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雁這一觀察就是十數天。
距離年底各色頒獎禮的結束已經又過去了好一段時間,西曆元旦過了,舊曆新年也在不經意間一天天的越來越近。錄製穆庭工作室的mv是喬雁新年前的最後一份工作,拍攝完之後就可以享受一年當中最長的一個假期。
當然,並不是每個明星都像她一樣這麼清閒,越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明星往往便越是忙碌,周旋於各種比賽、晚會、綜藝節目之間,正是趁著全國人民都在享受長假,好好混臉熟刷存在感的好時候。穆庭如今是華語樂壇最炙手可熱的當□□手,如今自然也是忙到只恨不會影□□,每天奔波於各地電視台與工作室之間,幾乎快要忙得腳不沾地,強行抽出一段時間來做專輯實屬不易。
而喬雁也是第一次真正了解到工作中的穆庭具體是什麼樣子,前些天那個一起蹲在玻璃窗前吃夜宵的晚上受穆庭建議,她是真的做好了觀察穆庭每天都在做什麼的準備的,未必十分認真,但的確付諸了行動,只是這一路下來接受到的東西太過離奇而又的確真實,實在覺得像重新認識了穆庭一回。
她早知道穆庭有一副老天賞飯吃的好嗓子,屬於那種偷偷吃辣喝啤酒煩了還會抽煙,而嗓子依然高低音都毫不費力的人,她也似乎聽人說起過穆庭其實是全方位一體機形的才子,不過圈內的宣傳炒作手法她又不是沒見識過,再平庸的人也能被包裝成百年難遇的奇才。是以直到最近她才真正感受到了穆庭飛揚灑脫的才氣和對於工作的認真,與其說他是一個歌手,說他是名音樂人似乎更貼切些,除了演唱之外,他對從作詞作曲到編曲樂器都很有研究,這樣全程參與下來當然和歌曲更加契合,唱起來也有屬於自己的特色與默契。
而穆庭的工作室成立之初並沒有鋒辰的參與卻依然一鳴驚人,也的確有它實在的道理,這個工作室的幾名成員年輕氣盛,有才氣有朝氣,思路天馬行空,有時一段信手彈出的旋律,她這個外行人驟然聽到都會覺得舒服。當初他們滿懷夢想,敢闖敢拼,而現在他們不光夢想還在,也已經賺到了為夢想而奢侈的本錢,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對於他們光明的前景與未來,所有人都可以預見。
喬雁這些天終於沒能倖免,遲來地感受到了傳說中穆庭的嚴厲任性與壞脾氣。他們因為穆庭對她的欣賞並主動相交而結識,一直以來穆庭對她的態度說是和顏悅色都覺得形容的程度不夠。穆庭強調過幾次因為沒有利益相關,所以對喬雁的優秀格外寬容,如今真的有了利益相關的合作機會,喬雁才開始對這句話深有體會。
穆庭的要求風格很飄忽。喬雁有豐富的拍戲經驗,按說拍個mv絕非難以完成的事情,但穆庭刷新了她入行以來一場戲ng次數最多的記錄,別的導演就算再嚴厲苛刻,一場戲不過總有他自己的理由,而穆庭讓她一個場景翻來覆去地重拍,ng的原因通通只有一個——演出來的效果不是他想要的感覺。
但他自己也說不清那種感覺究竟要怎麼才能表演出來,於是只好讓喬雁一遍遍地拍,自己眉頭大皺地嚴厲審視這些已經很精良的片段,還經常把自己已經選定的素材粗剪一下觀看,覺得不對勁又去找喬雁重拍,經常喬雁拍完了今天份的內容還要去補好幾天前好不容易通過的鏡頭,說心裡一點意見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有次當喬雁偶然得知他們的上兩張專輯的mv都要比現在拍得輕鬆愉快容易得多時還是忍不住心下有些忐忑,只怕真的是自己表現太過差勁,耽誤了整體進度。
「啊?你說前幾次?」穆庭茫然的重複了一遍,仔細回想了一下前幾次的拍攝狀況,「哦,前幾次都是我覺得勉強過關時就放行了,沒跟她們要求得那麼死,到時候滿意的素材不夠用mv裡少給點鏡頭不就行了……但是我不打算和你這麼彼此敷衍著就過去了。」穆庭說著對喬雁攤了攤手,表情一片坦然。
「既然我有好的想法,而你其實能完成它,那我們為什麼不一起做到最好?這種問題你還一臉嚴肅地跑過來問,太傷我心了,你看不出來你的待遇已經比其他人要好得多了嗎?」
這位爺刁難人不說,還自信滿滿地覺得人家應該對他感激涕零,喬雁覺得好氣又好笑,卻到底工作得更加盡心盡力起來,在一次又一次的ng中心態平和地繼續磨練自己。
沒辦法,士為知己者死,她又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當她面對著這樣一個恃才傲物得令人毫不討厭,又對她欣賞得如此直白分明的人,實在沒辦法生出什麼不滿來。
