這麼大的事情,她提前和我商量一下都沒有,她眼裏從來就沒有我葉彭濤,從一開始就是我死皮賴臉的追著她,到現在依然是這樣」

語氣說不出的頹敗。

鄭遠拍拍他的肩膀:

「如果她提前和你商量,你會同意她去嗎」

「她做夢吧,提前告訴我的話,看我收拾不死她,敢給我去幹這麼危險的事情」

說完葉彭濤自己都撐不住笑了,鄭遠道:

「彭濤,我記得你從初中就沒少交女朋友,包括剛才那個沈曉月,但是沒有一個超過一個月的,風流的程度和西門慶比都不遑多讓」

「滾你丫的,你他媽這是嫉妒還是寒摻我呢,什麼西門慶,我還武大郎呢」

鄭遠哧一聲笑了:

「所以當初你一說追淩薇,一方面我的確有私心,但是另一方面,我也怕你固態萌發,進而傷害到淩薇,畢竟淩薇和以前你的那些女朋友一點都不一樣,所以後來你追求的這麼辛苦和認真,說真的,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但是我也一直疑惑,彭濤,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淩薇」

葉彭濤認真的想了想:

「其實我自己也稀裏糊塗的,但是看見她,就覺得從心裏開心,她對我笑笑,我就覺得這一天的心情都格外晴朗,她一不理我,我就覺得一切都百無聊賴,這樣的感情莫名其妙但是又強烈非常,從我見到她那一刻起,就無法用理智來控制了,淩薇也問過我為什麼,當時我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是不知道」

鄭遠了然:

「如果淩薇和剛才那個沈曉月一樣,嬌氣造作,即使長得再漂亮,估計你至多也就逗弄幾次吧,彭濤,你想過沒有,就是因為淩薇是這樣一個堅強而有自己理想的女兵,你才會喜歡的這麼難以自拔,她胸中有熱血,她當兵不像很多人一樣為了安逸或是為了提幹,更或者為了手裏捧著一輩子的鐵飯碗,她為的是自己的理想,她為了詮釋一個最稱職的女兵」

鄭遠頓了一下繼續道:

「所謂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淩薇雖不是男兒,又何嘗不是一個巾幗呢,愛上這樣的女人,即幸運又不幸,但是彭濤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她身後默默支持她,在她累的時候,給她一個可以休憩的家,如果做不到的話,恕我直言,趁早放了她,如果你找的是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那麼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淩薇不是,她骨子裏是一隻翱翔天際的鷹,圈養在身邊,只會消磨掉她的志氣,我想那樣的淩薇,並不是你心裏喜歡的淩薇」

葉彭濤不禁笑了:

「遠子,我發現你這個指導員當的越來越有門道了,這大道理講的有模有樣頭頭是道的」

拍拍他的肩膀:

「很有前途啊,我瞧著團政委早晚是你的囊中物,行了,你給我盯著點這幫小子,別和人文工團的小妞們瞎套磁,哥們請天假」

說完轉身風風火火的跑了,直奔淩薇的營區而去,找了一圈,竟然連個鬼影子也沒找到,葉彭濤真急了,心道不是自己一氣之下說的話,那丫頭當真了,認真要和自己一刀兩斷,打了電話去顧家,也沒有。

葉彭濤跳上吉普車向兩人的蝸居開去。一個月沒有主人的屋子,清清冷冷的,葉彭濤急的出了一腦門子汗。只是這麼一轉眼的功夫,小丫頭就消失了個無蹤無跡。咬咬牙,葉彭濤又氣又急。

顧淩薇在哪兒呢,顧淩薇這次真被葉彭濤氣死了,雖然打了無數次架,分手也分了無數次,可是這次顧淩薇卻真的淡定不起來了,雖然略略聽說過以前葉彭濤是個風流濫情的傢伙,可畢竟都是聽說,她可沒什麼切身的感受,這一次明顯是葉彭濤過去的風流帳擺在眼前,顧淩薇受的刺激不可謂不大。

