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最後午餐

  白露市警方經過五天時間的調查走訪和偵查摸排,終於確定了死者的身份。

  而關鍵性的線索還真是死者的胃內容物。

  根據有關專家的鑑定,死者胃內的食物均是進口,還真被周楊說中了,都是坐飛機過來的。

  現在的西餐廳雖然很多,但一般都是打著西餐廳的招牌,其實原料大部分還是國產的。像死者吃得全是進口的,那絕對是高級西餐廳了。

  而放眼全省也沒幾家這樣高逼格的西餐廳。

  這麼年輕的女子就有這麼強的經濟水平,不是富二代就是有個有錢老公,要不就是有個有錢。當然也不排除個別天資聰穎的,但這只是小概率問題,暫時不納入考慮範圍。

  警方很快鎖定了死者的身份,死者叫謝明潔,清城市人,r大舞蹈系畢業,獨生女,父親是一家上市企業的董事長。她於八天前失蹤,也就是3月25號。因為謝明潔自小被壞了,一向是說風就是雨的性子,她大小姐經常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外出旅遊。最長的一次記錄是花了一個月轉遍了大半個中國,而這一個月裡一次電話也沒往家裡打。謝董事長起初還報過案,後來已經習慣了女兒的來去如風。對於她莫名其妙的失蹤已經見怪不怪了。

  「清城市啊?」

  陸微微瞟了宋原一眼,「那不是你老家嗎?會不會遇到很多老朋友?案件該不會形成迴避關係?」

  「倒沒有這方面的困擾。」宋原提前好了清城市警方,三人又馬不停蹄地趕到清城市。最先抵達得地方是謝明潔經常去的西餐廳,一家名叫愛麗絲的西餐廳。

  以清城市的消費水平來說,這家以全部進口食材為主打的西餐廳十分奢侈,出入這裡的也大都是有錢人。

  衣著光鮮的客人,恰到好處的朦朧燈光,頗有異域情調的小提琴演奏,陸微微仔細聽了下,歌曲舒緩寧靜,貌似是小夜曲之類的情歌,這逼格她給滿分。

  因為西餐廳的老闆怕影響自家生意,雖然配合公安機關調查,但強烈地要求他們穿便服。宋原和微微一走進去,清城市刑警支隊的肖支隊笑呵呵地迎上來,寒暄了幾句,直接帶他們來到監控室。

  眾人紛紛落座。肖支隊說:「我剛接到消息就趕過來了,3月25日,謝明潔就是在這家餐廳用餐。」

  他點開視頻,視頻上顯示3月25日11點40分左右,謝明潔一身名媛范兒,手裡拿著頗為時尚的白色鑲鑽手包,挽著一個青年男子的手走進這家餐廳,店員熱絡地迎上去,謝明潔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神色似是有些不快,隔著電腦屏幕,陸微微都能感覺到她高傲的姿態。

  周楊評價說:「謝明潔還是很漂亮的。」

  陸微微說:「她的手包也挺漂亮的。」

  宋原說:「這就是男女的差距,男人先看到的是臉,女人先看到的是奢侈。」

  陸微目光炯炯地盯著他:「那你看到的是什麼?」

  宋原:「我看到的是一切跟案件有關的事情。」

  陸微微:「……」好,你贏了。

  肖支隊笑了笑,介紹說:「這個青年男子是謝明潔的男朋友,叫梁成峰。」

  陸微微笑:「謝明潔眼光不錯哦。」不是多帥的臉,勝在沉穩,渾身散發著成熟男子的優雅魅力。沒遇到宋原前,微微覺得自己喜歡身材健壯,渾身散發男性荷爾蒙的男子,跟宋原在一起後,她的審美都被扭曲了,呃,就偏愛沉穩型的。

