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借力取巧

一部劇從開拍到開播,中間一般都會隔上一段不短的時間,公眾大多是三分鐘熱度和圖個新鮮,默默長情關注的畢竟是少數。想要讓劇保持一個穩步上升的討論熱度和關注度的話,就一定要想方設法增加一些曝光率,就像廣告商投放的廣告一樣,不管質量好壞,高頻率的出鏡總會對關注度和知名度有所提升,宣傳方面從來都是一份付出一份效果。

所以還在拍戲的導演,只要還沒看破紅塵功名不在乎票房收視率,無論是喜歡帶隊進駐山老林的,還是習慣一頭扎進片場深淵的,總得時不時在媒體的鏡頭前露一回臉。路透、探班、直播、花絮,出鏡方式很多,任憑選擇。眼下穆庭帶著媒體來探班就是很常見的一種,徐振的新戲關注度本就頗高,楊碩更是自帶話題度,是以這次探班著實熱鬧,雜七雜八的媒體來了不少。

他們進到片場的時候,喬雁和楊碩已經開始了新一場的拍攝。喬雁受了沈嘉笙的些許啟發,三分半的對視鏡頭裡,她的表情變化並不太多,過於豐富的面部表情變化總是容易顯得做作刻意浮於表面,她掌控的還不算好,過往被卡也總是栽在這上面。

而現在這場,她選擇稍微避開了這些面部微表情的頻繁操作,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動作配合上,尤其在這場戲的最後,她與蔣紹大膽地對視,眼睛裡滿是不服輸與驕傲自信的美麗,最終蔣紹率先地起身離開,身形並不瀟灑,倒似帶著有些窘迫與狼狽。她一個人又在原處坐了一會兒,倏地撇過頭去,轉眸低眉莞爾。

滿意與喜歡悄悄地泄露出一絲蹤跡,很快便幾乎要滿溢出來。

「cut,過。」

隨著徐振簡潔有力的一聲評價,這場卡了喬雁三天的戲終於也被她攻克。片場眾人對喬雁這幾天的嘗試都看在眼裡,現在她終於卡過,自然值得恭賀。而媒體心中又是另一番感受,能從事這一行的人大多眼光毒辣,喬雁的表演水平也讓他們感到意外,連帶著對徐振新戲的印象分也驟然提高了不少。

他們或禮貌或真誠的鼓起了掌,穆庭站在徐振旁邊同樣跟著拍手,還頗為流氓地率先吹了聲口哨。喬雁收回望向楊碩的視線,向口哨聲響起的方向看了一眼。

楊碩還有點沉浸在喬雁的視線中沒回過神來,越是優秀的演員自我代入感越強,入戲也相應越深,戲中角色的情感轉闔也會更加反作用於演員本身。他在徐振的聲音響起後還有點沒出蔣紹的狀態,跟著喬雁回頭的動作下意識看了過去。

然而就是這一眼,讓他迅速清醒過來。

喬雁此時的眼神,和剛剛戲中的虞錦扇完全不同。那樣的張揚明艷、熱烈大膽此刻通通消失不見,她眼中有隱約的無奈和笑意,卻連脣角的弧度都沒有稍稍彎起,顯得內斂而平靜,,偏又憑生幾分淡淡的溫柔。楊碩的視線同樣落到穆庭身上,帶著些恍然重新看向喬雁,如同窺破了她內心深處最隱蔽的秘密。

然而此時卻已經連那種隱約的歡喜都已經消失不見,她重新又穿上了外套,冷得稍微有點打哆嗦,正低頭專心致志地邊搓手邊跺腳,察覺到楊碩的視線後敏感地抬起頭來:「怎麼一直在看我……我哪裡出什麼問題了嗎?」

「我陪你過去跟穆庭打個招呼?」楊碩話裡有話。

「現在?」喬雁怔了一下,回頭看看穆庭和徐振身邊裡三層外三層的媒體和演員不確定地問,想了想覺得自己猜到了什麼,不由狐疑地看他一眼。

「你怎麼這麼著急……你是他的粉絲嗎?」

……難道不是你嗎?楊碩被喬雁追問兩句,看著她頗有些莫名,心裡對於剛才的結論又難免有些動搖。那頭的穆庭卻已經發現了兩人,在人群的包圍下主動朝他們這邊招手。

「你們過來接受採訪啊——喬雁!說你呢!快點過來,我們剛結束合作才幾天,你見面就當不認識我了啊?」

雖然兩人實際的合作時間尚在過年之前,但工作室的宣發這一周才開始發力,是以喬雁最近雖然身在徐振的劇組,名字都一直都是和穆庭連在一起的,兩個人關係親近似乎也是正常的事情。媒體本來都一窩蜂地圍在穆庭徐振身邊,聽了穆庭的話後,許多人紛紛把視線移到喬雁身上,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穆庭的新專輯正式上線已有六天,銷量一路走俏,各界好評如潮,在發售第三天時便已經坐穩了專輯銷量周榜的首位,每一天都在刷新著記錄,在已經日漸不景氣的唱片行業如同異軍突起。

而在發布會當天公布的主打歌mv一經面世也廣受樂評人與歌迷的歡迎,喬雁在發布會上的初次亮相於人前足夠體面得宜,倒有不少原本不看好她的路人態度有所轉變。在穆庭與徐振的雙重加成下,喬雁的粉絲數已經比年前翻了兩倍不止,也算終於擺脫了在公眾視線中默默無聞的窘境。

