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謀劃

邵萱萱夢到自己去遊樂場,手足都陷在五顏六色的球池裡——她詫異自己竟然會做這樣的夢,小學之後,她就再沒玩過。

但是頭頂上的月亮形壁燈這樣好看,鮮艷的小球這樣熱鬧,人躺在裡面,嘩嘩作響,又軟又安全,實在是舒服。

邵萱萱忍不住拿臉去蹭球,小時候做這個動作,總是要被斥責。

大人們總說這些球不衛生,怕她把髒東西吃下去。

其實空氣也並不乾淨,他們一樣呼吸,一樣哈哈大笑。

邵萱萱從小就對生活質量要求不是特別高,一時高興最要緊,玩髒了回家洗一洗澡就好了。但她實在想不通自己成年了,為什麼又跳進球池來玩。

她想得出神,身下的塑料綵球們卻滾動起來,帶著她一起朝著一樣方向流動。邵萱萱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想要抓住什麼穩一穩身形……

她驀然驚醒,抓到了一截繡了黑色四爪蟠龍的深色袖子。

邵萱萱愕然地看著手裡抓著的衣袖……和胳膊,視線再往上,才看到齊王沉睡的臉。他閉著眼睛,眼瞼下有著明顯的黑眼圈,束髮的冠子鬆了一些,顯得整個人都更加柔和了。

她整個人都被他抱在懷裡,身下是他的腰腹、雙腿、膝蓋,腰上是他的胳膊,身上是她的袍袖和被子。

邵萱萱臉不可抑制地紅了起來,她記起了太子的叮囑,也想起了這個人是已婚男。

她是當電視兒童長大的,又讀了那麼多年書,對危險的感知能力還是有的——並且,在感情上有那麼點潔癖。

在她生活的那個年代,結婚離婚雖然十分平常,但對介入他人婚姻的人道德譴責就有那麼點凶悍。

她竟然在一個已婚男電話懷裡躺了一夜!

即便古代沒有重婚罪,邵萱萱還是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小三才會去做的事情。

邵萱萱嚥了下口水,想要從他懷裡掙扎起來。

齊王眠淺,她才略微一動,他就睜開了眼睛:「你醒了,肚子還疼不疼」邵萱萱被火燒一樣跳起來,裹著被子蹲得遠遠的:「不疼了不疼了。」

齊王表情有些失落:「那也該餓了吧?」

邵萱萱大力點頭,餓是真餓啊!

早飯很快被送上來,齊王卻沒有離開的意思,直接在屏風後面換了衣裳,出來就在她身邊坐下了,近得一抬胳膊就能碰到。

邵萱萱被他那眼神盯得如芒在背,吃得飛快,幾次都差點噎住。

齊王失而復得,那喜悅是打心底裡透出來,回想起她剛醒來,紅著臉急匆匆掙脫開的樣子,更是心猿意馬。

早飯裡還準備了北地人喜歡的羊肉餃子,聶襄寧吃不慣羊肉,卻喜歡沾了一點兒羊肉鮮味的餃子皮。

齊王自然而然地夾了一隻,挑破皮,將羊肉取出,正要用勺子將沾了肉湯的餃子皮夾到邵萱萱碗裡,驀然發現她已經塞得腮幫子鼓鼓的,正大口咀嚼著。

見他看過來,邵萱萱有些不好意思,含含糊糊道:「這個羊肉餃子真好吃。」

失憶,竟然連喜好都忘了?

齊王皺了皺眉,很快又笑起來:「那就再吃點。」說著,夾了只連皮帶餡的,夾進她碗裡。

邵萱萱客氣地道謝,三兩口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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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肉吃多的下場,就是鬧肚子腹瀉。

邵萱萱抱著肚子躺在床上,尷尬把臉轉向了床內側。李大夫還在跟齊王他們說話,無非就是要清淡飲食,哪怕再喜歡吃的東西都要注意節制什麼的……

邵萱萱覺得這具身體真是太脆弱了!

她當年可是能吃一整碗羊肉泡饃不打飽嗝的!

李大夫因為研發出了「克制」空花陽焰的解藥,最近也是意氣奮發,給她開的止瀉藥方都帶著股狠勁之姿。

邵萱萱腸胃受虐,一想到幾天後還得再受一次罪就心如死灰。

中午只喝了點白粥,到了晚上,又是白粥——因了邵萱萱中午「什麼都沒有」的抱怨,後廚在白粥最上方撒了幾朵蔥花。

邵萱萱憤然,放蔥花幾個意思啊!起碼放顆蝦仁好伐!

