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才濛濛亮,邵萱萱就被搖醒了。
秦晅一把掀了被子,將她拎起來,扔給滿臉憋笑的綠葛,自己則由張舜帶著人開始洗漱。
邵萱萱被這麼一折騰,醒是醒了,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卻又沒有了,畏畏縮縮了半天,避開人在衣服裡塞了一堆東西。
什麼鐵蓮子啊、帶機括的銀針盒啊,直恨不得把火藥和□□也帶上。
秦晅一把將袋子從她懷裡抽出來,「你當太后寢宮是什麼地方?」
「我……」邵萱萱咬唇,「我哪裡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我從來就不想去!」
她只知道,皇后已經識出了他的身份,太后還曾經找宮人想要暗殺自己。這一去,分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不過是要你去問個安而已,也好幫我探個虛實。」秦晅道,「你若實在不想去,那便不去。」
邵萱萱眼睛發亮:「真的可以不去?」
秦晅盯著她:「不去那邊,日後也不必去了,我在備了間密室,你閒暇時便在那待著,如何?」
「密室?」邵萱萱下意識就覺得沒那麼簡單,「我幹嘛非得去那,她們還會來這裡逮我不成?」
「你去了便知。」
邵萱萱眼珠子直轉,咬咬牙,點頭先答應了下來。
秦晅準備的密室和陰測測的老太皇太后、臥薪藏膽的新任太后比,明顯是前者好應付得多。
「那便走吧。」秦晅立刻就站了起來,朝著她走來。
邵萱萱有些慌亂:「現在就走?我還沒吃早飯呢!」
秦晅瞪他:「餓不死你。」
這話邵萱萱就不大贊同了,她在他手底下挨餓的日子可不短,都留下心理陰影了。
說話間,秦晅已經拽著她回到內殿,將人推回到了床上。
邵萱萱立刻就抓緊了衣襟,飽暖思淫欲哇!飯都沒吃呢,當了皇帝就是不一樣了,漢武帝上個廁所都能跟人看對眼,小變態這才上任幾天,迅速就把陋習學全了?
秦晅壓根沒理她,一手撐在她身側,一手將玉製的枕頭撥開,在床板和床壁的交界處不輕不重地搗鼓了幾下。
床板突然如血盆大口一樣張開,邵萱萱驚呼著往下墜,憑著本能死死拽住了秦晅。
驚呼聲還沒落地,屁股就接觸到結實的地面了。地面坡度極陡,邵萱萱一邊尖叫,一邊死死攥住秦晅胳膊,秤砣一樣拖著他往下滑去。
「你別抓著我!」秦晅吼了一聲,試了兩下都沒掙脫開,又不能真下死勁打她,只好認命地跟著滾地葫蘆一樣往下滾。
兩人一直滾過整個斜坡面,一直撞到台階才終於停下來。
秦晅被壓在下面,臉黑得完全不能看,邵萱萱也扭到了腰,訕笑著爬起來:「誰叫你的機關設計的這麼沒水平,跟電視劇裡抄的一樣,還沒個緩衝帶什麼的……」
「誰叫你閉著眼睛亂掙扎的?」秦晅一把推開她。
要不是她,他何至於這樣狼狽。
邵萱萱尷尬地扶著腰,抿著嘴唇不說話。
秦晅也懶得跟她廢話,抬腿往下走去,邵萱萱只得跟上,一面走一面嘀咕:「這麼黑啊,不打個火折子什麼的。」
秦晅走得一點聲息也沒有,更沒有答話的意思——在黑暗中行走,於他如同呼吸一般簡單,哪裡還需要什麼外物。
邵萱萱心裡發慌,往前跑了兩步,一個趔趄往前撲去,重重地裝在他背上。
「手給我。」
秦晅甕聲甕氣道,不等她反應,已經一把將她手抓住,拖著人繼續往前。
視線受到了遮蔽,觸覺和聽覺就特別靈敏,邵萱萱甚至都能聽到自己胸口愈來愈快的心跳聲。
秦晅仍舊沒什麼反應,彷彿死人不需要呼吸一般。
她猶豫著將手指蜷曲了起來,貼到他手腕上,一下一下明顯的脈動彰顯著手腕主人的健康。
習武之人的脈門,向來是不能隨便給人碰觸的。
秦晅卻沒拒絕,只是放緩了腳步,呼吸的節奏也放得更慢。
身後的女孩明顯鬆了口氣,身體也放鬆下來,漸漸適應了他的節奏,柔軟的手指貼在他手掌內,乖巧得不像她的性格。
倒是有幾分跟方硯一起時候的嫻淑模樣。
嫉妒是一種十分可怕的情感,蛇一樣綿長無骨,潛藏在心底深處,偶然一腳踩中,就是致命的咬痕。
偏偏還無力驅除,熬過一次還有下一次,一次比一次難以忍受。
明明,是他先遇到的!
這條甬道極長,彎彎曲曲,走了小半個時辰都沒到底,邵萱萱都懷疑兩人已經離開飛霞殿範圍了。
秦晅手腕上脈搏的跳動卻越來越凸顯,手心甚至沁出了汗來。
邵萱萱立刻也緊張了起來,說好的密室呢,怎麼你自己也越走越緊張了,裡面不會還關什麼東西吧。
她正想得出神,秦晅突然低聲道:「到了。」
「啊?」
邵萱萱愕然,然後就聽到「卡擦」一聲悶響,眼前的黑暗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明亮的月白色光線湧了進來。
等眼睛徹底適應了黑暗,她才意識到是石門被打開了——門內石壁上鑲滿了泛著藍光的夜明珠,照得整個房間都似有灩瀲的水光在蕩漾。
她往前一步,站到了秦晅身側,咋舌地看著屋內成疊的圖紙和各式兵器——這簡直是一個翻版的軍器監,甚至還能聞到硫磺的味道。
「你居然在床底下藏炸藥,簡直不要命了。」她嘟囔著扭過頭,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秦晅臉上似乎有紅暈還未退散——藍色是冷色調顏色呀,難道是看到武器太激動了?
再一低頭,猛然發現兩人的手居然還交握著,又濕又熱,簡直要燒起來一樣。
她試著想要抽回來,秦晅卻像無知覺一樣拽著她往裡走去,力氣大得完全拒絕不了:「這上面可不是我的寢殿,是儲宮的暗室,我花了好幾天功夫才讓他們把出口開到了飛霜殿。火藥你比我熟悉得多,也不用我同你多說什麼,你以後有空就多到這裡坐坐。功夫練不好,便多動動腦子,別真把自己弄個跟個廢物似的。」
他語速飛快,手卻一直沒放開。寂靜的石室內只能聽到他的聲音,和她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氣氛一時間變得曖昧而尷尬,秦晅臉上還保持著平靜,手心的溫度卻出賣了他,手掌的力氣也越來越大,邵萱萱手背上都明顯出現了紅痕。
他都已經這樣努力了,連脈門都隨便她摸,甚至知道她下毒,知道她心底對自己的厭棄,都不曾下狠手,為什麼還是輸給方硯?!
一個死人,靠著一堆屍骨把人永遠地搶走了。
邵萱萱也不知他這突如其來的憤怒是什麼個由頭,死命把手抽了回來,憤憤地罵:「變態!」
秦晅恨恨地咬緊牙關,嘴唇滲出血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愛這種東西,在這樣的情況下,怎麼能說得出口。
怎麼能,低得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