  肖支隊笑了下說:「她這個男朋友可不簡單。」

  視頻中,謝明潔和梁成峰在靠窗位置坐下,謝明潔連菜單也沒看,熟練地點了餐。梁成峰伸手去碰她,卻被她避開了。然後她突然站起來,走到小提琴演奏者面前,說了幾句話。演奏者貌似還是個大學生,面孔有些青澀,遲疑地看了眼餐廳經理,經理點了點頭。

  由於監控沒有聲音,陸微微沒看明白,「謝明潔說了些什麼?」

  宋原說:「你沒見那個大學生拉弦的節奏都變得激烈了嗎,顯然是謝明潔對原來的曲子不滿,要求重新換的。」

  陸微微問餐廳的經理:「謝明潔是常客,她平常會這樣嗎?」

  經理想了下說:「這倒沒有過。不過客人要求換曲子也是正常的。」

  然後餐點一一上來。餐點裡有牛排,有蝦,有西式糕點,有披薩。謝明潔每道菜都有吃,她還喝了一些紅酒。宋原看到這裡,基本就可以斷定這是謝明潔最後的午餐。她是用餐後不久死亡的。

  用餐過程中,謝明潔基本是閉口不語的,一直在吃。連周楊都感嘆:「這個女的怎麼這麼能吃?」

  倒是梁成峰沒吃多少,一直在說話,像是在安慰謝明潔。

  兩人在12點21分吃完飯,沒有多做逗留,直接離去。監控顯示,兩人一塊去了停車場的方向。

  肖支隊又詢問了下有關謝明潔的情況,經理說:「我知道的情況都跟你們說了。至於謝女士為人性格我不太清楚,她雖然是常客,但我對她只限於表面上的認識。家裡有錢,長得漂亮,有些傲。」

  陸微微又問:「她那天有沒有說自己要去哪裡?」

  「過去這麼久,早就忘了。」經理說,「警察同志,你們完全可以去問梁成峰啊。」

  梁成峰他們自然會問。

  陸微微又反覆看了幾遍視頻,拍拍手站起來:「我們走。」

  周楊走時感慨了一句:「剛才看謝明潔吃飯,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咱別走了,今天中午就在這裡吃。」

  陸微微笑道:「唉,在這裡用餐被人拍到,第二天我們準會上新聞頭條,新聞肯定會起一個聳動的標題《x省省廳工作人員辦案期間上高檔西餐廳》,然後底下網友肯定會評論說用公款,要不就說你貪污,否則你哪來的錢在這裡消費。」聳肩,「不過,咱的工資確實不夠在這裡消費。」

  周楊摸了摸鼻子:「我家裡有錢不行嘛?」

  陸微微:「行,你在這裡吃,我們走了。」

  「喂,我開個玩笑而已。」周楊追上去,他還真吃不起。

  四人從西餐廳出來,宋原和周楊回到市局,陸微微則跟著肖支隊去了謝家。謝董事長六十多歲,對公司的事幾乎不怎麼過問了,交給長子謝彬和未來女婿梁成峰搭理。謝彬是總經理,梁成峰是副總經理,這樣互相掣肘,互相監督的安排似乎是謝老的精心盤算。

  謝彬是私生子,是謝明潔同父異母的哥哥,兄妹倆不和睦已久,謝老爺子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謝家別墅內,謝老爺子坐在白色靠背椅裡,看起來氣色不太好。

  肖支隊寒暄了兩句,說:「謝老,有個不幸的消息要告訴您,先前我們在白露市郊區發現的無名女屍,經過da對比,確係是您的女兒謝明潔。」

  時間彷彿一下子凝固了,只有風拂過白楊樹嘩嘩的聲音。謝老爺子沉默半晌,說:「早在警方來我家提取da時,我就知道有這麼一天了。她自己住在外頭,偶爾會來探望我,她失蹤那天,還來看望過我,只是我這女兒被壞了,那天發生了小小的不愉快,她生氣地走開了。」

