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三個小丫頭一人一腳,其中莊良珍又是個有勁的,可以想見良馳這一跟頭摔的有多猛!

這一腳踹碎的不只是良馳的肉/體,而是他的臉面和自尊。期間還不小心磕了下子孫袋,痛的他微微弓起身子,好半天才緩過氣。

他好歹也是個堂堂七尺男兒,今日卻被幾個婦孺之輩戲耍。

虧他還好言好語的勸她滾!

小賤貨!

你這個潑!婦!

良馳兩眼發花,彷彿一圈白光繞著眉心轉,躺在地上像個「大」字。他的小廝臉色大變,上前就要理論,卻被莊良珍的兩個小丫頭連踢帶打,一時竟也被打懵了忘記還手。

莊良珍挑著眼角儀態萬千的拾階而下,遇到橫躺階下的良馳也不繞路,逕直踩了過去。

卻說那兩眼冒金星的良馳捂著受傷的腦門睜開眼,只見一片裙角微浮,肚子一沉,好重……小賤貨像是瞎了,竟然踩著他走下階梯。

「莊良珍,你竟敢……你竟敢……」他已然分不清是震驚還是震怒。

而那個女人依舊不疾不徐的邁著步子,聞言回首,懶洋洋道:「抱歉,我喜歡踩賤人走路!原是想踩著你的嘴過來,不過……我今日的鞋是新的,不夠髒!」

她腳上一雙粉紫的繡緞小鞋,還鑲了南珠,乾乾淨淨,確實是新的,透過那薄薄的一層綢面,還能看見那一對腳趾兒極為挑釁的翹了翹。

她說什麼?

踩他的嘴!!

良馳面如黑鐵,你敢!

要不要試試看!莊良珍微微俯身,居高臨下瞪著他:「呆子,你哪只眼看到我賤了,我賤你了嗎?去死吧!」

竟敢罵她是賤貨,不踩他踩誰!說著莊良珍抬腳又要踢,倒不是她得寸進尺,而是沒想到良馳這麼弱,一腳就能踹趴下,不趁機多踩幾下多可惜,又哪裡知曉他只是蛋疼!良馳猛然捏住那隻小腳,嘿嘿笑了兩聲,肚子立即被人踹了一腳,原來慕桃和春露在與小廝糾纏的時候也沒閒著,一見二奶奶失勢,立即上前幫忙。

良馳怒吼一聲,卻聽莊良珍尖叫:「四爺,您沒事吧!」

緊接著有僕婦驚呼,一群人呼啦啦圍過來。

其中一個嘴裡有蒜味兒的僕婦慇勤的將他扶起,良馳頭暈目眩,小腹抽痛,只有男人才懂什麼叫蛋疼。

那個小賤貨還捏著帕子裝腔作勢道:「四爺一定是讀書讀的太用功,眼睛看不清路,方才跌了好大一跤,瞧瞧腦袋都紅了,本來就呆再摔傻了可不妙。你,還有你,快將四爺架走,那誰,你是四爺的小廝是吧,還發什麼呆,快去請大夫呀!」

小廝氣的眼睛都要鼓出來,卻被春露推了把,尖聲嚷嚷的催他:「沒聽見二奶奶的話嗎,快滾去找大夫啊!」

小廝都要哭了。

他還不滿十二歲,打不過兩個女人,還眼睜睜看四爺被二奶奶打!可是不能嚷嚷,因為四爺先罵人家是小賤貨!

裝模作樣的安排了一番,莊良珍道一句還要回去給二爺煲湯便看也不看面目猙獰的良馳,與春露慕桃說說笑笑的離去。

良馳氣得雙唇發顫,她,她方才罵的什麼?

呆子?

卻說打人的三個小丫頭並非膽大妄為,她們原就只是要踹一下口出狂言的良馳,哪裡知道他那麼不經打,酸儒果然是酸儒,如此不趁機多打幾下更待何時?

又哪裡知曉這場意外令全年風雨無阻努力去國子監讀書聽講的良馳於第二日告了假,整整歇了一天半,除了屋裡侍寢的小通房,無人知他有多嚴重,直到半個月後才勉強在被窩重拾雄風。

他決定暫時不揭發這個小賤貨,而是琢磨如何攛掇良駿搞死這個女人!