說起來她和穆庭認識的時間並不算長,去年十月份她在片場第一次見到穆庭,至今算起來不過四個多月的時間,何況還是十二月才算真正有了交集,說是一見如故實在談不上,但就是猝不及防地在很短的時間裡迅速熟悉起來。如果人與人之間的相遇都是命中註定——圓滿結束了拍攝的工作的喬雁和穆庭一起走出了工作室的寫字樓。穆庭要趕到市中心的會場參加一個新春歌會,和她走相反的方向,兩人在路口笑著彼此道別,喬雁走在回家的路上時心裡想,如果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她衷心地感謝她這一年所遇到的貴人們,比如羅銘,比如舒麗,比如魏澤,也比如穆庭。
她以前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多好的運氣,而今卻想因為這些人而誠懇地感謝上天待她不薄。
感謝你將我所付出的這些努力,擺在了願意欣賞它的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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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結束工作的時候,喬雪已經放假放了將近一個月。她在剛放假的時候回了趟遠在南方的家,現在正好很及時的趕回來,和喬雁一起留在這個寒冷多風的城市度過又一個新年。她從家鄉那邊帶回來許多精緻的點心,裝了兩個滿滿的行李箱,似乎恨不得把家鄉的特產全都給喬雁帶回來。喬雁挑出一部分給羅銘舒麗送了過去,羅銘和舒麗年前專門挑了一天來了喬雁喬雪家,幫兩個小姑娘收拾了一下房子,把家裡打扮得有了些喜慶氣息。對別人卻沒這麼親昵也沒這麼唐突,只在收到對方的東西后才包滿滿的兩盒點心做回禮。
快過年的時候穆庭也給她寄了東西過來,喬雁本來覺得收到穆庭的東西自己是能預料到的,但在拆封時倒出來一堆明星的私人聯繫方式和寫真日曆筆記本時還是和喬雪一起嘆為觀止。穆庭的這份禮物不走心得簡直令人發指,顯然就是送到他家的東西他包裝都沒拆,直接轉寄給了喬雁。喬雁把這些東西歸攏到一起,連帶著點心一同給穆庭寄了回去,同城速遞方便快捷,晚上穆庭就打電話過來對每種點心的味道都評價了一番,末了還跟她抱怨:「你怎麼又把那堆東西給我寄回來了,不能自己找個地方扔了嗎?」
「寄給你家的,我私下處理不合適吧。」喬雁對穆庭這種不講道理的指責一笑而過,根本不與這種心理年齡成謎的人較真,轉而調侃他,「我拆包裝時看了一下,只有一盒包裝最簡陋的西點裡面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其他的禮盒裡面全都夾著東西,果然包裝樸素些的話心也是相對樸素的?」
「……」穆庭在電話那頭乾咳了一下,「只有那盒是我自己買來送你的。」
「……」喬雁覺得自己也是不懂穆庭到底在想些什麼,「那隻送這個不就行了,你寄過來那麼多別的東西幹什麼?又不經你自己手,也並沒有顯示出什麼誠意啊、」
「這不是反正堆在家裡也是堆著嗎,我家老頭老媽今年不回家,在國外待著陪家裡親戚,我只能自己把東西處理一下。」穆庭說得理直氣壯,且有理有據,喬雁無從反駁,卻突然聽他最後又跟了一句,「而且那盒西點也不算什麼禮物,就是前天錄節目時節目組準備的點心,感覺你會喜歡,所以去買了一盒給你嘗嘗。」
哦,這樣。喬雁想了想,最後只是輕輕笑了笑,沒有回答。
春節當天的時候喬雁給家裡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聲音對她客氣而疏離,她們彼此例行公事地問候完,也算今年的任務已經各自完成。姐妹倆擠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哈欠連天地守著歲,喬雪撐到零點回完蜂擁而至的祝福短信後馬上如蒙大赦的奔向房間倒頭就睡,喬雁群發完祝福短信又把收到的挨個回覆過去,回到穆庭那裡卻是稍稍一頓。
穆庭就回了她個新字。
他說話沒簡略到這個地步吧?喬雁遲疑了一下,手指在新字上摩挲片刻,指尖向上移撥通了穆庭的電話。鈴聲響了很久才被接起,穆庭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和略微沙啞。
「喬雁?」他啞著嗓子問。
「是我。你睡覺了?打擾你不好意思……」喬雁想想也覺得自己實在是想太多了,連忙為擾人清夢的事情道歉,穆庭卻截過了她的話頭,哼哼了一聲表示否認。
「不是。」他把手心放在自己額頭上摸了摸,肯定地答覆她,「我是發高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