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余大人走了。

既然沒動手,這裡便也沒人敢攔他。

林媽媽神色複雜,不停睃向莊良珍。這是良驍的眼線,想必用不了多久今日發生的一切便會傳到那人耳中。

那麼余塵行鐵定討不到好處,然而莊良珍也沒有心思去幸災樂禍……接下來,她可能也會有點小麻煩,端看余塵行怎麼處理了。

他的母親余夫人,是個徹頭徹尾的潑辣貨,可不像軟刀子良二夫人,為了一雙兒女的前程,做什麼都顧及臉面。這位余夫人娘家就是魯公府,夫家是賢寧長公主,她怕啥,除了皇室,誰敢在她腦袋上動土,不跟抓花她兒子臉的女人拚命才怪。

此事沒人比春露更清楚,她在長公主府那會子,有個小丫頭特別漂亮,甚至不比暮煙遜色,從余塵行身邊的三等一直做到一等,也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唯一的通房。這樣一個身份特殊的女子卻忽然消失,沒有任何預兆。後來春露無意中聽見大丫鬟私語,方才得知她已經被夫人發賣,若非少爺求情及時,被打死都有可能。

發賣的原因是恃寵而驕,服侍少爺之時目無尊卑,抓了少爺的後背。

那個小丫頭整天與少爺嬉鬧,兩人好的不得了,即便不小心抓了還能抓成啥樣,有那麼嚴重?余夫人就把人要打要殺的,如今……抓破的地方變成臉,那夫人的震怒……想到這裡她渾身一顫,所有的力氣彷彿一瞬間被人抽乾,癱坐地上,兩顆秀氣的眼睛亦灰敗敗的。

但不管怎樣,也不能讓夫人知道是姑娘幹的,否則她們三個誰也逃不掉,尤其是她。她可沒忘當時自己死死抱住少爺的腿,任由莊姑娘在少爺懷裡又抓又撓,擱在民間這就是妥妥的拉偏架啊!

不保護正經主子還拉偏架,余夫人非撕了她不可。

「姑……姑娘,是奴婢抓的,都是奴婢不小心,只求姑娘垂憐,救救我啊!」她抖若篩糠,跪伏在地,將責任攬過去,而希望押在莊姑娘身上。

慕桃也感覺事情大發了,剛要說什麼,卻聽莊良珍不急不緩道:「你和慕桃如此維護我,我很感動,又怎捨得你們受傷害。放心吧,他不敢把我怎樣,否則早就還手了。」

別說三個小丫頭,就是三十個也撂不倒余塵行,現在她們三個卻好端端的,沒少一根頭髮絲兒,說明此事還是有迴旋餘地。

具體怎麼迴旋,也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殊不知余塵行憑借披風上寬大的帽兜,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成功潛回府,暮煙和緋煙被他的樣子唬一跳,一個心疼的不停問他被誰弄的,一個趕忙打水伺候他淨面梳頭。他也懶得解釋,示意她們趕緊的麻溜的清理他臉上傷口。

三道爪印,看著挺嚇人的,好在只是擦破了一層薄薄的油皮,塗上透明的宮廷秘製蘆薈珍珠膏,用不了五天便能癒合,那時再讓暮煙給他擦點粉遮一遮,應該能糊弄過去。

而他又以軍務繁忙為借口,時常出門在外,也就無法晨昏定省,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個好動的,余夫人竟毫無所覺。

幸運的是傷口癒合的比他預想的要快,第三日就平了,暮煙專門為他調製了不含香味兒的蜜粉,稍稍塗一點,還真看不出異樣,因他皮膚本身就白,幾天未曬太陽早就恢復如初,倒也不怕旁人懷疑他擦粉。

但一個大男人每日淨面之後都要女人幫忙上妝,怎麼看怎麼詭異,委實惱羞難耐。

這一切都是莊良珍害的。細數這個女人的罪惡,真是罄竹難書,如今又要強搶他的丫鬟,世上怎會有這麼壞的人啊,他在夢裡都想打她,提著後衣領子拎起來,掛在樹上,看她在枝頭撲騰叫救命,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後合。