以上都是後來發生的事,且說打完了良馳的莊良珍,自是神清氣爽,先是回慎德園準備了一番,不久之後有下人回稟良二夫人已經離開月華堂,她又神采洋溢的攜著一眾僕婦重又去問安。

而月華堂裡的老太君八輩子也沒想到莊良珍竟會慇勤的送來澆了桂花糖汁的山藥糯米糕,此類糕點只有小長房的廚娘做的最地道,老太君很愛吃,但為了一道糕點便把人家廚娘要走,未免也太為老不尊,是以,這個老太太一直沒好意思開口。

不過莊良珍的「孝心」應該不會有人相信,可她也沒指望老太君相信,山藥糯米糕不過是一個由頭,她是來獻上「完整版」的經書第二卷。

真不真心無所謂,這魯公府有幾個人還有「真心」這種東西,只要老太君看見她的誠心便好。

莊良珍自來熟的與老太君拉家常,全然不記得之前的不愉快,笑道:「從前是孫媳不知禮數,讓老太君您為難了,可如今咱們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我比誰都想與二爺好好過日子,這經書上的每一個字也是我仔細思量後謄寫的,孫媳相信『日久見人心』這句話。」

如果一個人一向和和軟軟的,突然硬氣起來,必定令人心生反感,但如果一個刀子嘴不饒人的,忽然和和軟軟的說話,板板正正的示好,不免要令人大跌眼球,跌完眼球後多少會令人產生一絲快意,暗道原來你也有服軟的一天!

此舉雖然不能讓老太君有多喜歡莊良珍,但不可否認,老太君因為此舉心情大悅。

愉悅的心情使得一老一少兩個女人能坐在一起心平氣和的說兩句話,這就是個很好的開端。

其實莊良珍挺會討好人,端看她願不願意這麼做罷了。

而老太君呢,明知莊良珍是在有意示好,但人就是這樣,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對方不過是一個想方設法討她歡心的小丫頭,她樂意,她也樂意,既然能坐著笑盈盈說話就沒必要互相噴火,畢竟大家還要合作一段時日。

莊良珍能識時務她很欣慰,便也願意給她幾分薄面,免得每日請安時弄的那般難看。

所以說這個家目前只對二房噴火就好,莊良珍能不樹敵還是不願意樹敵的,而良馳不過是個意外,誰能想到一個酸儒罵人那麼難聽。

倘若他在背後罵一罵也就算,竟敢跑她眼面前噴,莊良珍不出手難道還要謝謝他麼?

在收拾良駿之前,莊良珍又與良婷安去了一趟大昭寺。這裡要說下良婷安,按理講此時的她早該與夫君黎至謙回涇州,誰知上月剛坐穩了胎像的香巧又不小心動了胎氣,如此一折騰,涇州那面盼孫心切的老太太哪還捨得這面舟車勞頓,再說天又一日熱過一日,大家商量一番,乾脆在京都生產。

做完月子還能回涇州趕上過年,如此也好。

而下個月又是賢寧長公主的六十大壽,也算京都一場熱熱鬧鬧的盛會,各家各房早前就開始準備賀儀。賢寧長公主是魯公府二姑奶奶的婆母,兩家作為姻親關係,小長房的莊良珍自是不敢懈怠,好在她學東西快,在良婷安的指點下,很快就記住了去公主府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對她而言,只要不碰見倒霉的余塵行其他都還蠻新鮮。

誰知她這面藥還沒配好,玉青便出事了。回稟消息的是林媽媽,如今管著屋裡一半的鑰匙,除了春露和慕桃的月例直接由莊良珍發放,其他丫頭僕婦都要向她領取。

林媽媽做事勤懇又周密,先不管她現在還有沒有芥蒂,反正在差事上從不馬虎,莊良珍倒是越來越欣賞這種就事論事的脾性。

是以,當她一臉驚憂的回稟玉青出了事,莊良珍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玉青一直在慎德園,慎德園也足夠大,供一匹小馬自由自在的活動根本不成問題,可誰能想到有一種防不勝防的禍害是天上飛的。

