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陰冷、疼痛,邵萱萱直覺自己走進了溶洞深處,四周圍全是路,又全都不是。
那個在心底徘徊無數次的念頭到底再一次浮了上來——她是不夠聰明,不夠強大,但即便是依靠攀爬才能獲取陽光的籐蔓,那也是有根須的。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結果呢?
她鬆開了抓著他胳膊的手指,在自己鬆散的髮髻上摸索了一下,拔了根兩寸來長的簪子出來,狠狠地往他手臂上扎去。
太子餘光早已經瞄到,卻未曾去阻止。
她終究還是膽小,連扎人都不敢挑要害的位置。
簪子無聲無息地沒入衣服中,很快有血液滲出——感覺到簪尖受阻的瞬間,太子驀然收緊了托在她後頸的手掌。
用力得讓她恍惚以為要被硬生生掐斷頸動脈了。
那個吻終於撤離了,遮蓋住她視線的手掌也挪開了,太子緊盯著她,冷笑:「如此婦人之仁,若沒有我給你做依仗,能活得了幾天?」
邵萱萱大口大口喘著氣,手卻仍舊死死地抓著簪子,鄭重得彷彿刺中了他的心臟。
太子斜瞥了一眼傷口,又一次吻了上去。
他並不是避不開,不過是不屑避罷了。
一隻螞蟻帶著它的武器阻攔在路上,有誰會專門停下腳步看一看究竟呢?
邵萱萱的勇氣彷彿隨著這一次襲擊全部用盡了,渾身癱軟,任由他將自己按倒在床鋪上,任由他將褻衣褪去……
太子的動作突然頓住,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她:「你……」
邵萱萱嚥了下口水,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你……」太子猛地打掉她握著簪子的手,一把將簪子拔了出來。
用力太猛的緣故,還帶出了數滴血花,飛濺在邵萱萱白得驚人的臉龐上。
「你居然……」太子頭一次在她面前噎住,半晌才說,「你昨晚,不曾將解藥全部服下。」
邵萱萱抿緊了嘴唇看他,解藥就是毒藥,對已經中毒了的人來說,這當然是救命的良藥,對普通人來說,這就是引入踏入深淵的罌粟。
至死方休,綿延無期。
「邵萱萱,是我太小瞧你了。」太子的額上漸有冷汗滲出,一滴一滴,落雨一樣沿著臉頰滾落,眼神卻愈加明亮,幾乎要把她刺穿。
狗逼急了跳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掏出瓷瓶,倒出褐色的藥丸,捏碎,揀了塊頭最小的一點兒放入口中,再將剩餘的藥倒進瓶子裡,晃了晃,扔到床上:「昨日少服一些不曾鬧出人命,想必下次也是不要緊的。」
邵萱萱下意識按在小腹上,解藥的份量果然會造成腹痛!
每天都缺那麼一點兒的話,會不會……會不會積累毒素呢?
邵萱萱的心又一次懸了起來,但是勇氣已經用盡了,要她再一次開口求饒,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夠的。
太子似乎猜到了她的憂慮,瞭然地欣賞著她的恐懼,慢騰騰地整衣服,慢騰騰地裹住傷口。
這點毒,於他不過是添點麻煩,隨時要注意服用藥物;於她,卻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所能做出的最大反擊了。
成功了,但也沒什麼用。他手上有得是解藥,並不受她挾制。
帳幔投射下來的陰影正好落在他臉上,像是被陰雲遮蔽的天空……門外卻突然有腳步聲響起。
「襄寧!」
兩人呆滯地對視了片刻,太子翻身滾到床內側,鑽進了被子裡。
邵萱萱沒能忍住厭惡情緒,下意識地就往外側讓了讓,遮蓋住太子的被子也被她帶得扒拉了下來。
太子瞪了她一眼,拽著被子又拉了回來。
「襄寧,你睡了嗎?」
門又劇烈地震了一下,邵萱萱被太子掐住了喉嚨,使勁吞嚥了一下,才結結巴巴道:「我、我睡了。」
屋外靜默了片刻,才再次響起齊王有些憂慮的聲音:「我方才好像看到有人往這邊來了,你當真沒事?」
邵萱萱遲疑,太子迅速在她腰上狠掐,「沒……沒事。」
齊王只得作罷,腳步聲漸漸遠去。邵萱萱鬆了口氣,正要開口說話,卻被摀住了嘴——太子拿眼神往外遞了遞,示意她去看外面。
邵萱萱一呆,扭頭看向門外。
屋內燭火未曾完全熄滅,看不到外頭的人影,只能隔著帳幔看到隱約的白色的窗紙和紅褐色的窗欞。
人還在?
沒走?
一個一個,都特麼鬼鬼祟祟的!
有那麼一刻鐘,她甚至想乾脆大聲疾呼把人引進來,讓他們自相殘殺好了。
太子死了,她必然也是要死的,齊王死了,她沒了用處,不知下場會怎麼樣……她突然覺得可笑,這個假太子畢竟還是太年輕了,既然這麼忌憚自己叔叔,直接殺了不就好了?
齊王在儲宮裡放眼線,難道這王府裡就沒有他太子的人?
就是讓她邵萱萱動手往他飯菜裡下點毒,也能把人抹殺掉了。
人死一切成空,還能爭什麼?
隨即,她又想到了太子當時嘀咕的那句「藩王受封卻不出京畿,一個個都是狼子野心」——狼要是只有一頭,殺死了,也就除了後患。
如若換了狼群,卻不能只顧眼前的敵人。
當你咬住一隻狼的咽喉後,保不住就有更多的野狼肆意進攻。
狼這種生物,可不會因為同伴被殺死而停止殺戮。
何況,龍椅只有一張,他們壓根不算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