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問診

邵萱萱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張笑盈盈的圓臉:「師姐,你醒了——衛延,快去告訴師兄,聶師姐她醒了!」

邵萱萱茫然地看著她,女孩伸手在她額頭摸了摸,「好像不燙了,師姐,還記得我嗎?」

邵萱萱在假山內被打暈的時候,壓根沒看清楚人,此時見了她,方才想通原委。

她遲疑著點了點頭,很快又搖了起來——她確實不認得,太子也說了,自己中了吳有德那個毒,失憶簡直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就是裝,也該裝出失憶的樣子來。

「我是初兒,你師妹妹俞嫣初呀。」俞嫣初說著,眼眶漸漸紅了起來,抓著她的手握在懷裡,「你放心,以後再也沒人敢欺負你了!」

邵萱萱「哦」了一聲,避開了她灼熱得有些嚇人的視線,看著她身後的桌案發呆。

俞嫣初以為她在找人,寬慰道:「師姐不要著急,師兄馬上就到了。」

邵萱萱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沒把話說出口。

是的,她不敢,假如真的坦白一切,他們會怎麼對待自己?

邵萱萱沒有把握,更不敢賭。

和太子秦晅的這幾天相處,讓她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謹慎。

那個叫衛延的年輕人很快回來了,掀開簾子,輕聲道:「俞小姐,我們殿下隨後就到。」

聽到「殿下」兩字,邵萱萱整個人自然而然就緊繃起來。

居然沒有出宮?!

俞嫣初小師妹你這麼辛苦打暈我居然沒帶我出宮!坑不坑爹!哪兒有刺客這樣的啊!辛辛苦苦闖進去,還把我送回去,你圖什麼啊——

她的腹誹在門簾再一次掀起的瞬間戛然而止。

齊王今天穿了一身藏藍,輕袍緩帶,步履輕快地走了進來:「襄寧醒了?」

邵萱萱瞪著他,心裡響起的卻是太子關於刺客的幕後主使的分析。

他的猜測果然是作準的!

俞嫣初見她直直地盯著齊王,往邊上讓了讓,空出床邊的位置:「師姐,你看誰來了?」

邵萱萱看了她一眼,有些無語,她當然知道誰來了啊,齊王嘛,都特麼見過好幾回了,小變態他叔叔嘛!

在求生渴望的驅使下,美色也不管用了。

邵萱萱瞅著俊美非凡的藩王殿下,腦子裡轉過的念頭,一個比一個現實:

齊王居然真的是幕後主使!

齊王現在救我出來是要滅口還是廢物利用?!

齊王大大你這麼看著我我好心虛我好怕你發現我不是那個原裝的!

如果被發現了,真的像小變態說的,先被這樣這樣當做妖女,再被那樣那樣揣測利用……最後乾脆殺掉?!

她緊張地抓緊了身下的褥子,俞嫣初無奈地和齊王對視一眼:「吳有德也真的,居然下這樣的毒,師姐現在連我們都不認得了。」

齊王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想要探一探她額頭的溫度,邵萱萱警惕地躲開了。

他的手掌空蕩蕩地晾在半空,苦笑道:「……那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俞嫣初更不滿了,「什麼沒有辦法的辦法,分明就是你們生怕東窗事發,連累到你們自己!」齊王沒再反駁,拉了凳子在床邊坐下來,柔聲輕喚道:「襄寧——」

臉帥,聲音好聽,可惜邵萱萱已經給嚇破膽,再無賞花的心思。

長得好有什麼用,長得好看的全都是有毒的!

毒蘑菇,毒蜥蜴,眼鏡王蛇!

當然了,誰也毒不過那個小變態!

簡直人渣中的戰鬥機!

齊王見她眼珠子轉來轉去,就是不肯認真地和自己說兩句話,扭頭問俞嫣初道:「大夫怎麼說?」

俞嫣初嘟起嘴:「他說師姐是因為吃得太少,思慮太重,加上風寒入體,這一病也是在所難免的。」

他們當著自己的面說得這麼開心,邵萱萱心裡卻直打鼓,太子不是給自己吃了那個空花陽焰,怎麼居然沒檢查出來?

你們請的什麼蒙古大夫啊!

邵萱萱動了動嘴唇,最後猶豫著說:「……我肚子還是有點疼,頭也有點暈……」

再給我檢查一下,發現毒素,給我解個毒啊!

