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裡面這一對哪怕擁吻得再投入，也不可能全無察覺。
劉靜怡被聲音驚了一下，掙扎著就要退後，被楊碩安撫地在在背上由上到下劃了一下，而後又將她圈緊。穆庭站在門口的位置冷眼旁觀，看到這裡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身後記者攝影師在沈嘉笙的帶領下越過隔板來到這裡，顯然都沒想到第一個見到的是像門神一樣堵在門口的穆庭，一時間都愣了一下。
「穆庭？你怎麼在這裡？」沈嘉笙在錯愕過後卻是帶著濃厚的興味打量著穆庭，她身為凌宇一姐，身份地位是實打實的，進組時她說與穆庭私交甚篤雖然純粹是誆喬雁的空話，但平時的確和穆庭有交情，起碼說得上話。
眼下她帶著這麼明顯的興味主動搭話，顯然對裡面的事情並非毫不知情。穆庭轉過身面向這些拿著話筒扛著鏡頭的媒體人，以及帶著他們過來這邊的沈嘉笙，脣角是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卻殊無笑意，眸底身處泛起冷淡無謂的漠然。
「看風景啊，片場不是沒什麼可逛的麼，我就來這看看。」
「結果果然沒什麼景可看，浪費時間，還不如就此回去。」
他不笑時向來鋒利得令人心驚，好像和平常關懷粉絲的水仙暖男形象大相徑庭，這個樣子的穆庭媒體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但恐怕永遠忘記不了——在倒穆運動開始的前後，這個人就是以誰都料想不到的雷霆之勢料理了一切事情，將近三年過去，依然有幾家深受當時風暴影響的媒體，至今沒能翻起身來。
對這樣有背景有手段還愛記仇的瘋子，媒體其實是不願意過多招惹的。穆庭話裡話外對他們已經表達了明確的不歡迎，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今早一起過來時還有說有笑的人怎麼就突然就轉了性，不過現在但凡識相些就該老實回去。
但記者們本來不覺得化妝間能有什麼新聞，接受沈嘉笙的建議也只是純粹想補個妝。眼下被穆庭這麼一攔，反倒起了好些不該有的好奇。從事新聞媒體這一行的人總是有旺盛的好奇心、求知慾和對熱點信息的敏感度，眼下很多人便已經察覺不對，紛紛在心裡暗自嘀咕起來。
化妝間裡有什麼？穆庭為什麼攔著不讓人進？
沈嘉笙始終笑吟吟地看著穆庭的動作，見兩方陷入僵持，穆庭站在那裡沒有動的意思，記者們又全都猶猶豫豫，生怕不小心錯過什麼大新聞，當下便對穆庭眨了眨眼睛，而後笑著開口。
「說起來怎麼是你在這裡啊，我看都你還真挺意外的，原本在片場裡沒看到楊碩和喬雁，我還以為他們倆來補妝了呢。」
楊碩？喬雁？
楊碩和喬雁？！
記者們頓時便激動起來，雖然楊碩的緋聞已經多到漫天飛的程度，劇組男女主角為了宣傳需要炒緋聞的也不在少數，但楊碩如今是什麼情況，他身陷隱婚多年傳聞，盛傳已有一女，而現在更是被前緋聞女友跳出來指認是腹中孩子的父親！這麼一個幾乎被扣死在花心濫情帽子下的男人，現在又要傳一段新的緋聞了嗎？這部戲的這個新人女主角看著似乎演技不錯，結果剛出道就和楊碩這樣的人攪在一起？
有好些人眼中頓時就多了幾分鄙夷，喬雁在他們心中頓時被貼上了自甘墮落的標籤。流言就是如斯可畏，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哪怕他們都還沒有見到這個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樣子，只要一句編造的流言就足以毀掉一個人長久積累下的好名聲，造謠一張嘴，辯解跑斷腿，哪怕是始終保持著辯解的勇氣，次數多了總歸假的就會變成真的，口口相傳直到眾口鑠金。
