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困獸

鄢流於做好兔子肉端出來,就見邵萱萱眼睛發亮地坐那等著。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姑娘眼睛能看到東西之後,整個人還真靈動了不少——反面教材就是她那個哥哥了,蒙著眼睛的時候還能形容為沉默寡言、不討人喜歡,現在偶爾撞上那也幽冷的眼神,都跟被蛇信舔了臉似的。

又冷又陰森。

鄢流於把裝肉的盆端上桌,門又一次被推開,秦晅進來了。

邵萱萱只抬頭瞄了一眼就避開了,鄢流於也沒歡迎一下客人的意思。

秦晅的臉色更難看了,不由自主就想去摸一摸臉上的疤痕,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來。

這兩人還看著呢!

邵萱萱和鄢流於倒真沒看著他,兩人的眼睛都盯著桌子上的肉呢。

秦晅頗有點著惱不是,不著惱也不是的感覺。

他這邊還沒下定決心,邵萱萱和鄢流於的筷子已經動起來了。鄢流於看著高高大大的,使起筷子的戰鬥力卻沒有邵萱萱靈便,那麼小一隻兔子,切吧切吧做起來也就這麼一盆肉,三兩下就被他們瓜分完了。

秦晅皺著眉頭盯著兩人碗裡滿滿的肉塊,猶豫片刻,伸筷子直接就伸到邵萱萱碗裡,夾了條兔子腿出來。

「你……」邵萱萱震驚了,還真是不講究啊太子殿下!

她回神想搶,秦晅已經在兔子腿上咬了一口了,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朝鄢流於出手。

鄢流於還在那圍觀呢,迅速就成為被殃及的池魚了。

秦晅一共從邵萱萱這裡搶了三塊肉,鄢流於也被她洗劫了兩次——第三次秦晅才一動,鄢流於就直接抱著碗出去了。

秦晅的手頓在看空,怔了怔,失笑出聲。

邵萱萱也憋不住笑了,一邊笑一邊飛快地把碗裡最後一塊兔胸肉塞進嘴裡。

吃得太急,差點噎過氣去。

鄢流於的生活規律而枯燥,晚上睡覺,白天帶著狗到處轉悠。

邵萱萱瞅著外面風大雪大的,很不願意出去,秦晅卻很主動地表示自己願意一起去幫忙。

幫忙,幫什麼忙?

鄢流於瞅著他很有些不耐煩,這個人,他打不過,他的狗雖然拉得動他……也不是很想拉他。

邵萱萱見他們都要走,生怕自己一個人在這兒遇到個什麼雪崩啊野獸的,也巴巴地跟了出來,還把蒙眼睛用的灰布條都帶上了。

鄢流於看看秦晅又看看她,搖頭道:「我要走很遠吶,你們眼睛還沒全好,留在家裡好好休息嘛。」

秦晅蹙緊了眉頭,倒是沒開口反駁,鄢流於獨自上了雪橇,犬吠聲陣陣,揚起大量的雪沫馳遠了。

見秦晅沒走,邵萱萱便又安心地回到炕上,拿毯子蓋住雙腿——這天氣,這熱炕,要是能來點冰淇淋或者橘子就好了。

秦晅轉回來在炕上略坐了坐,又大步走了出去。

邵萱萱等了半天沒聽到動靜,扒開窗戶一看,就見秦晅蒙著眼睛,站在一棵松樹的大枝椏上,積雪撲簌著落下,楊花一般。

他站在那一動也不動,要不仔細看,就跟林子融為一體似的。

邵萱萱正要把窗子關好,那個黑色的影子倏忽一閃,幾個起落就消失在松林間。看方向,是往雪山那邊去了。

邵萱萱心裡一驚,下意識就跳起來往屋後的雪地去。

一是因為籐蟲喜寒,二是怕鄢流於發現,秦晅一直都把它連同那只錦盒一起藏在附近的雪地裡。

邵萱萱找了一圈,又往地下挖了很深,都沒有找到一點蹤跡,明顯是被秦晅帶走了。

她心裡慌亂起來,胡亂地拿布條蒙了眼睛,在屋子裡搜羅了一圈,把能穿上的保暖衣物都套上了,又挑了根手臂粗的木棍當枴杖,再裝了一兜雞子大小的碎石頭充當暗器,這才往他們離去的方向走去。

松林越往深處走就越寂靜,除了風聲和積雪壓斷樹枝的聲音,便只有腳下積雪被踩實時發出的「咯吱咯吱」聲。

秦晅是踩著樹杈離開的,幾乎沒留下什麼痕跡,鄢流於的雪橇倒是留下了兩條明顯的痕跡,雪橇犬的腳印也還並沒有完全被大學掩蓋。

邵萱萱一沒秦晅那麼好的功夫,二沒雪橇,積雪很快就沒到腰際,完全沒辦法前進了。

她努力回想著自己當年看過的各種求生節目和電影,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了鄢流於家裡,生火融雪。

