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以柔克剛反敗為勝

成都轉了一次機,到了拉薩機場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三月中旬,已經到了春天,拉薩的氣溫卻依然不高,尤其晚上,顧淩薇甚至覺得有點刺骨的感覺,在機場的商店買了羽絨服套在身上,才覺得暖和了。

拉薩留給顧淩薇的第一印象是寧靜,那種萬籟俱寂的寧靜,仿佛能淨化旅者的心靈,到了位於娘惹路的軍區總醫院已經過了十一點,早就過了探望時段,值班的護士異常堅決的拒絕了顧淩薇提出的探視要求,看他們的目光仿佛再看偷襲的恐怖分子,即使顧淩薇出示了證件,依然不通融。

無奈之下,周子峰還是動用了關係,一通電話,打通了關節,兩人才被特例放行。推開張麗紅病房門的時候,說實話,顧淩薇有點說不出的忐忑,從心裏感到害怕,害怕看到不一樣的麗紅,可是看到躺在病床上好手好腳呼呼大睡的女人,松了一口氣之後,不禁有點氣憤。

她們幾個都擔心的日夜難寐,這丫頭倒好,吃得飽睡得著,也不說給她們幾個捎個信啥的,簡直沒良心到了極點,想到此,端詳了張麗紅半天,遂惡向膽邊生,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不想這丫頭豬一樣,不僅沒醒,還自覺的張開嘴巴呼吸,顧淩薇不禁氣笑了,伸手捂住她的嘴巴,看她還不醒。

張麗紅嗚嗚兩聲,憋醒了,睜開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看了顧淩薇一眼,又閉上翻個身過去嘟囔道:

「怎麼又夢到淩薇了......」

顧淩薇哧一聲笑了,伸手用力捏住她的臉頰道:

「麗紅你不是做夢,做夢不疼,現在疼不疼」

張麗紅徹底清醒了過來,蹭一下坐起來,愣愣傻傻的盯著顧淩薇半響,抬手捏了捏顧淩薇的胳膊,找到了真實感,竟然一把抱住顧淩薇嗚嗚的哭了起來:

「唔……淩薇真的是你……唔……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顧淩薇心裏一酸,眼睛裏瞬間湧上濕意,麗紅雖然神經比較粗,但是畢竟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女生,陌生環境中經歷了生與死的考驗,估計那種絕境的恐懼,她一生都忘不了,顧淩薇緊緊抱著她,讓她發洩,堅強的張麗紅,此時像一個終於見到親人的孩子一樣脆弱不堪。

好半天顧淩薇才笑道:

「原來咱們的救災大英雄,也有這樣哭鼻子的時候,要是讓你們軍區的領導們知道,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張麗紅抹抹眼淚白了她一眼:

「淩薇你怎麼來拉薩了」

顧淩薇倒了半缸子熱水遞給她:

「你還問,你這一去西藏,不成想就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了,給你們家打電話,也沒問出個具體的所以然來,我和曉雲李穎都快急死了,好在我哥的戰友在你們軍區,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你當救災英雄住院了,正好我有十天的休假,就過來看看你,是不是真成了烈士了」

張麗紅呵呵一笑撓撓頭:

「烈士什麼的,還早的很,不過那四個月說真的,我真以為這輩子就到頭了,當時總想著咱們在軍校那會兒的事情,想著要是能再見你們一面多好,這個念頭支撐著我最終熬了過來......」

張麗紅絮絮叨叨不聽的說著,久別重逢,又險些生死相隔,兩人分外珍惜這相聚的時刻,都有說不完的話,最後顧淩薇索性住在了醫院裏陪床,張麗紅的待遇不錯,是個雙人間,旁邊的一個床位是空的,正好便宜了顧淩薇。

周子峰在醫院不遠的酒店下榻,周子峰前腳出了病房,張麗紅就有幾分遲疑的望著顧淩薇道:

「那個,葉彭濤也知道你和你哥來拉薩?」

顧淩薇哼了一聲:

「他知不知道有什麼關係」

張麗紅頓悟道:

「怎麼,又吵架了」

顧淩薇不理她的八卦好奇心:

「你知道我們軍區成立了女子偵查分隊的事情嗎」

張麗紅一怔,搖搖頭,低下頭有幾分頹廢的道:

「淩薇我太天真了對不對,當初分到這裏的時候,本來是要分到邊境哨卡的,可是我想若是真分到哪裡,我這沒背景沒門路的就算完了,所以正好趕上救災,就直接報名了,其實我並不是多偉大的真想當英雄,說穿了,還是為了自己的前途」