穆庭自己就吃過這樣的虧，對這種事情自然也心知肚明。沈嘉笙這一句輕飄飄的猜測不知又會掀起多少波瀾，埋下多少隱患，但她這句話字面意義聽著又沒什麼問題，要是真認認真真的去辟謠，絕對只會換來對方一句無辜的我只是猜猜。穆庭不怒反笑，不閃不避直接揚著眉毛似笑非笑地問。
「還真是什麼人想什麼事，我就想不到他們一起來補妝。不在片場的原因那可太多了，拉肚子上廁所啊，悶了出去抽根煙啊，去換戲服準備下一場試鏡啊，怎麼就非要跑一起來補妝，兩人對著給彼此畫啊？你們劇組要是窮到化妝師都請不起，趕緊跟我說啊？我不光能寫主題曲，還能自願帶化妝師進組呢，等會兒我就去和你們徐導好好聊聊。」
沈嘉笙被嗆得面上的笑容都有些掛不住，記者們也頓時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是對流言蜚語極不感冒的穆庭，倒是頓時就消停了不少。穆庭這時候卻反而笑著轉過身，倏地一腳踹在化妝間臨時搭建的墻板上，踹的整個化妝間都在微微搖晃。
「特麼的老子站這兒給你擋著是讓你盡快自己收拾好，我是讓你繼續親不鬆手的嗎？你幾輩子沒見過女人了就特麼這點出息？！徐導是不是老了眼神不好使了，怎麼什麼東西都往劇組裡塞？！」
穆庭的突然發飆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回過神來的記者們顧不上穆庭的余威，急忙抄起話筒攝像機就向化妝間裡面衝去，反倒把是站在門口的穆庭和帶他們過來的沈嘉笙留在了外頭。眼下焦點在化妝間內，四周突然冷冷清清，沈嘉笙柔柔笑開，纖長的手指夾了根女士煙出來。
「我也是受人之託，幫人辦事，今天的情況我開口也是迫不得已，沒辦法的事。」
「呦，這是哄幾歲的小孩呢？迫不得已都冒出來了，你成語學得不錯啊，合著大學畢業證是自己考來的？」穆庭顯然不是講究罵人不揭短美德的人，沈嘉笙話一出口他就笑得諷刺意味十足，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角。
「明顯把委託你的那人坑了還順便拉個墊背下水，把你那副委屈嘴臉收起來吧，這麼能裝，自己也不嫌累得慌。」
沈嘉笙不接話，只是笑得愈發嫵媚動人，將女士煙含到脣角，冷不丁聽穆庭再次開口：「煙掐了，嗆得慌。」
「你戒煙了？」沈嘉笙有點意外地問，將手裡的煙放下。
「哪那麼多問題，就你廢話多。」穆庭翻了個白眼，拒不正面回答。
他也是在年前一起拍攝mv時偶然知道了喬雁不太聞得慣煙味的事情，其實也不算特別嚴重的排斥，就是生活習慣過於健康，平常基本不碰，頂多聞到了會皺皺眉頭，在和他們合作時聞著滿工作室的煙味兒眉頭都沒皺過。
但喬雁現在正在墻角的那個地方待著，本來就又黑又擠了，何必再給她找不痛快，要是驟然聞著再咳嗽了呢？穆庭被自己找的理由說服了，於是滿意地看著沈嘉笙把煙收了回去，一轉眼卻又想到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對了，我知道化妝間裡的那個男的是楊碩，是他拜託你故意把記者領來刻意曝光的。」穆庭皺著眉想了想，無果後直接去問沈嘉笙，「不過那個被他利用的倒霉女人是誰？」
「你不知道？」沈嘉笙這下是真的意外了，「那你攔得這麼賣力幹什麼？你在幫楊碩？」
「屁，誰幫他。」穆庭不大高興被和這個名字連在一起，陰著臉問，「廢話少說，到底是誰？」