罪魁禍首正是良駿的獵鷹,不知玉青哪裡得罪了這該死的小畜生,竟被它啄了一腦門的包。

莊良珍心疼的肝兒都打顫,那會飛的小畜生似乎越發得意,尖銳長嘯,慢悠悠的在眾人頭頂滑來滑去,當真可憎,而玉青縮在馬廄哀哀嘶鳴。

這只獵鷹大概被良駿寵壞了,在府中一向橫行霸道,因見玉青毛色與尋常的馬兒不同,便停在玉青腦袋上觀察,這可嚇壞了小馬,不免要踢騰反抗,如此竟惹惱了獵鷹,對著玉青那稚嫩的腦袋連啄數口,可想而知還不滿週歲的小馬有多痛苦了。

良驍從書房出來便聽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頭說二奶奶正在馬廄大發雷霆。

「誰惹她了?」他問。

「是五爺的鳥,又大又凶!」小丫鬟回。

五爺的鳥?是那只獵鷹吧。

這哪裡是獵鷹,分明已經成了精,莊良珍讓侍衛進來射它,它撲騰兩下逃的無影無蹤,而當她好不容易將玉青哄了出來,那該死的扁毛畜生又出現了,嚇得玉青夾著尾巴往裡縮,哪裡還有半分青驄馬的氣場。

自從離開上谷,良驍基本沒見過莊良珍特別在意什麼,後來才發現她在意馬,只要與馬溝通整個人就會變得開朗而真實,在她眼裡馬比人更像人。

她站在一群僕婦中間,挑了銀線的藕荷色小衫襯得人越發的裊娜娉婷,惹他愛憐。

她也發現了他,兩手捧著玉青腦袋,一雙淚眼朦朧,卻也正因為這份無意中流露的愛嬌的委屈,令她少了幾分平日裡的清冷,多了微許嬌滴滴,良驍的心早已化成細水。

僕婦們見二爺走過來,登時自發的往後退,騰出一大塊空地兒。

莊良珍沒想到良驍這麼早便從書房出來,趕忙收起淚意,仰臉看他。

都不用她開口相求,良驍已然笑著摸摸她腦袋,柔聲道:「小乖,我幫你捉了它,拔幾根鳥羽做毽子如何?」語氣彷彿哄小孩子。

他一般只在床上喊小乖或者乖乖,折騰的越起勁越是這麼說,此時此刻在外面忽然之間如此稱呼,而且周圍還有僕婦,即便她們離得遠聽不清,莊良珍的心也抽了抽,兩靨如染紅霞。

良驍盡量維持自然的神情,移開視線看向那只闖禍的獵鷹,獵鷹見此人手中無箭,不由放鬆警惕,還膽大包天的飛過來,囂張的在良驍頭頂晃了一圈,然後它就再沒有機會晃第二圈。

眾人只見二爺腳尖一勾,挑起顆小石子兒,嗖地一聲射向扁毛畜生。

獵鷹尖銳長鳴,做了最後一番掙扎終於栽倒在莊良珍的石榴裙下,兩條鳥腿直挺挺的晃了晃。

這也算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它仗著良駿追狗撩貓了大半年,今日總算栽在了莊良珍手裡。

雖然它沒有錦雞那般艷麗多姿的羽毛,但還是被莊良珍剪去不少,兩隻翅膀更是逃不掉,尾巴則更慘,基本禿了大半。

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就好像一個人被絞了頭髮,自尊難免有所受傷,但休養生息之後還是有機會再長出來的,倘若莊良珍心再狠一狠,將這鳥兒連根拔掉,那才是絕了後路呢。

可是它的苦難並未到此結束,被莊良珍折磨完後,它又落在了慕桃手裡。

慕桃為了哄玉青開心,把它腦袋剃禿了,是以,它現今看上去有點像某位遠親——禿鷲。

且說那日良駿自同僚家中歸來,但見聽泉樓上下一片凝重,各個噤若寒蟬,是誰闖禍了嗎?

登喜抱著一個禿頭禿屁股的怪鳥跑過來,撲通跪地,哭道:「五爺,小塗如今是真的禿了!」

良駿如被雷劈,疼的心肝兒直顫!

這是小塗?

真的是那只從那極高山地,吊在懸崖上半日,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掏出來的碦貝海青隼嗎?

小塗幽怨的抬眸看向他。

「誰幹的?」良駿目露凶光。

「二……二奶奶。」登喜縮著脖子回。

良駿凶狠的神色又柔了下來,乾巴巴道:「這個欠收拾的……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