「你就給我晾著吧,喊哥哥沒用的,就是叫我爹也不行。」他樂呵呵坐樹底下,直到消了氣解了恨方才放她下來,她可真輕,大概是晾怕了,伏在他懷裡環著他脖子很溫順,香香的……

那晚他睡的也很香,連暮煙喊了三聲「少爺,該起床了」都未發覺,那之後迷迷糊糊趿上鞋任由丫鬟伺候他更衣。

誰知秋水尖叫一聲,滿面緋紅,嬌嗔一句「少爺,你壞死了」便掩袖而逃,暮煙倒是鎮定,橫了他一眼,紅著臉將他換下的衣褲拿出去漿洗。

余塵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耳朵立時紅的發亮。但余夫人得知此事竟誤以為他腎虛,腎虛嗎,那就多吃點補藥,一連幾□□他吃鹿鞭鹿血丸,直補的他焦躁不安,趁人不備全倒花盆裡,那花後來長得不錯。

然而他還是焦躁,口也乾,暮煙依他懷裡,他真想下嘴,但燥熱的目光卻又忽然頓住,漸漸變得清明變得溫柔。

他拉著暮煙的手問:「我們玩點別的,你會下棋嗎?」

暮煙點點頭:「會一點兒,有些地方似懂非懂。」

「沒關係,我教你。」他鮮有的耐心,手把手教她,儘管這丫頭資質實在有限,大約是把所有的智慧都用在美貌上了。

下了一會兒,實在無趣的很,余塵行眼睛盯著棋盤,慢慢道:「不著急,你慢慢學,哪天能贏了我,我就讓你做姨娘,唯一的姨娘。」

暮煙不確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但屋裡沒別人,所以應該是在對著她,不禁喜上眉梢,暗暗發奮,她抬眸去看少爺,發現少爺的神情溫柔的不真實。

他笑了笑,似乎很難過。

……

而雙槐巷的三個小丫頭嚴陣以待了三日,也不見余塵行以及余塵行家的人來報復,便鬆了口氣,該幹嘛幹嘛。

慕桃和春露絞盡腦汁的為莊良珍打扮,唯恐她被那群真正的金枝玉葉比下去。但這又不是去比美,即便是比美,也不一定有人比得過她。

左右思量,兩個小丫頭還是拿了那套前幾日便選好的,倒不是因為這身最漂亮,而是只有這個顏色夠亮麗又不沾一點紅。

她們知道莊良珍父親過世還不足一年,但這似乎是個忌諱,沒有人,包括莊姑娘自己都不提,她似乎只關心能否嫁進魯公府。

而魯公府任何一個人對她亡父之事也是隻字不提。

人一死,此生此世便也結束了。莊良珍沒有多餘的時間披麻戴孝,她現在所走的每一步便是對亡父最深沉的哀悼。

莊良珍換上新衣,青絲半挽成髻,別了枚寶石簪子,耳珠上綴著成套的六瓣蓮寶石耳墜,首飾不需要太多,因她及腰的青絲已經足夠美麗。

春露繫好最後一根絡子,驚艷的打量聘婷而立的莊姑娘,寶石綠的斜襟杭綢小襖配橘色留仙裙,濃而不俗,艷而不妖,也只有她這樣白的膚,黑的髮,紅的唇才敢穿。這是「繡霓坊」最最新的樣式,連個掛樣兒都沒有,掌櫃的就一句話:「只賣給真正的美人。」

這句話可惹惱了萬千少女,大家偏就要買,想買是吧,掌櫃的也賣,但那些買回去穿的屈指可數,這顏色簡直是對顏值和氣質的終極挑戰。

慕桃笑盈盈的遞給莊良珍一柄紈扇,這可不是用來扇風的,而是參加這樣正式的場合蒙面紗或者戴帷帽都顯得很失禮,所以女孩們都會手執精美的雙面繡紈扇,若不小心碰見生人便以此半遮面,漂亮又不失禮數。