「劉靜怡，喬雁的助理。」沈嘉笙笑盈盈地答，似乎因為見了穆庭的表情而變得相當愉快，「這種自毀前程給楊碩洗白的事情，我當然不願意乾，喬雁似乎也挺精明，對楊碩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倒是她那個小助理實在好騙，楊碩沒撩幾下就到手了，聽說還是凱星新簽約的藝人，凱星還真是就喜歡簽這種除了臉一無是處的小姑娘。」
「洗白自己還要拖小姑娘下水，他能翻身了對方還能不能起來？這人還是個東西嗎？」穆庭爆了句粗口，他本來就看不慣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對方還曾經把主意打到喬雁頭上這點讓他尤其從裡到外的不舒服。沈嘉笙在他旁邊看了一會兒，忽而輕笑著靠近他，壓低了聲音曖昧地問。
「穆庭。」她眯了眯眼睛，緩緩地開口。
「你和喬雁，是什麼關係？」
而穆庭回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關你屁事。」他吐字清楚地答。
————
此時化妝間裡，記者們已經將楊碩劉靜怡兩人裡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起來，攝像頭和話筒擠滿了他們周圍的每一個位置，每個人都在爭先恐後的大聲提問，一時化妝間熱鬧非凡，人聲沸反盈天，劉靜怡被嚇得瑟瑟發抖，逃避地縮在楊碩懷裡，怎麼都不敢看向鏡頭。而楊碩溫柔得一如往日，先是向周遭媒體都抱歉地笑了一下，又拍拍劉靜怡的肩。
「靜怡，別害羞，來，抬頭看看鏡頭。」
「我不要……」劉靜怡的聲音帶著哭腔，她是真被這樣的陣勢嚇怕了，明明她不偷不搶，只是談了個自己的戀愛，為什麼要有這麼多人不依不撓的要拍她的樣子？她做錯什麼了？縮在男友的懷裡也不能讓她感受到絲毫溫暖，她迷茫地睜著眼睛，一時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
「抱歉，她有點害羞。」楊碩衝著周圍媒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看上去有點困擾，但擁著懷中女孩子的動作依然斯文又優雅。媒體受用這一套人很多，軟硬不吃的人也有，當即便有記者不顧楊碩的糖衣炮彈，迫不及待地開口發問。
「楊碩，你懷裡的這個女孩是你什麼人？剛才我們進來時你們還在接吻，她是你的新情人嗎？」
「不是新情人。」感到懷抱中的人僵硬了一下，楊碩的手臂安慰性地緊了緊，抱著劉靜怡誠懇地答，「她是我的女朋友。」
此言一出，記者們頓時大嘩。
楊碩自從隱婚出軌疑雲之後就一直沒有就此問題公開發表過回答，連前些天在徐振的發布會上他們提出這些問題，楊碩冒著劇組發布會人氣低迷的風險都沒有回答過。現在他難得被拍到切實的證據——而且，這也是他傳了這麼多年的緋聞之後第一個在交往期間就親口承認的正牌女友！
「請問楊碩，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你知道現在網上的那些消息嗎？你對此怎麼看待？」一個女記者興奮地大聲問。
「我們是在片場認識的，她的細緻與體貼都特別打動我。這段時間我正因為外界的不實傳言而陷入深深的困擾，是她開解了我，這麼善解人意的賢慧姑娘，我不想錯過，於是當即便展開追求攻勢，我們在一起也還是最近的事情，私人的問題希望大家不要多問，我們也想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也想呵護這段尚且處於起步期的感情。」