說到此咬咬嘴唇沉默半響才繼續道:

「可是即使我拼了命,實話和你說,這個三等功還不知道批不批的下來,我現在切身的體會到曉雲說的話了,空有一腔熱血沒有一點用處,部隊真是最看關係的地方,我住了兩個月醫院,以後的具體分配都還不知道,你說的這個可以調到B市軍區的機會,估計早就打破頭了,哪裡輪得到我,就是這個消息,也是現在說,我才知道的」

一向樂觀的麗紅竟然有一種聽天由命的無力和無奈,顧淩薇想了想站起來道:

「誰說你沒背景沒關係,我和曉雲李穎不都是你的背景關係嗎,要是論能力咱不輸他們,要是論關係咱也不能比他們差」

張麗紅抬起頭,目光閃動著希望遲疑的道:

「你不說訓練考核都結束了嗎」

顧淩薇笑了:

「你還不知道,偵查分隊的隊長和教導員就是咱們軍校的于隊和劉教導」

張麗紅臉色一喜又黯淡了下來:

「淩薇,涉及到兩個軍區的基層到高層調動,我總覺得不容易」

顧淩薇歎口氣:

「至少咱們要試試。」

周子峰很幫忙,但是卻告訴顧淩薇,西藏這邊活動活動沒問題,但是關鍵還在於B市軍區那邊,那邊只要接收了,這邊一放行,調檔調關係就容易了,於是顧淩薇第二天一通電話就打到了葉司令的辦公室:

「葉叔叔,我是薇薇……」

顧淩薇第一次為了朋友動用關係,但是真的太好用,葉司令一句話,就特批了張麗紅的事情,五天后,直接去偵查分隊報導,接受例行的單獨考核專案,如果全部合格,就直接調檔,並且麗紅的三等功也俐落的批了下來,只要關係夠硬,一切事情都好辦。

張麗紅其實前兩天就該出院了,不過一時上邊還沒決定好把她安排在哪裡,才耽擱了下來,本來按照慣例該安排在邊境哨卡的,可是麗紅偏偏立了功,這次周子峰和顧淩薇一插手,上頭直接下了調令,第二天張麗紅就出院了,一路都是綠燈,暢通無阻的辦好了相應關係,過兩天就能和顧淩薇她們一起回B市了。

雖然張麗紅來了半年多,可是實際上對西藏一無所知,周子峰卻相當熟悉,並且能說一口地道的西藏方言,顧淩薇感覺異常新奇,時間匆促,他們只來得及去布達拉宮溜達一圈,就要回去了,雖然有幾分遺憾,但是以後能和麗紅在一起,淩薇還是對這短暫的拉薩之行,非常滿意。

臨行前一晚,周子峰的戰友請他們去他家裏吃飯,周子峰的戰友是個肩上扛著四顆星的大校,藏族人,姓蒙,周子峰親切的喊他蒙連長,顧淩薇和張麗紅也跟著喊,蒙連長是典型的西藏人,粗獷豪爽,但也有軍人特有的嚴謹,和周子峰喝西□有的青稞酒跟喝水似地。

喝的高興了,兩人就在蒙連長家寬大的客廳裏比劃起來,一拳一腳毫不留情,弄的兩人最後都是皮青臉腫的,顧淩薇和張麗紅在一邊都看傻了眼,但是蒙連長漂亮溫柔的小妻子,卻笑眯眯的看著,目光裏是崇拜和自豪。

這樣表達友誼的方式,雖然暴力,但是卻非常血性十足的大男人,顧淩薇也看到了周子峰非常罕見的一面,擯棄了貴族般的優雅,仿佛從心裏開始沸騰了起來,豪氣幹雲的細數當年的事蹟,暢快淋漓,他們的感情很好,那種相濡以沫的戰友之情,深深感動了顧淩薇和張麗紅。

晚上回到下榻酒店的時候,周子峰已經喝醉了,周子峰被顧淩薇半架著走進酒店,周子峰的性格冷漠高傲,即使張麗紅他們和他見過多次,卻依然不算很熟,用張麗紅的話說,站在周子峰面前總覺得拘束和無形的壓力,所以308的其他三人,能非常好意思的痛宰葉彭濤,甚至對鄭遠也不會客氣,但是惟獨對顧淩薇這個幹哥哥,三人打心眼裏發怵。