主僕三人收拾整齊便登車而去。

據說二房的冷香園有全京都最好看最香的梅林,為此上林苑還曾派人來移栽了不少,而用冷香園梅瓣上的露水或者積雪烹茶釀酒更是人生一大雅事,於是這一日來的女孩們身邊幾乎都跟著一個捧陶罐的丫鬟,大家難得聚一次,賞梅景品梅香之時怎能不稍一點回家繼續回味。

今日這些女孩幾乎都來自江陵良氏或者嫡系的姻親之家,彼此之間即便不熟,湊在一起之時亦能姐姐妹妹的互相寒暄,看上去格外熱絡,相較之下,那些庶出的姑娘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們皆亦步亦趨跟隨自家姐妹,不敢私自亂逛。

雖說冷香園只是一個園,但若僅憑腳力賞梅起碼也要走兩個時辰還不一定逛的完,是以,良二夫人給大家備了可愛的小馬,都在一週歲至兩週歲之間,個頭也不是很高,女孩們騎著又有趣又不怕危險。

這個時辰還有些早,梅園裡只有三三兩兩的女孩,謝蘭蓉頗受良二夫人喜愛,因此也跟二房的良婷婉走得近。

此時二人立在一株老梅下言笑晏晏。

良婷婉一向自視甚高,又是大家默認的未來太子妃,而謝蘭蓉清麗無雙,素以美貌著稱,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到底是不是真如大家眼見的那般親熱,也只有她們自己心裡明白,但偏還要假裝感情很好的樣子。

然而,當良婷婉看清謝蘭蓉今日的衣裙,臉上的親切多少就有些僵硬了,如意雲紋緞對襟小襖和十二幅的馬面裙倒也不至於令她嫉妒,她不是滋味的是謝蘭蓉這身裝扮的顏色,乃今年最為挑剔的,簡直就是活生生鑒定美人與否的寶石綠配橘色。

其實她穿起來也很美,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只能將這樣的美發揮七成,遠不如其他顏色來得漂亮,最終雖心有不甘卻也不敢東施效顰,只好放棄。

這本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已經不想再回憶,可是該死的謝蘭蓉今日偏偏要穿成這樣出風頭,再加上她穿的確實很漂亮,良婷婉嘴上勾著笑,心裡暗罵:破落戶,就算全京都你最美又如何,還不是只能嫁給二哥哥做母親的傀儡,怎不見我五哥稀罕你。

謝蘭蓉明知良婷婉心裡彆扭,仍假作不知,依然溫柔綿和的哄著她恭維她,心裡也是不屑:燕雀焉知鴻鵠之志,你們家除了良驍,其他人我還真看不上。

關於冷香園這邊女孩們之間的鉤心鬥角暫且不提,話說莊良珍等人怎麼還未出現。

原來她們主僕三人正隨前來接待的良念柔前去馬廄,一路上七拐八拐,繞來繞去,中途耽誤了不少時間,是以馬廄裡的小馬都被人挑走了,只剩下一匹高大威猛的戰馬,按照董媽媽的意思,就該為莊良珍準備一匹完全未馴化的,但良二夫人心裡惦記著《馬經》,唯恐莊良珍被踩死,所以就準備了一匹脾氣不太好,很難控制,但輕易又不會傷人的戰馬。

這是要試探她控制戰馬的水平,良二夫人粗略估計了一下,這丫頭至少應該有陳氏五成的本事吧,畢竟也曾在野駒苑牽出過一匹紅馬。

良念柔面色微白,按照嫡母的吩咐,結結巴巴道:「可能是下人們搞錯了,我會將此事回稟母親,少不得罰他們一二,可事出突然,現下只能……只能先委屈莊姑娘騎這匹吧……」

魯公府的下人會犯這麼低級的錯?還是連糊弄她的借口都懶得找了?再退一萬步講,別說現在事出突然,就是突然要十匹小馬,魯公府也能在半個時辰內解決。

但莊良珍覺得她蠻可憐的,在良二夫人的淫威下不知把這句台詞默誦了多少遍,儘管是在刁難她,可是實在沒有氣勢,由此推斷,良二夫人安排一個庶女待客只不過是為了讓她丟臉,而真正要收拾她的手段還在後面呢。