「至於網上的消息，我其實不怎麼多看。」在說完上面那些煽情的話後，楊碩突然又是臉色一變，換成了一臉嚴肅地表情，「但我不出聲，並不代表這些造謠就是真的，我很小的時候就以童星的身份出道，前輩們、各位記者朋友們和粉絲們都是看著我一路長大的，我有什麼不能跟大家分享的婚訊，需要隱婚多年現在才被爆出來？至於前女友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這種問題……」
他說到此處稍微一頓，而後輕輕地笑了一下。他長得好看，笑起來自然也不差，還是一貫溫溫柔柔的樣子，只是不知為何，所有看見這個笑容的記者卻都莫名周身一寒。
「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為什麼不求助於醫院要個說法？」他斯斯文文地說。
劉靜怡趴在他懷裡，莫名打了個冷顫，更加不敢抬起頭來。
記者群中也莫名地冷了一下。
理智與情感在記者們的心中不斷交織，一方說著楊碩的話從頭到尾沒什麼邏輯上的錯誤，另一方又說著但是整個事件都透著詭異感，別的不提，單說這個他們怎麼莫名其妙地進了這個化妝間就很可疑，沈嘉笙堂堂凌宇一姐，是能關心她們臉上妝需不需要補的人？
「這位小姐，請問你清楚楊碩在外界最近的風評嗎？為什麼答應了楊碩的追求？」
「靜怡，抬起頭，她們問你話呢。」楊碩親昵的拍了拍趴在懷裡的劉靜怡的臉，而後整個人往後退了一步。劉靜怡雖然一直靠在他懷裡，但不知是怕他累著還是什麼別的原因，靠得一直不是很緊。現在楊碩往後一退就把她留在了原地，她一時整張臉都被暴露在鏡頭面前，連著微紅的鼻尖和發白的臉都被拍得一清二楚。
劉靜怡下意識尖叫了一聲，站在旁邊的楊碩又是鼓勵地拍了拍她的手：「靜怡，別害怕，做我的女朋友就要習慣鎂光燈和鮮花鏡頭，就從現在開始適應也好。」
他拿開了劉靜怡捂在臉上用來遮擋的手，親昵地攬著她的肩頭，並肩站在一處，任由閃光燈閃成一片。而後又跟記者禮貌地稍稍頷首：「你們有什麼問題現在就問吧，靜怡還是新人，不熟練，還請大家溫柔一點，別嚇著她。」
「這位小姐，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剛才發問的記者眼見楊碩的態度曖昧至極，說是別讓他們為難他的新任女友，行為上可是一點都沒有這個意思，不禁心下冷笑，更加問得不依不撓，「請問你清楚楊碩在外界最近的風評嗎？為什麼答應了楊碩的追求？」
「我……」許是楊碩攬住她肩頭的這個動作給了劉靜怡些許勇氣，又或者她真的把楊碩的話聽了進去，覺得當他的女朋友的確需要習慣鎂光燈下的生活，於是鼓足勇氣低聲開口。
「我……我清楚……但是我覺得他們是在誣陷楊碩，因為他是個很溫柔的好人……」劉靜怡說到這裡，不由有些羞澀地抬頭看了一眼楊碩，發現對方也在帶著鼓勵的微笑看著她，不由更加積累了無限勇氣，「答應他的追求是因為……嗯，因為他真的很好看啊，而且人也很好……我覺得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如果彼此都有感覺那就……沒問題的吧？」
「那麼小姐你是什麼身份呢？為什麼出現在片場？是專程來陪楊碩的嗎？」記者們七嘴八舌地問。
「不是不是，我是雁姐的助理啦。」怕被說成無端進組談戀愛妨礙男主角工作，劉靜怡連忙搖頭澄清兩人關係，順帶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卻沒想到這句話竟讓記者們同時卡住了，他們面面相覷，最終一個大膽的記者直接開口提問。
「這位小姐，你覺得以你的這種身份，配得上楊碩嗎？」
劉靜怡呆了呆，臉色霎時一白。
「楊碩前輩，說話說一半的這個習慣可不算厚道。」門口又新加進來一個聲音，記者們回頭去看，正是不知道去哪裡了的喬雁。沈嘉笙早在記者們開始起哄的時候就已經被穆庭趕進來看熱鬧，眼下她站在穆庭旁邊驟然失笑，有趣地看著喬雁一步步走進來。