太子再次悄無聲息溜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邵萱萱一臉淒慘地抱著肚子躺在在床上養病的樣子。

他顯然也有些意外:「你又怎麼了,孤不是把解藥給你了?」

邵萱萱看到他臉的瞬間,先想到的是吳有德,這是個徹徹底底的殺人犯,一點兒心理負擔都沒有的殺人犯。

太子又問了一遍,邵萱萱努力裝得平靜,語氣尷尬道:「他們怕我毒發生亡,給我折騰了十幾副藥…吃完就肚子疼,疼了一個晚上。」

太子:「……」

「好不容易不疼了,一不小心又吃多了……」

太子盯著她看了會,突然問道:「那現在還疼嗎?」

邵萱萱搖頭,太子沉思了片刻,坐到了床沿,伸手來把她的脈門。邵萱萱驚訝:「你還會看病啊?」

太子不吭聲,手指從她手腕上離開以後,又來扒她眼皮,看她口鼻。中醫嘛,望聞問切,邵萱萱還是很配合的。

「那些藥吃下去會不會死人啊?」她見他半天不說話,忍不住抱怨,「你給我想想辦法啊,總不能讓我隔三差五吃那個,那老大夫開了砒霜呢!」

太子很是隨意的「嗯」了一聲,問道:「你來這幾日,可曾見過李承蘭?」

李承蘭,也就是那日他們見到的那位李侍郎。

邵萱萱第一次得到分派下來的任務,問的直接就是結果。

「我……我不知道啊……他又不在我們面前接待客人的……」

太子「唔」了一聲,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問:「你不曾露出破綻?」邵萱萱趕緊搖頭:「當然沒有!」

太子顯然不是很相信她,勸道:「凡事都要先做謀劃的好,等人有了防備,那便晚了。」

邵萱萱眨巴眼睛,什麼意思啊?

太子皺眉,乾脆踢了鞋子上床:「齊王昨晚在這裡過夜的吧?你睡得死豬一樣,知道他幾時來,幾時離開,碰沒碰你?」

邵萱萱腦子裡「彭」一聲炸了,媽蛋禽獸啊,這個時候還想著這種事情!

她急急地抓住他看著就不大安分的手:「他不會的,他……他有老婆……我也不是傻子啊!」太子對「有老婆」這個事情嗤之以鼻,對她自稱的「不是傻子」更加不屑。

「倘若他不顧忌呢?齊王妃母家勢力再大,總不至於不許他納妾,」太子說道,「再者,你同他親密一些,又有什麼不好?」

邵萱萱臉上紅了又青,青了又白,這跟叫她去「色誘」又有什麼區別。敢情他這麼急著要她擺脫「處」的身份,還有這麼重大的「任務」!

邵萱萱這麼想的,嘴上也就這麼說了出來:「你不是說,不再拿我當棋子嗎?」太子蹙眉:「總是要有些犧牲。」

「那你怎麼不自己去犧牲!」邵萱萱反駁,「我是女的,每次都叫我去衝鋒陷陣——人家喜歡的是聶襄寧,要是知道現在在這裡的是我,分分鐘就跟你殺吳有德一樣,把我給殺了!」

「哦,消息傳得還真快。」太子的注意力卻落到了別的地方,殺人這個指責,好像不存在一樣,「儲宮定然還有別的眼線罷。」

邵萱萱覺得心跳都驟停了一下,這個人,當真是不把人命看在眼裡的。

與虎謀皮,莫不過如此。

太子挨近了一些:「你既知道自己形勢危急,如何猜不到我這裡更是步步雷池?我這身體,可是屬於當朝太子的。」

邵萱萱抿緊了嘴唇,她是被硬綁上船的,如今暴風雨襲來,她又能怎麼辦?

太子也不期待她回答,只是抬手將她落在衣襟前的黑髮撩到身後,湊近了要來吻她。邵萱萱拼了命要躲開,人被逼到床角,後頸被制住,眼睜睜看著那張漂亮的少年臉龐越湊越近,眼睛裡卻找不到一絲溫柔的神采。

這樣冷漠到可怕的一個吻,才唇瓣相觸,就凍得她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

然後眼睛被蓋住,唇舌被撬開,簡直就像沒有了潤滑物的機械齒輪。唇齒相撞,吸允舔舐,竟然也是會疼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