莊良珍淡聲道謝,此刻倒也無需她牽馬,待會子自然有人送過去。

良念柔羞愧的垂首,又引莊良珍去冷香園:「莊姑娘請隨我來。」

明明走紫玉閣那條路比較近,但為了讓莊姑娘在不打擾其他姑娘的情況下與盧蟠「偶遇」,只好走一葦江橋。

其實一葦江橋是個很美的地方,岸邊的灘涂泥沙真是從千里之外的漓江運送而來,又植了一片輕悠悠的蘆葦,一年四季都看不膩,閒暇時哥哥們還喜歡聚集在此垂釣,這裡的魚也不是各式各樣能看不能吃的錦鯉,而是真的河鮮,養的又肥又嫩,春夏之時還有好多可愛的江蟹。

可是良念柔的心卻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沉重,即便從母親口中聽說的莊姑娘是那樣的不知羞恥,貪婪自私,可是她見到的確是一個進退有度,美貌無匹的絕色女子,這樣的美人兒,即便同為女子見了都要生出幾分憐惜之意,哪裡就能忍心……棄她在這裡任那蟾蜍般的盧蟠窺視打量。

可是她自己將來都不知能嫁個什麼樣的,說不定還不如蟾蜍盧蟠呢。良念柔抿了抿唇,白著臉道:「看我這記性,竟把三姐姐交代給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煩請莊姑娘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便回。」

她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噁心,便也懶得再用什麼漂亮的話兒修飾,只能對莊姑娘福了福身,便攜著丫鬟遠去。

莊姑娘亦回禮:「柔妹妹快去吧,我這裡不妨事。」

卻說那盧蟠早就在客院裡折騰許久,用桂花油梳頭,梳的油汪汪的且不見一根碎髮,又換了身薑黃色繡寶藍團花的杭綢直裰,打扮的光可鑒人,這就去瞅瞅那位小娘子究竟是如何的美貌。

從他的客院到一葦江橋需要經過聽泉樓,難免要撞上良駿。

江陵良氏的男子皆是高瘦白,良駿立在那裡,腿長肩寬,錦衣長袍,玄色狐裘披風,只需吹個口哨兒,就有一隻特別威猛的獵鷹俯衝而下,停在他手臂,多好玩兒,那可是真的獵鷹,不是市面上的雜毛鳥。盧蟠羨慕的直流口水,硬是嚥下一連串脫口而出的話,譬如:五哥,你這鳥是雄的還是雌的,若是雌的啥時候下蛋賞我一個吧。

他一貫愛多想,想著萬一得了良駿青眼,以後說不定還能與魯公府的幾位表哥們喝酒呢。立刻眉開眼笑湊過去拱手作揖,套近乎。

他未走近,良駿就猛然轉過身,被他熏得倒退數步,面色略有不悅。

大概從未見過這麼花哨的男子,良駿瞪著他,欲言又止。

「五哥,您這是要去遛鳥嗎,我知道有個好地方,噯,要不要我帶你去啊。」他急忙示好。

良駿淡聲道:「不必。你穿成這樣是要做甚麼?」倒不是他想管盧蟠啊,而是感覺好丟臉。

盧蟠沒想到五哥主動關心自己,不禁感動,笑道:「姑母有心給我說了門親事,我這就去見見。」

一邊是美人,一邊是良駿,雖然他很想留下來跟良駿套近乎,但從長遠來看,還是先去會會美人吧,總不好讓小娘子站在那裡吹冷風。

良駿哦了一聲,催他快去,實則是感覺快要窒息了。待盧蟠走遠,他才深深吐出滿嘴的桂花味兒。

且說莊良珍那邊,在良念柔離開之後,她便帶著兩個小丫頭原路返回。

雖然她從未來過魯公府,但只要走過一遍的路便不會忘記,她要回馬廄牽馬,既是魯公府的馬,又有靈敏的嗅覺,光聞著味兒都能找到冷香園,她是傻缺才會站在那裡等良念柔前來引路呢,誰知道良二夫人會安排什麼東西過去。