最令她生氣的是,葉彭濤連解釋都沒有,還沖她大喊大叫,簡直不可理喻,分手就分手,這樣更好,省的他總纏著自己要登記結婚什麼的,開玩笑,如今剛進特偵分隊,這當口結婚可不行,而且葉彭濤的態度,也多少傷害到了顧淩薇。

冷靜下來,淩薇感覺心裏異常煩亂難過,麗紅無音無信,葉彭濤又這樣無理取鬧,顧淩薇覺得自己的心情差到了極點,在傳達室借了電話給周子峰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就接了起來,話筒裏傳來周子峰低沉恍如大提琴的優美聲線:

「......小薇薇今天怎麼這麼閑,訓練不是說很緊張嗎」

顧淩薇心情略略轉好了一些:

"訓練結束了,哥,我考核過了,十天后就是一名特勤偵查兵了,怎麼樣,替我高興吧"

周子峰把耳機調了調,露出一絲笑容道:

「你現在在哪裡」

顧淩薇一怔:

「在我們駐防區門口」

周子峰笑了:

「既然我們小薇薇通過了考核,哥哥做東,犒勞妹子一下也是應該做的嘍」

顧淩薇毫不客氣的點點頭道:

「嗯!應該,我想吃海鮮大餐,我們炊事班的菜,吃的我的味蕾都快麻木了,急需要美食刺激一下」

周子峰低沉的笑聲傳來:

「好,你在哪裡等我,五分鐘後,我去接你」

顧淩薇以為周子峰和以前一樣開玩笑呢,遂也笑著配合:

「好,我等著哥開火箭過來接我」

周子峰牽起嘴角:

「看來我們小薇薇要失望了,火箭是不可能了,哥的限量版越野,不知道夠不夠格」

顧淩薇驚訝的抬頭,正好看到直通駐防區的大道上,從遠及近駛來一輛最新型的越野,停在了駐防區門口,顧淩薇睜大了眼睛看著從車窗探出來頭來的周子峰,頓時傻了一半。

回過神急忙放下電話,走過去:

「那個......哥......你怎麼來的這麼快,簡直比火箭還快,不是突然修煉了什麼乾坤大挪移了吧」

周子峰笑了伸手摸摸她的頭道:

「傻妞,哥本來就在附近,那邊是我準備新蓋藥廠的地,今天是奠基儀式,以後哥就在B市常駐了,怎麼樣,高不高興,上車,哥帶你去吃大餐」

顧淩薇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位子上,車子掉頭向市區開去。

坐在瑞景的頂級VIP房裏,顧淩薇化鬱悶為食量,大啖美食,周子峰輕輕晃動著手裏醇厚的紅酒,優雅而緩慢的啜飲了一口,含著輕鬆而寵溺的笑容看著對面的顧淩薇,促狹的道:

「我現在深切的相信,你們炊事班的手藝有夠差勁了,把我們一向好養活的小薇薇,都餓到了這種程度」

顧淩薇把最後一勺海鮮粥咽下去,才摸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

「我們炊事班的菜,比當初軍校的食堂還難吃,有時候吃著炊事班的飯菜,我都萌生出退伍的念頭了,簡直就是折磨啊折磨」

周子峰呵呵笑了起來:

「你們特勤偵查分隊的伙食應該不錯,當初我們特偵的伙食可是出了名的空勤灶,雖然比不上特級廚師,味道還真不錯」

顧淩薇眼睛一亮:

「真的」

周子峰好笑的伸手拍拍她的腦門,語帶玄機的道:

「真的,但是到時候恐怕你沒多少時間享用就是了,以後你就知道了,還有,現在可以和哥說說了吧,這一腦門的官司,怎麼了」

顧淩薇嘟嘟嘴,周子峰一向是她的垃圾桶,從以前就是,自己一有不痛快了就會找他去傾吐,周子峰一般也不會摻雜意見,只會默默的聽著,聽完之後拍拍她的頭,請她吃一頓好料,顧淩薇的心情就會放晴,百試百靈。

於是顧淩薇也不藏著掖著,把自己心裏的煩惱,事無巨細的對周子峰說了出來,最後總結說:

「這次一定要和葉彭濤分手」

周子峰目光一閃,他和葉彭濤一樣,對彼此都殊無好感,即使顧淩薇費力的撮合過多次,期望自己人生的良師益友和男朋友能和平共處,可是始終無法達成,葉彭濤固執強硬的就是不喜歡周子峰,而在顧淩薇眼裏,一向優雅好說話的周子峰,在這方面也出奇的堅持,總的來說,兩人就是互看不順眼,王不見王。

每次顧淩薇和周子峰見面,基本都會引來葉彭濤的不滿,毫無理性的吵一架。

分配到B市軍區後,也只三個月前周子峰來B市出差時,匆忙見過一面,期間一直是電話聯繫,所以最近半年,顧淩薇和葉彭濤出奇的和平了一段時期,可惜好景不長。

周子峰手一頓,出於心裏某種不能言傳的心思,周子峰比淩薇想像的還要抵觸葉彭濤,但是周子峰比葉彭濤要成熟太多,知道某些情緒直接表達出來並不會有用,說不準更得不償失,所以他聰明的對此始終保持著沉默,但是心裏怎麼計量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顧淩薇絮絮叨叨的,除了葉彭濤的無理取鬧,訓練上的小困難,還有藏在心裏很久的對麗紅境況的擔憂。

周子峰放下手裏的酒杯道:

「別的哥暫時幫不了你,但是你朋友的事情估計我能幫上點小忙,西藏軍區現在併入了成都軍區,算是個副軍區,我當兵就是那裏,很多戰友都還留在原部隊,有點關係,我幫你查一下怎麼樣」

顧淩薇驚喜的道:

「真的,太好了」

周子峰拿出電話按了一串號碼,很快接通:

「蒙連長,我是周子峰......」

周子峰的辦事效率出奇的快,幾個電話過來,顧淩薇就知道了張麗紅的近況。

張麗紅的運氣不算太差,並沒有分配到邊哨卡,而是進了藏北的駐防區,可惜去年持續4個月的69場大雪 ,使草肥水美的藏北草原淪為一片雪海。皚皚冰雪把那曲地區的 38 萬平方公里土地裹得嚴嚴實實,25.98 萬藏族同胞和554萬頭牲畜陷入絕境。

張麗紅主動要求加入了救災先鋒隊,深入到受災最嚴重的唐古喇山南側的藏瓊瑪地區救災,整整四個月,打通了交通要道,救助了萬千藏民同胞後,張麗紅所在的3000名救災戰士,都不同程度的凍傷,其中張麗紅比較嚴重,現在還在拉薩的軍區總醫院,住院治療。

顧淩薇終於知道為什麼張麗紅這麼久沒音沒信了,想到麗紅在那麼遠的偏僻地方,一個人躺在病床上,顧淩薇的心就難過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就飛到張麗紅的病床前,想到此,遂當機立斷的道:

「哥麻煩你送我去機場,我要儘快趕去拉薩,麗紅的家庭很困難,估計也沒有在一旁照顧的家屬,我實在不放心」

周子峰拍拍她的頭:

「哥這幾天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就陪你小丫頭去一趟吧,那裏我算熟悉,也好辦事」

顧淩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哥,我自己去沒問題的,您這麼多事情不用陪我的」

周子峰笑了調侃道:

「難得哥哥想休息幾天,你小丫頭還不答應」

顧淩薇歪歪頭:

「那好,聽說西藏很美,正好哥給我當嚮導,去看看那個傳說中離天空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