「這可真是夠熱鬧了……」她喃喃地感嘆。
穆庭看著喬雁走進來，卻是嘆了口氣後，默默撇過了頭。
記者們對於喬雁的出現同樣是驚訝中帶著些許驚喜，畢竟楊碩的女友剛承認自己是喬雁的助理，這會兒新人女主演就出現了。這位手段這麼厲害，自己手下的助理都能把楊碩釣到手？記者們的眼光各含深意，喬雁在一路強光注目下走進來，卻沒站到楊碩和劉靜怡旁邊去，而是在他們對面站定，回頭看著鏡頭與記者眉眼帶笑。
「我們靜怡這麼溫柔體貼又漂亮，哪是我能消受得起的，怎麼可能是我的助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凱星娛樂新簽下的藝人劉靜怡，目前還沒有正式出道，只是來劇組探個班學習一下，自己覺得沒個職位不好在劇組中隨意走動，就自告奮勇當了我的助理，沒想到自己還這麼往外報，這孩子太實誠了。」
「靜怡雖然目前還沒有作品面世，不過相信以後大家就會看到很多了，畢竟有楊碩前輩會教她怎麼在鎂光燈下面生活適應，凱星可能心有餘力不足，養大的女兒不中留，很多事情以後就麻煩楊碩前輩多費心。」
「我們靜怡這麼溫柔的人，連拒絕別人的追求都不會，更別提辜負別人的期待或是開口說分手了……當然，這只是舉個例子，我也才知道這個事，總之祝福啊。」
喬雁看著楊碩的臉說出了這番話，自己都覺得彆扭，卻又不得不這麼開口。她一早就明早楊碩對她的刻意示好帶著點目的性，現在更是從楊碩的舉動裡已經猜到他的用意。
他現在身陷這樣的雙重緋色醜聞中，前女友的孩子尚且像他所說可以借由醫學的力量進行鑒定——又或者那其實根本就是楊碩的孩子，他這樣多智近妖的人若不是真的被扣住了命脈把柄，怎麼可能對這般小事做什麼留意。而隱婚多年妻女雙全的傳言其實才是最致命也是最無法理性辯駁的，因為沒有證據，也就沒法證明得一錘定音，這種時候他就需要一個新的事情或契機，用以轉移公眾注意力，停止對他不間斷的討伐。
他選擇的這個方式是交一個新的女朋友。
畢竟楊碩目前的人氣還很有保障，這看起來似乎是個雙贏的主意，或許不是劉靜怡的話也會有很多女明星願意投懷送抱，只不過因為劉靜怡恰好在這個劇組，單純天真的姑娘更加方便他下手而已。對於劉靜怡的選擇，喬雁不想多做評價，但至少她一定沒想到的是——
如果楊碩不是真的愛她，那等楊碩洗白這波黑潮之後，他們一定會迅速分手。到時候精明如楊碩只要將過錯全部推到劉靜怡身上，就又是個深情款款溫柔體貼的好男人，女友甚至因為自卑而選擇退出，只遠遠仰視他，洗白了這波，他的事業一定能更上一層樓，而得罪了楊碩粉絲的劉靜怡……
以後還能指望有什麼大的發展？
「請問喬雁小姐，你知道你的這位同門師妹在和楊碩談戀愛嗎？」
又來了一個和當事人關係匪淺的人物，媒體為了寫新聞稿總熱衷於採訪一些周圍不同面貌的人，眼下喬雁的出現正好填補了空缺，記者們紛紛興奮起來，將話筒對準喬雁身前，迫不及待地開始發問。
「之前是不知道的，不過沒有哪一段戀情的開始就要弄得人盡皆知吧？楊碩前輩是公眾人物，我覺得在開始時低調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你是覺得楊碩的確有隱婚嗎？」
「我可沒這麼說。」喬雁忙擺手笑著澄清，做了個合掌討饒的姿勢，「清官難斷家務事，我一個外人，不要逼著我當著別人的面討論家長裡短呀。」
「那你覺得楊碩和你師妹般配嗎？」
喬雁突然短暫的沉默了一下。
「我覺得感情這個事情，沒有般不般配，只有喜不喜歡。」她最終還是笑著回應了媒體不懷好意的提問，回答得滴水不漏，「我相信既然是楊碩前輩自己挑選的戀人，那他的粉絲們應該都會祝福吧。」