慕桃掩口偷笑:「待會子姑娘您忽然出現在冷香園,一定會嚇她們一跳。」

春露亦抿唇笑:「不管她們如何驚訝,咱們今日也要稍一罐梅雪回去煮茶,否則豈不辜負了良二夫人一番美意。」

莊良珍嘴角微翹。

三個小丫頭重回馬廄,牽了馬從容離去。

馬兒比人簡單,喜歡你便真心待你好,不喜歡則不搭理。這匹棕馬覺得莊良珍很新鮮,能聽懂它的意思,還能以它理解的方式表達想法,全程交流無障礙。

於是三個小丫頭加一匹馬朝東面的冷香園走去,而盧蟠還火急火燎趕去一葦江橋,結果撲了個空,難道是他來得太早?

一隻獵鷹在空中滑翔而過,尖銳的叫了兩聲,凶巴巴瞪著地上的三人一馬。

慕桃膽子最小,微微瑟縮了下,莊良珍安撫她:「沒事的,這是專門馴來打獵的,不會攻擊人。它應該是與這匹馬有仇。」

說完,她側首問棕馬:你們之間好像很不友好?

棕馬前蹄刨了刨地面,這獵鷹未馴化前曾在馬場啄傷一匹小馬駒的眼,被以棕馬為首的幾匹戰馬逮個正著,若非它飛的快,早就被踏成爛泥。

莊良珍擰了擰眉:「惡鳥。」

這放在厄蠻族要立即除以刑罰,哪怕是禽類也要受到嚴厲的刑罰。

而那惡鳥似乎要炫耀自己有多大本事一般,忽一個俯衝竟從湖面撈出一尾銀條魚。

莊良珍遺憾道:「可惜了。」

春露問:「為什麼呀?」

「銀條魚是上谷特產,肉質柔韌滑嫩,鮮美異常刺還少,削成片兒佐以上谷特產的酸菜,做成酸菜魚鍋子,比京都的鰣魚好吃一百倍。這麼好的東西卻被這只扁毛畜生糟蹋了。」

慕桃跟著補充了一句:「除了吃,還特別好看呢,養在水裡也是一景。」

「請問你說的上谷特產的酸菜,具體是哪裡特產的?」良駿從樹後露出半幅身子,他在上谷待了那麼久也沒見過什麼酸菜。

男人!!春露臉色變了,急忙擋在莊良珍身前,慕桃也忙將莊良珍護在身後。

良駿一時好奇不由問出聲才發現於理不合,打量三個小丫頭應該是要去冷香園,不知是哪一房的表妹,為何要從這裡繞遠路而行?但跟他沒關係,他也沒興趣去看莊良珍的樣子。

所幸她並未因突然冒出的外男而失聲尖叫,只以紈扇半遮面,道了句:「上谷孟溪村毛家的酸菜。」

良駿哦了聲,垂目致謝,餘光只看見女孩橘色的裙擺,繡了纏枝的暗紋,款步間像是一隻翩躚的蝶,他微微抬眸,女孩子已經走遠,及腰的青絲披在綠寶石般的綢緞小襖上,盈盈亮亮,他急忙收起視線,喚獵鷹回聽泉樓。

不禁有些後悔方纔的莽撞。

那個女孩子為何放著好端端的近路不走,偏走他的聽泉樓?怎麼也不見為她引路的人?難道她是故意的?她應該不認識他吧,若是認識會不會像大前年某位表妹,四處宣揚他是如何教她釣魚。事實上是那表妹胡亂走路撞見了坐在湖邊垂釣的他,而他只是給她指了下路。

在虛榮心的作祟下,那位遠房的庶表妹把事情越描越曖昧,那家人更是可笑,竟主動上門連頂小轎都不要,非要把這位表妹送給他。

如此愛慕虛榮,連清白與廉恥都不顧,大有他不要便將此事越抹越黑的程度,他便點頭應下,反正路是她自己選的,不知死活也是她活該。

女孩子高高興興進了他的聽泉樓,他隨便要了她一次,便打發給媽媽,只要安排在他看不見的角落便好。

他目光一沉,如果那只橘色的小蝴蝶也敢這樣威脅他,他定會狠狠要她一遍,然後打發去陪那位庶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