齊王果然有點緊張,吩咐道:「衛延,再去把李大夫請來。」他身後那個青年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邵萱萱心虛地瞅著面前的被子發呆——於小變態來說,這些都是仇敵,可對這具身體的主人來說,他們才是自己的至親之人吧。

而現在,自己霸佔了她的身體,欺騙她最在乎的人……

邵萱萱抿緊嘴唇,幾乎要把被子上的折枝團花看出個洞來。

李大夫很快趕來了俞嫣初把床幔放下,又拿手帕蓋在她手腕上,這才請大夫近前來。

邵萱萱悄悄拉開一線帳幔,老大夫瞇著眼睛,長鬚白髮,看著就很有經驗很權威的樣子,心裡這才吁了口氣。

眼神再一轉,看到的卻是齊王。他顯然發現了她的小動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並不出聲阻止。

邵萱萱迅速把帳幔拉緊,心跳都加速了不少,倒是沒了初見時的驚艷和思慕。

這笑,可不是衝著她來的。

李大夫橫切豎切,終於請完了脈,搖頭晃腦說了一通,還是什麼風寒入體之類的老一套。

邵萱萱急了,甩掉帕子,連帳幔也拉開了:「剛才那樣不准吧,中醫不是得望聞問切的,您再給我仔仔細細瞧一瞧呀!」

齊王愣住,俞嫣初反應倒快,迅速地就把她塞回了帳幔中:「師姐你幹什麼呀,你現在可不能吹風受寒。」

說著,一個勁跟她使眼色。

邵萱萱不解地看著她,俞嫣初用嘴型提醒道:「萬一被那個混蛋知道你在這兒,怎麼樣呀!」

邵萱萱恍然,果然安靜躺倒,老實聽話了。

俞嫣初身後的齊王卻道:「初兒,不打緊的,讓李大夫再看一看吧。」俞嫣初猶豫了一下,才拉開帷帳,退到一邊。

李大夫於是端著凳子挨近床邊,說了聲「得罪」,認認真真地檢查了邵萱萱的眼睛鼻子口腔,最後又是問脈,連例假什麼都問到了。

邵萱萱穿來這兒都沒滿一個月呢,哪兒知道聶襄寧的例子日子是幾號,吞吞吐吐說不出來。齊王眉頭不經意地皺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平靜。

李大夫這一次卻沒直接說話,起身走到案前,提筆寫了幾筆,抹掉,再寫,又抹掉。

齊王和俞嫣初面面相覷,連一直在門邊站著,神色不動的侍衛衛延也面露疑色。

李大夫搖頭道:「老朽學藝不精,恐怕……還是請殿下另請岐黃聖手,再替小姐把脈問診……」

齊王皺著眉頭打斷他:「老大夫何必如此自謙,但說無妨。」

李大夫又回頭看了邵萱萱一眼,遲疑道:「據我看來,小姐恐怕還身中奇毒。」

邵萱萱一聽,眼睛登時就亮了起了,都想給他鼓掌了!

那邊廂齊王的表情卻有些尷尬,想是因為李大夫診出了吳有德下的毒,訕訕道:「確有此事,不過只是少許破魂香,應當不礙事吧?」

李大夫聽到「破魂香」三個字,臉上就繃不住了,中破魂香居然還不礙事,齊王殿下你好大的口氣啊!

這玩意吸多了可是要死人的!

他又摸到床邊去號了號脈,最後篤定地說:「小姐體內,只怕已經不單有破魂香的毒素了。」他說的是不單有,既沒否定破魂香,又不只承認了破魂香。

俞嫣初忍不住抱怨:「師兄,你們到底……到底……」她話到了嘴邊,看一眼邵萱萱,憤憤地俯身來抱住她。

邵萱萱來了這地方,唯一兩個溫柔到叫人心悸的擁抱都是她給予的。偏偏這姑娘打算安慰的人又不是她邵萱萱,而是生死不明的聶襄寧,登時也是百感交集,僵硬著身體感受著她的體溫。

齊王把李大夫叫了出去,唧唧咕咕商量去了。

衛延雕像似的立在門口,垂著頭,彷彿時間都是靜止的。

俞嫣初輕聲在她耳邊道:「師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咱們不在這京城待了,咱們回伽雲去,師兄不走,我也要帶你走。」

邵萱萱不知伽雲在什麼地方,又想起自己身上隔四天就要發作一次的空花陽焰,嚥了嚥口水,沉默以對。

「師姐——」

俞嫣初又喚了一聲,得不到她回答,乾脆抽抽搭搭哭了起了。

「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你別這樣不和我說話,我……」她哭得這樣傷心,邵萱萱心都軟了,又不知聶襄寧到底在生什麼氣,最後只好抬起手臂,鬆鬆地回抱住她。

俞嫣初登時破涕為笑,一邊抹眼淚一邊蹭著她的臉保證道:「我就知道師姐你最好,你放心,我說話算話,我再也不和你搶師兄了!」

邵萱萱的胳膊登時就僵硬了,居然還是三角戀,古人不都三妻四妾的嗎?齊王不是結婚了嗎?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不用顧忌我啊!

我對已婚男沒興趣的,俞姑娘你自己上就可以了,不必讓給我呀!

俞嫣初哪裡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親親熱熱地抱著師姐,一臉把話說開的輕鬆模樣。

邵萱萱無措地轉了轉脖子,就見不遠處的衛延板著那個木頭臉,鑽心致志地研究地磚。

邵萱萱總覺得他內心也一定走馬燈亂竄,吐槽字眼刷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