所以一進酒店,張麗紅就自己先溜了,和這個周子峰在一起壓力實在太大,即使他現在喝醉了,可是被他淡然的目光一掃,也覺得渾身寒森森的。

顧淩薇把周子峰扶進房間的床上躺好,看了他幾眼,把他的鞋子和外套脫了,剛要去拉被子,被周子峰一個翻身就壓在了身下,顧淩薇嚇了一跳,伸手去推周子峰,卻發現他好像睡著了,濃烈醇香的酒氣氤氳在空氣中。

青稞酒清洌甘甜,顧淩薇也喝了不少,被适才外面的冷風一吹,現在竟然感覺有點熏熏然的燥熱,定定神,小心的把周子峰推開,蓋好被子,這一折騰,倒是出了一身的汗,手機鈴聲從床邊的西裝口袋裏響起來,在安靜的夜裏分外刺耳。

薇想了想,拿出來接了起來:

「周子峰,你他媽少給我裝,麻利兒的告訴我淩薇房間的電話.....」

顧淩薇一陣錯愕,不由的叫了一聲:

「葉彭濤,怎麼是你」

聽筒那邊短暫的沉寂之後,是葉彭濤胸腔激烈鼓動的聲音,仿佛肺都要氣炸了一般。

葉彭濤那積累了幾天的火,一聽到顧淩薇的聲音,騰一下就找到了宣洩口,尤其掃了一眼牆上的掛表,已經晚上十點半了,頓時就掉到了大醋缸裏,深深喘了幾口大氣,氣急敗壞的開吼:

「顧淩薇,你他媽現在在哪兒?怎麼接周子峰的手機接的這麼快,你要是敢給我紅杏出牆,老子槍斃了你,不信你就試試」

酸氣沖天,隔著這麼遠,顧淩薇都能感覺到這傢伙氣的跳腳了,顧淩薇捂住話筒,看了床上的周子峰一眼,推開房間相連的露臺門走了出去,:

「你喊什麼,葉彭濤」

「X,我不該喊嗎,我媳婦都跟人跑了,我還不能喊了,我他媽還是男人嗎,顧淩薇,你立馬給我回來,不然今兒晚上我就向我們老爺子借軍用飛機,也要把你逮回來」

顧淩薇知道葉彭濤一衝動,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急忙道:

「你敢和葉叔叔胡說八道,看我以後還理不理你,再說我是來看麗紅來了,不是我哥幫忙,根本就找不到她」

「滾他丫的,哥什麼哥,我可沒聽說阿姨什麼時候生了個兒子,你這哥叫的倒是親,你缺哥是怎麼著,要是樂意叫,以後管我叫,他周子峰算哪根蔥」

葉彭濤酸溜溜的說。

顧淩薇臉一沉:

「葉彭濤你再胡說」

葉彭濤也不傻,知道顧淩薇是個執拗的軸性子,吃軟不吃硬,擰著來是一點好處也沒有,反正自己的面子裏子早就沒了,氣焰低了一些,但是仍然霸道的道:

「那明天你就給我回來,不然,我真去找你了,到時候和你那個不安好心的幹哥哥打一架,弄個你死我活的,可不好看」

顧淩薇哭笑不得,忽然想起前幾天的事情,臉色一變道:

「葉彭濤,你想就這樣蒙混過關,沒門,那天那個女的是誰,我還可還記著呢,人家挽著你的手臂親熱的很呢」

想到當時的情景,顧淩薇的無名怒火也冒了出來,控制不住酸水直冒:

「葉彭濤你作風很有問題,和文工團的女同志拉拉扯扯的耍流氓」

葉彭濤哧一聲笑了:

「她算個屁,耍流氓也不找她,好,好,我先認錯還不行嗎,那天是我不對,對於女同志居心叵測的示好,沒有立刻堅決的拒絕,傷害到了我媳婦脆弱的心靈了,當時我不就是想氣氣你嗎,可是你倒好,一轉身走了,還和周子峰跑西藏去了,小薇薇你捫心自問,咱倆兒誰的錯多,你進女子偵查分隊,我提前連點信兒都不知道,你覺得這像話嗎」

葉彭濤不知不覺中就反敗為勝了,顧淩薇有些理虧的吱吱嗚嗚:

「嗯,那個,我不是怕你使壞攔著不讓我去嗎」

葉彭濤哼了一聲:

「我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嗎」

顧淩薇點點頭堅定的道:

「是」

葉彭濤撐不住笑了,歎口氣柔聲道:

「就算我霸道不講理,可是薇薇,在你面前我也不過是一個愛你的男人而已,也會忐忑不安,也會誠惶誠恐,這幾天我過的比幾年都長,別管誰對誰錯,你總要先回來才行,薇薇我想你了……」

不得不說葉彭濤的確也不算太傻,知道以柔克剛的真理,一番質問認錯加甜言蜜語,哄得顧淩薇把前幾天的事情一下就扔到了脖子後面去了,心裏面還湧上了些許愧疚。

顧淩薇掛上電話,回頭不禁一怔,露臺的門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周子峰靠著門邊長身玉立,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投射出一片若隱若現的陰影,陰影中,他的表情模糊的看不清晰,但是眸光卻陰沉犀利,甚至仿佛有幾分戾氣閃動:

「哥,你怎麼醒了」

周子峰周身還氤氳著絲絲淡淡的酒氣,但是行動卻已經非常穩健,向前邁了兩步和顧淩薇並肩站在寬大的露臺上面,答非所問的道:

「薇薇,你看這裏美不美」

顧淩薇這才發現這個露臺的方向正對著雄偉的布達拉宮,天上的一輪皎潔的明月,映著遠處的布達拉宮,說不出的美麗。

顧淩薇見識過白天的拉薩,那種碧藍的天空,仿佛觸手可及的感覺,令人從心裏觸摸到那份寧靜和美麗,夜色中的布達拉宮,同樣有著另一種令人震撼的魅力,不禁點點頭:

「嗯,真美」

周子峰目光灼灼:

「哥在這裏買一棟房子怎麼樣,等下次來的時候,咱們就不用住酒店了,直接住家裏,好不好」

顧淩薇一怔:

「哥也想在這投資建廠嗎,哦!對啦!這裏好像藥材挺多的,就是那個有名的藏藥」

周子峰呵呵笑了,伸手揉揉她被風拂亂的頭髮:

「傻瓜,好了,明天一早的飛機,快回去睡覺吧,不然兩個大黑眼圈,就不漂亮了」

看著淩薇的身影消失在門邊,周子峰才抽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心情卻有些煩亂,怎麼也靜不下來,唇邊扯起一絲苦笑,低聲喃喃道:

「周子峰你到底想幹什麼,竟然開始考慮收手了嗎,你忘了你和她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嗎」

葉彭濤放下電話,對面沙發中的劉少軍誇張的打了個哆嗦:

「我說彭濤,你還能再肉麻點不,我這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不過這次你怎麼這麼大度,可太像你的風格啊,跌份的太不爺們了,」

葉彭濤白了他一眼:

「你這個妻奴,沒資格在這裏說這種風涼話,再說我這叫戰略懂不,先懷柔,等那丫頭回來看我不好好收拾她一頓,學會跟我掉腰子了,和別的男人說走就走,簡直就當我是死的」

劉少軍毫不留情的吐槽:

「得了吧彭濤,小薇薇面前,你從來都沒有威信過,這次不是老爺子給你通風報信,你還沒頭蒼蠅似地亂撞呢,不過你還是主意點,周子峰這個人太複雜,而且,周子峰可是出了名的冷漠無情,手段黑暗狠毒,對小薇薇這麼好,我總感覺不對勁兒到了極點,也許我多慮了,人的緣分,有時候總是無法理解的。」

說著嘴角一翹神神秘秘的道:

「彭濤,要不要小舅舅叫你一個快速套牢小薇薇的手段」

葉彭濤哧一聲道:

「算了吧,就你那個避孕套紮洞算什麼手段,太不入流了」

劉少軍不以為恥的呵呵一笑:

「不入流怎麼了,直接有用,要不你小舅媽還給我掉腰子呢,這不乖乖的就嫁給你小舅了,相夫教子,小日子過的美著呢」

葉彭濤頗有幾分鄙視得道:

「小薇薇可不是她小姨,我這麼幹沒用」

劉少軍擺擺手:

「誰讓你找了這麼個難搞的媳婦,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加油吧!小子,小舅舅精神上支持你」

嬰兒聲嘶力竭的哭聲伴著嚴順順的迷迷瞪瞪的聲音傳出來:

「劉少軍,孩子哭了,去換尿布」

劉少軍動作分外俐落的幾步就躥進了臥室裏,接著是小舅獨特低沉有幾分搞笑的哄孩子聲音隱隱約約傳了出來。

葉彭濤不禁開始意淫,這是不是就是自己以後生活的樣子,雖然看上去有點跌份,可是葉彭濤發現自己竟然羡慕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