「麗姐……」劉靜怡顯然感覺到了喬雁對她的維護，弱弱地跟她打了個招呼，到底卻沒有把輓著楊碩的手鬆開。喬雁看著劉靜怡，突然感覺到些許真切的難過，與掩飾不住的疲憊。
她想的再好再對再充沛，若是那個人不領情，不理解，那再好的關心與維護，也不過都是驢肝肺。
————
媒體陸續散去後，化妝間重新歸於寂靜。
他們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挖到了自己想挖的料，或許三小時以內有關有關楊碩女友的最新新聞就會出現在社交平台首頁上。因為這次探班，他們今天的拍攝任務提前結束，也沒有安排夜場戲，冬末的風裡每個人都步履匆匆，恨不得三步就走回家裡。
還留在化妝間的人現在只有兩個，喬雁和劉靜怡。外面的寒風依舊冷冽，現在裡面的氣氛也沒有絲毫回暖的跡象。劉靜怡的臉上帶著些許對未知未來的懵懂與恐懼，在喬雁的注視下不住不自然地換著動作，而喬雁在看了她好一會兒後，終於開口叫了她的名字。
「劉靜怡。」
「你過來。」
劉靜怡下意識的一抖，卻還是慢慢走了走了過來。喬雁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
「你知道嗎……」喬雁沉靜地看著她，「楊碩原本找過我陪他養這場戲給媒體看，我拒絕掉了，所以他又回頭找了你。」
「是……是嗎。」劉靜怡有片刻的黯然，很快便低下頭去，掩飾自己心中的波動，「那……那我能遇到他，也是挺巧的……」
「是不是巧還說不定呢。」喬雁接話，看著劉靜怡的眼睛低聲說。
「靜怡，我只勸你一次，你聽好。」
「楊碩不適合你。」
「謝謝麗姐。」劉靜怡神色複雜地咬了咬脣，「但我們已經在一起了，我想……試試……」
好，果然美人難過英雄關，喬雁點點頭，低頭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喂，麗姐。」她對著電話，面無表情地看著劉靜怡，話說得一字一頓，清楚又明白，「明天給我換個助理吧，劉靜怡這個人，我用不下去，也帶不起來，實在沒什麼別的辦法了。
「雁姐，你嫌棄我？」劉靜怡愣了一下，突然濕了眼眶。
她這一天都覺得委屈。
先是談個戀愛就被慘遭圍觀，後又被喬雁所不滿，她其實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只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是自己的事情，別人何必計較那麼多？
喬雁深深地看她一眼，搖了搖頭。
「靜怡，凱星一直簽的都是這樣的演員，單純，有朝氣，有上進心，有天賦，缺一不可。」她忽而對劉靜怡說起話來，劉靜怡不明就裡，卻還是跟著乖乖地點了點頭。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不容易，我們為之奮鬥的事，有很多人不願意付諸同樣的努力，樂於去找各式各樣的所謂捷徑達到，它們有的能成功，有的成不了，但不管怎麼說，有一個原則是肯定的。」
「什麼原則？」劉靜怡下意識接話。
喬雁深深地看著她帶著些好奇的不喑世事的臉，而後雲淡風輕地低下頭去。
「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靜怡，你既然選擇了跟楊碩試試，那就專心和他嘗試一下看有沒有發展下去的可能，你回公司去接戲，去找資源，去努力紅起來，去努力博得他和他粉絲的好感……」
「你要做的事情太多，已經再沒有時間……過來當我的助理了。」
————