  老爺子眼神傷感,一副陷入回憶的神態。陸微微問道:「您方便透漏一下是什麼不愉快嗎?」

  「雖然說出來不光彩,但瞞是瞞不住的,無非就是她和她哥哥之間的事。吵過很多次了。也沒什麼不正常的。」

  「那謝小姐是什麼時候離開別墅的?」

  「十一點多。具體的時間記不清了。」

  陸微微又問:「那您兒子在家嗎?」

  「他去白露出差了。」

  陸微微心中一動:「謝先生經常去白露市出差嗎?」

  謝老爺子淡淡道:「前年在那裡設立了分公司。」

  陸微微心想,那謝彬還蠻有作案動機和作案時間的。

  謝家畢竟是清城的大家,肖支隊是當地人,平日少不了跟謝家打交道。有些話不便說出口。所以在詢問過程中一直是陸微微主導的。

  從謝家出來,陸微微說:「謝老爺子對生死倒看得很開。」

  肖支隊說:「叱吒風雲的企業老總,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估計是在我們面前刻意掩飾悲傷。」

  陸微微和肖支隊又去見了梁成峰,梁成峰聽到謝明潔得死訊後,眼裡的驚愕遠遠大於悲傷。陸微微覺得奇怪,謝老爺子或許是看透生死才那樣平和,梁成峰的反應卻有些異常。

  這個男人比她在監控錄像中看到的還要出色,剛毅的眉眼,沉穩的氣度,還有不俗的談吐。跟宋原有些像,但是沒有宋原高冷之外散發的自信風采。

  梁成峰長長舒了口氣,他辦公桌前擺放了一個相框,是謝明潔的,他怔怔地看著:「她失蹤那天我就隱隱覺得不安,但是沒太多想,誰知道會是這樣。」

  陸微微道:「梁先生似乎沒有太悲傷?」

  梁成峰沉默了一下,反問:「非要我哭出來才算悲傷嗎?」

  陸微微道:「那梁先生說說你3月25日那天的行程。」

  梁成峰道:「那天上午我在公司加班,十一點二十左右我接到了小潔的電話,她讓我陪她吃飯,然後我們就去了愛麗絲餐廳,差不多吃了一個小時,我本來想送她回去,她臨時有事下了車。然後我就回公司上班了。下午給她打電話時她已經關機了。」

  「她在用餐途中有什麼異常嗎?」

  梁成峰目光從謝明潔的相框上移開:「她跟謝董發生了點齟齬,所以心情有些低落。」

  「你們分開是幾點?」

  「十二點半左右。」

  「她臨時有事有說去哪嗎?」

  梁成峰搖頭:「沒有,她什麼都沒說。」

  陸微微說:「那她在哪裡下的車?」

  「就在餐廳附近的停車場。」

  「那梁先生最近有沒有去過白露市?」

  梁成峰目光閃了下:「白露市有我們一家分公司,我經常去那裡,有什麼問題嗎?」

  「這樣啊。」陸微微道,「未婚妻電話打不通,你不擔心嗎?失蹤幾天也不擔心?」

  梁成峰強調道:「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莫名其妙離家出走了。我們都已經習慣了。」

  「好。」

  ——

  肖支隊問微微:「有沒有察覺到什麼端倪?」

  陸微微想了下:「梁成峰像是早有準備,好幾天前的事,他幾乎沒怎麼思索就說出了當天的行程,時間也很精確。還有,他在說到謝明潔和謝董發生齟齬時,目光不自覺從謝明潔的相框上移開了。我覺得他有可能說謊,或是在隱瞞什麼。」

  肖支隊點點頭:「像這種大家族,內部盤根錯節,很複雜。說不清的利益牽扯。」

  陸微微點頭:「還真是。」頓了下,「肖支隊說梁成峰不簡單,他哪裡不簡單?」

  肖支隊解釋道:「梁成峰出身不好,他是一步一步爬到這個位置上的。」

  陸微微打趣:「沒有靠裙帶關係?」

  肖支隊搖頭:「他本身就有能力,當然也或多或少託了謝明潔的福。」

  陸微微哦一聲,嘆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