眼下被穆庭如此公然打趣,喬雁倒也顯得落落大方,和楊碩一起朝媒體走了過去。她雖然是這部劇的第一女主角,但顯然遠不如身陷話題中心的楊碩有爆點,是以媒體圍在楊碩身邊進行了一段長時間的訪問之後,才終於將話筒對準了她。

她全程站在那裡微笑著回答記者提問,回答條理清晰,言辭溫和內斂,很清楚娛樂圈的新聞爆點,不透露過分也不會讓媒體無從下筆,從容大氣之風初現。

————

等記者們又圍到李嘉笙身邊觀看新一輪的試鏡之後,喬雁終於從□□短炮中順利脫身。楊碩第一個被採訪完,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裡,倒是穆庭不知道霸占了休息區誰的椅子舒服地坐著,見她望過來就眉毛一揚,拍了拍旁邊的椅子示意她過來坐。

她也確實已經很累了,沒多客氣,一路小碎步就挪了過去,看了看左右無人,覺得刻意隔一張椅子未免太過此地無銀三百兩,於是便乾脆直接在穆庭身邊端正地坐下,目不斜視地看著李嘉笙的試鏡。旁邊穆庭一起不言不語地靜坐了片刻,到底不是安分守己的性格,沒一會兒功夫便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一張自己的專輯擋住半張臉,半轉身面向喬雁滿臉正經。

「我帥嗎?」他做了個和封面上的自己一模一樣的冷峻表情,得意地對喬雁180度角立體展示他的專輯和臉。

喬雁:「……哦,帥。」

穆庭看起來對她的配合還算滿意,輕笑一聲,把專輯遞給喬雁,「給你的,參與製作送專輯,每天拍完戲後聽半小時,放鬆身心,提神醒腦。」

「我又沒帶電腦來,哪有設備能聽……」喬雁聳聳肩,嘴上輕聲抱怨,倒是將專輯接了過來。沒想到穆庭聽了這話倒是馬上有所反應,摸出手機解鎖開始連點一氣。

「就知道你可能聽不了。」他朝喬雁晃了晃手機後收回口袋裡,滿意地向椅背上一靠,「所以我剛才把專輯曲目的mp3版本打包傳給你了,高品質無音損,我厲害嗎?」

「……」喬雁想了想,還是誠實地回答,「閑得厲害……」

「好了,難得來一趟,你也去到處轉轉,我去補個妝,馬上要開拍下一場了。」喬雁歇了會兒後站起身,穆庭可能覺得自己坐著沒什麼意思,想了想居然也跟著一起站起來往外走。

「片場有什麼可看的,我又不是沒來過……你們化妝間在哪兒,我也去看看?」

「別跟著我,萬一被拍到了都不知道怎麼解釋,太冤枉了。」喬雁無奈地笑著趕他,語氣不大認真,穆庭也不以為意,繼續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再拐個彎就是化妝間,喬雁轉過隔板,漫不經心向前看了一眼,隨後猛然頓住腳步,臉色霎時雪白一片。

這個劇組的拍攝地點比較偏遠,所有場景都是臨時搭建,化妝間的條件也很簡陋,只是個臨時搭建能遮風擋寒的形狀不規則的棚子,借地勢建在片場邊緣,與拍攝場地只有一塊木板簡單隔開。

眼下化妝間中不知為何沒有旁人,隱秘的角落裡兩個身影正忘情地抱在一起擁吻。

若是尋常拍攝期間的私情,她大可不避如此在意,只當無意中撞破了一個小秘密,像是當年她無意中窺破秦菲顧昭明的地下情;若是和她不熟的兩人,她也大可馬上抽身離去,就當沒有發現過,好歹不落尷尬。

但現在外面是層層疊疊的媒體,她又如此清楚裡面的主角之一別有用心。此刻她站在原地,心中滿是不可置信,腳步卻挪動不開,一時覺得茫然又惶恐,腦中一片混亂,短時間怎麼都理不清楚。

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在這樣一天,在片場撞破楊碩和劉靜怡的隱秘關係。

「怎麼了?」走在她後面的穆庭馬上察覺到異常,快走幾步趕了上來,越過喬雁就要向前看,卻被喬雁立刻反手拉住手臂拽住。他驚愕地回過身看她,卻見喬雁食指抵脣,向他靜靜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別說話……」

她臉色依然顯得蒼白,眼中慌亂與無措都來不及掩飾,穆庭甚至還從裡面捕捉到了一絲淡淡的傷感,頓時也心下一悶,看著喬雁一時也不知該作何表情。安靜的氣氛沒能持續多久,似乎只是一眨眼的事情,隔板那邊就傳來了沈嘉笙帶著笑的嫵媚聲音,由遠及近,很快便清晰起來。

「片場能有什麼記者朋友們也都知道,真是沒什麼可看的……我看大家拍攝採訪這麼長時間也都辛苦了,不如去化妝間休息一下補個妝後再繼續?」

喬雁和穆庭緩緩對視一眼。

而後喬雁突然感覺自己被大力推到隔板的緊裡面,卡著隔板與化妝間棚壁的細小位置,穆庭猛踹了一下隔板,生生將塑料制的隔板向化妝間方向踹過去幾分,將喬雁恰好嚴密的遮起來。

在被隔板擋住視線的最後一個瞬間,穆庭的聲音也淡淡消失在空氣裡。

他說:「喬雁,別出聲,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