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萱萱靜靜地躺在那,眼皮都開始沉重起來。
太子已經把臉露出來了,看著頭頂的帳幔發呆。
邵萱萱好歹「旗開得勝」了一回,看他也沒有剛才那樣恐懼了,嘟囔道:「你還不走?天亮了你就真走不了了。」
太子瞥了她一眼,又把視線轉了回去。
邵萱萱無奈,她要是把胳膊放到身側,直接就從床沿掉下去了,壓根沒地方退了——可放這麼顆□□在身邊,無論如何是不能夠安然入睡的。
小變態這種人,進可為殺人犯,退可做強奸犯,唯獨當不成好人。
他就跟好人不是一個物種。
太子似乎覺察了她的緊張,翻了個身,只留了個脊背給她。
邵萱萱又看了一次房門,猶豫著要不要下床去看一看,齊王到底走了沒有。這一次,太子沒再阻攔。
邵萱萱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赤著腳,一步步捱到門口。
她不知形勢是她在明,齊王等人在暗,就這麼短短幾步路,就把她的行蹤看的一清二楚了。
她輕手輕腳走到窗邊,推開一線窗戶,整個人都僵住了。
齊王確實還在,不過不是她想像中的猥瑣隱匿。他仍舊穿著白日裡的衣服,冷著張臉負手而立。身後,是拉弓滿弦的侍衛親兵。
邵萱萱驚呼一聲,差點跌倒。
那個投射在門扉上的影子,也同時顫抖了一下。
齊王往前走了一步,但也只是一步,定定地看著她。邵萱萱不懂什麼謀划算計,但好歹也是談過戀愛的人——齊王大大這眼神,分明是看叛徒的眼神!
邵萱萱渾身一涼,登時就明白了。這些利箭所指的對象,包括的可不就是她和假太子兩個人。
邵萱萱腦海裡瞬間就冒出奸夫淫婦兩個字,聶襄寧要是還活著,恐怕真就是這樣了吧。
不過,假如是聶襄寧的話……邵萱萱不確定,她是不是早已經跟小變態同歸於盡了?從結果來看,真太子和聶襄寧,還真是這樣的歸宿。
邵萱萱突然就覺得窗外的男人有了那麼一絲冷酷和可憐。
她是甕中鱉,砧上肉,齊王又何嘗不是呢?
無慾則剛,自他有了那份關於權利的暢想藍圖之後,很多事情也就由不得他了。
邵萱萱以為齊王會談條件,會先確定一下太子是否當真在裡面。
不料,他就這樣直接下了命令。
利箭和火焰在瞬間包圍了小小的居所,邵萱萱狼狽地向內室逃竄,正好撞上已經起身的太子:「看到了沒有,這才是當真無情無義。」
秦晅說了這麼一句,踢翻桌子擋住一些箭矢,拉著她蹲在桌後:「你露了馬腳了。」
邵萱萱茫然,露了馬腳?什麼馬腳?
她可壓根沒說多少話!
再說,就算是露了馬腳,難道就連猜忌、確認的過程都省略了,直接打死?!
俞嫣初的聲音自外面傳來:「師兄!師姐還在裡面——」邵萱萱的手指哆嗦了一下,哪裡需要你提醒呢,他剛才都親眼看到我了!
女子的聲音尖銳透耳,齊王的回答卻被淹沒在箭矢射入木料和建築物燃燒的雜音裡。
太子側耳聽了片刻,隨手將不遠處一支青瓷花瓶撈在手裡,「嘩啦」一下全倒她身上了,輕聲道:「我走了,你裝癡賣傻也好,忍過這一回吧——多多留意齊王近來的客人,倘若有他和內臣的往來書信就更好了。」
邵萱萱魂都飛起來了,一把拉住他:「你、你去哪兒?」
這兒都快變成火海了,你特麼打算把我一個人留這裡,開玩笑的吧!
太子遲疑了一下,附身給了她個敷衍的擁抱:「我留在這裡,你豈不是更加死路一條?」也正是這樣,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那份解藥先還給我。」
邵萱萱瞪大眼睛,太子不耐煩解釋道:「留在我這裡,總比叫他們搜走好吧?」
邵萱萱死死地拽住藏瓶子的衣襟,交給誰都不保險,她自己收著最安全。
太子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倒也不再勉強,撕了幅袖子蒙了面,將那支花瓶往西面窗戶扔去,自己人卻往北面撲了出去。
一時間,刀劍聲、箭矢破空聲響成一片。
邵萱萱不敢再聽,將臉埋入濕漉漉的膝蓋和衣袖之中。
她也曾經羨慕那些至死不渝的傳說愛情,感慨節奏越來越快的現代愛情生活——當真來了這裡,才知道自己幻想中的田園牧歌愛情到底有多遙遠。
在她熟悉的那個世界,沒有人會為你拚死拚活,同樣也不會有人動不動就非要置你於死地。
射向屋內的利箭終於停止了,帳幔被燒灼的聲音卻清晰傳來,火光映襯得她臉龐滾燙。邵萱萱抹了把眼淚,小心翼翼地爬到火勢還不算大的門邊,大門卻被一把踹開。
俞嫣初只穿著單衣,單手拿著雙短劍,見了她,噹啷一聲扔了劍,衝過來抱住她:「師姐!」
邵萱萱心裡暖意氾濫,回抱住她,催促道:「我們快出去吧。」
俞嫣初抱起她,拾起短劍朝外跑去。
「初兒,」兩人方才出門,齊王便張弓瞄準了她們,「你將她放下來。」
俞嫣初怔住,邵萱萱慌亂地拉住她袖子,看著黑漆漆的箭頭發呆。
「師兄——」
齊王又往前邁了一步,將弓拉得更緊,眼睛死死地盯住邵萱萱:「我且問你,剛才走脫的人,是不是秦晅?你們方才在屋裡……」他停頓了一下,「即便是他挾持了你,你便不能呼救,不能給我傳個訊?」
邵萱萱嚥了下口水,無言以對。
她是不樂意和太子有什麼太私密的接觸,但要說挾持,卻也不完全是。
「師兄,你別這樣,」俞嫣初勸道,「師姐她中了破魂香,你又不是不知道。」
齊王冷笑:「破魂香是吳有德下的,吳有德已然死了——我認識的聶襄寧,從來不會碰一口羊肉,更不知道造什麼『抽水馬桶』,這些難道也是破魂香的功勞?」
「又有哪個好人家的姑娘,會半夜三更跟男人在屋裡鬼混?你記不得我,記不得初兒,記不得吳有德,倒是知道秦晅來了要替他遮掩!」
俞嫣初抱著她的胳膊,漸漸也僵硬了起來。
她們畢竟不是同一個人,許多生活細節,只要稍一留神就能覺察的。
「將她綁起來,嚴加看管。」
齊王說完,轉身便走,全然不顧她和俞嫣初身後烈焰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