鄢流於這裡別的沒有,獸皮還是不少的,她挑了兩條形狀大小差不多的,澆水凍硬,再在自己的靴子外面裹了厚厚的兩層皮子,把靴子和凍住的獸皮綁住,澆水凍結實,勉強做了副簡陋的滑雪板。

她也就在旅遊區安全措施齊全的滑雪場滑過幾次,這麼獨自出野外還是第一次,深吸了口氣,才朝著雪山方向滑去——

「砰!」

邵萱萱才滑出去四五米,就斜摔倒在地上,一時間覺得屋頂和樹梢都隨著灰濛濛的天空一起在搖晃。

好在腳上的滑雪板凍得夠結實,臉因為裹了夠多的毛皮,也沒摔壞。

邵萱萱吸了吸鼻子,掙扎著爬起來,就這麼滑一段摔一段地往前行去。

她倒是不怕鄢流於不回來的,可是秦晅……秦晅帶走了解藥和空花籐蟲!按他的性子,一旦找到出去的路,怎麼可能再為了她這樣的小人物回來呢?

邵萱萱停停走走,意外地發現,鄢流於走的這段路,竟然還挺有規律的。不像是去打獵,也不像是去挖什麼山珍,倒像是在巡邏。

以望子崖為中心,非常完整的巡邏路線。

邵萱萱甚至在一些諸如巖縫或者斷崖附近發現他留下的標記、少量的食物和一些日常用品——這樣的巡邏顯然並不是第一次,他所謂的留守,應當還有別的目的吧?

這樣大的雪,這麼人跡罕至的地方,到底有什麼好的呢?

一直沿著雪橇印走到一處懸崖邊,邵萱萱才終於看到了秦晅出沒過的痕跡——他沒在雪橇印附近停留,甚至沒留下腳印,那處崖壁上也積滿了雪,靠近邊沿的一棵小樹只剩下半截樹身,魏顫顫地在風中抖動。

樹身上幾乎沒什麼積雪,在這一片純白的世界裡,突兀而刺眼。

邵萱萱走近了瞧,又在樹身下方的一小塊突起的岩石上看到了腳印——那些腳印都是朝著巖壁方向的,竟似走進去了。

樹身幾乎沒積雪,肯定斷了沒多久,腳印只在山崖中段的岩石上有,肯定是不想被人發現……邵萱萱篤定那腳印就是秦晅留下的。

不過,那下面有什麼呢?

藏滿武林秘籍的山洞?

還是什麼寶藏入口?

邵萱萱往下瞄了瞄,看得頭暈眼花,實在沒有膽量跳下去——那一小塊突起實在太小了,別說她不會功夫,就是真功夫了得,風那麼大,誰知能不能準確在那裡落腳。

她從兜裡掏了碎石出來,又在袖子上撕了點布料下來,裹在石頭上,抓住樹身,小心翼翼地朝著那塊突起的岩石扔去。

她的準頭倒是好的,可惜山崖上風實在太大了,一連試了三次,才終於把石頭扔到上面。

很快的,一個人的腦袋從被石壁擋住的地方冒了出來,然後一把拉開裹著臉的不僅,露出半張臉,「邵萱萱!」

邵萱萱呆住,艾瑪居然就在洞口待著,沒進去找寶藏哇!

「你帶繩子了嗎?拉我上來。」

秦晅喊出來的話十分讓她失望,敢情你不是去挖寶藏了,而是失足掉下去的啊。

邵萱萱掏了掏懷裡,又摸了摸袖子,還真沒帶繩子。

秦晅又問:「帶刀子了嗎?」

邵萱萱搖頭,唯一的匕首都給鄢流於拿走了呀。

秦晅顯然有些氣餒,又縮頭鑽了回去。

邵萱萱抓著樹身把身體盡力探出,有些幸災樂禍地問:「你怎麼掉下去的,哪裡有山洞嗎?你爬不上來了?」

秦晅沒吭聲,半晌才說:「錦盒在我這裡。」

臥槽!差點把這件事情忘了!

解藥都還在他身上呢!

邵萱萱嚥下到了嘴邊的「好話」,諂笑著說:「你等著,我想辦法救你上來!」

她所謂的辦法,也就是跟鄢流於求救而已——既然是他每天巡邏的必經之路,最晚明天就能等到人了吧。

她怕的是秦晅帶著解藥直接走了,如今知道人被困住了,反倒不著急起來。

大男人一個,凍一凍,餓一餓怎麼了嘛。

人生就是這樣的出其不意,誰能猜得到呢。

邵萱萱心情大好,一面裝作焦急的樣子嘰嘰呱呱說話,一面懶洋洋地坐下來,捶了捶酸脹的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