結果等到天色擦黑時分，還是她和穆庭兩個人從片場走了出來，劉靜怡還在化妝間，不知道她的新任男友會不會回來接她。她堅持要等，也堅持讓喬雁先離開，喬雁覺得不太放心一個女孩子單獨留在片場裡，又怕陪劉靜怡等下去會見到她不願暴露於人前的脆弱一面，以後萬一見面，徒生過多尷尬。
最後喬雁還是突然發現穆庭還在外面等她後才匆匆出來，只是總歸放心不下劉靜怡那邊，時不時就要回頭望一眼。已經走到了一半的路，到底還是心裡放心不下，又特意費了大力氣折返回去片場，看看劉靜怡到底還在不在那裡。
他們第二次去的時候片場已經徹底沒又人影了，劉靜怡也不知所蹤。喬雁站在化妝間的位置發了會兒呆，穆庭靠在一邊，伸手接住了摻雜著夜風刮進來的砂礫一樣的雪：「你看上去好像挺喜歡那個新人小姑娘的？」
「是真的挺喜歡。」喬雁笑著嘆了口氣，一點白霧融化於脣齒間，模糊了臉上的表情，「一個挺不錯的姑娘，有點天真過頭，但是待人心很誠。不知道跟了楊碩之後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大抵以後沒有機會再和她說今天說的這些話了。」
「生長環境相同，怎麼培養出來之後長得那麼不同？」穆庭陷入思索。
「誰跟你說生長環境相同的，到凱星時我們明明都已經停止生長了。」喬雁失笑，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走在前面，「我沒問過靜怡的家庭情況，不過想來應該是很幸福的那種，因為最好的環境才能養出來最單純的孩子，知道的越多就等於經歷的越多，其實你想想，就是這麼個道理，苦孩子才會早當家嘛。」
「我的生長環境就還滿惡劣的，從小爸媽就在不間斷的吵架，到最後終於分開時其實所有人都覺得解脫，我記得小時候我每周都要去商店買新茶具，因為爸媽吵架時總是會順手一摔，到最後商店的老闆都認識我了，每次我去買東西時都會額外送我點東西——一兩塊糖什麼的，偶爾也會給抹點零頭之類，當時覺得特開心，這也是我小時候最值得高興的回憶了。」
「所以你沒長成比較偏激的性格也還挺不容易的？沒感覺你身上有太多生長環境留下的痕跡啊。」穆庭仔細回憶了一下，中肯地反饋。
「其實還是有的。嗯……比如我其實對兩個人之間天然萌發出來的、不求回報一味付出的感情比較沒信心，比如親情之類。」喬雁在冷空氣中吸了吸動得通紅的鼻子，聲音捂在圍巾裡有點發悶，「我這個人心裡的天平放得很清楚，誰對我如何我心裡特別有數，多對我好一點我都感覺得到，然後就……受寵若驚？也不算，總之就是很平等地對待回去吧，誰對我怎麼樣，我該對誰怎麼樣，心裡有很多條條框框，列的很清楚。」
「就像小時候那個總給我糖的商店老闆，我能把賬算明白之後所有有空的時間就都幫他看店，一直看到我上大學離開家鄉的時候……其實也算是種知恩圖報吧？總之在我的觀念裡，如果被別人溫柔以待，就要回報以善意，這樣對誰都公平。」
「也沒必要活得這麼累吧？」穆庭回想了一下認識喬雁之後的種種事情，到最後自己都笑了起來，「以前沒注意，你還真的是這個樣子……其實你也可以找個人試試別那麼計較的付出或接受，其實不用那麼刻意，自然點也不很困難的。」
「我不跟人試。」喬雁忽而停下腳步，穆庭轉頭看她，見她也正微揚起臉看他，纖長的羽睫展翅欲飛。
她說：「要來就來真的。」
「你覺得我夠真了嗎？」穆庭下意識問。
喬雁怔了一下，穆庭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強撐著一副毫不心虛的樣子。喬雁眨了眨眼，突然搖搖頭輕輕笑開。
「還不夠吧。」
「……那有比我排名高的嗎？」
「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