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良珍想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群人?歹毒至極的老太君,陰毒的良二夫人,冷血的二老爺,自私的良婷婉,囂張邪肆的良駿,還有天人永隔的良念柔母女,再看看那扮豬吃老虎的良三夫人,圓滑世故的三老爺,還有眼前這個同樣扮豬吃老虎的良馳……他們就是這樣活著的嗎?
連自己最親的人棋藝有多高超都不清楚,莊良珍莫名的有些悲涼。
怪不得良驍那麼壞,身邊圍繞這麼一群怪物能不壞嗎?
可是他又與這些壞人不一樣,總是包容她,如果不算床笫之事,可以說他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
也只有他最關心她吃的飽不飽穿的暖不暖。
甚至開心與否。
對面的小蝴蝶那麼近,良駿卻無法正大光明的去看她,只能在旁人不注意之時,視線悄然凝固在她身上。
而被他偷瞄的女人大約是發現了,擰眉橫眸瞥過來,良駿一驚,極不自然的收起視線。
這短暫又不明顯的一幕卻未逃過良馳的眼睛,他都要吐了,這二人竟公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色授魂與!
其實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莊良珍的心情還是不錯的,首先她引起了魯國公的注意,其次魯國公邀請她來一盤。
良馳黑著臉離開座位。
莊良珍卻之不恭,下頜微揚的坐在他的位置,從容的陪魯國公來了三盤,三盤結束,大家也就嚥下了所有的疑惑,沒必要再懷疑「你怎麼可能想出那樣的棋局」。因為她的棋藝明顯在良馳之上。
魯國公是個臭棋簍子,但就是愛跟高手過招,輸了也不生氣,贏了能高興三天三夜。莊良珍跟他下了三盤,大約摸出了點脾性,便在第七盤稍稍放了點水,製造了一出險勝的假象,魯國公果然容光煥發,有種只差一丁點兒就能贏了高手的惋惜與得意,過癮,過癮啊!
良駿卻好笑的看了莊良珍一眼,顯然是看穿她的把戲,這是個會拍馬屁的,懂得循序漸進的討好,又不落俗套,如此吊著祖父,既給他看到了希望,又有了下回一起對弈的借口。
可是良馳高興不起來,與祖父下棋一直是他的榮耀,今日卻冷不丁的被人不費吹灰之力的奪走,無論如何也是意難平。
殊不知有人即將比他更不高興呢!
倘若良二夫人知曉趕走莊良珍,竟促使她在魯國公跟前出了風頭,不氣個倒栽蔥才怪。
回去的路上三房的兩個小姑娘有意避開了莊良珍,誰讓她奪了四哥的風頭,但她們又不想得罪二哥,是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避開。
慕桃忍不住幸災樂禍:「二奶奶,您不知良馳那臉有多黑,哈哈,技不如人還死不承認。」
春露也跟著笑,兩個小丫頭的聲音比銀鈴還清脆。
莊良珍眼含笑意:「確實挺有意思,不過咱們得低調點兒,免得那賤人又跑過來罵我。」
是呀是呀,那個大賤人簡直就是個潑婦!
三個小丫頭嘻嘻笑笑走在前面,殊不知身後的良馳已經氣的直嘔血。
小賤貨,竟敢罵我是潑婦!
今晚良驍在宮裡值夜,那就明日好了,他一定要讓她浸豬籠!
他好不容易撫著心口才沒有被氣暈,卻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從眼前迅速掠過,不由瞪大眼。
是良駿?
他怎麼也跟過來了?
夜黑風高,良驍又不在家,良馳的眼越瞠越大,這對奸、夫、淫、婦終於忍不住了!良馳正愁沒辦法收拾小賤貨呢,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奸笑出聲。
幸虧良驍不在家,否則哪裡就能讓小賤貨現原形!
他招了招手,對身邊的隨從耳語幾句,做好萬全準備,立刻跟過去捉姦。
前面就說了,這良馳功夫在兄弟中馬馬虎虎,可他輕功好啊,這樣有心算無心的跟蹤人,還真不容易發現。
且讓他先得意一會子吧,因為他馬上就要倒霉了。
卻說良駿,一路追尋莊良珍而去,行至僻靜處,瞄準不被人察覺的機會,猛然上前將三個小丫頭一併拖進角落裡。
為什麼要拖三個呢?
因為另外兩個會尖叫啊。為了防止春露和慕桃礙事,他在兩個小丫頭的脖子上點了下,於是這兩個丫頭便直愣愣的瞪大眼,光張嘴說不出話,身子還僵的像木頭。
莊良珍也是嚇出一身冷汗,這是拍花子嗎?
她小時候聽說有一種人販子叫拍花子,對人戳一下拍一下人就變成了這般。
良駿被她的神情逗笑了:「這是『點穴』,厲害吧,除了師父和我,可以說整個大齊沒有第三個人了。」
他含蓄的表達了你家良驍也不會。
不知為什麼,這種比良驍優越的能力令他無比得意,尤其還展現在了莊良珍眼前。
出了一身冷汗,莊良珍方才漸漸恢復鎮定。
自上回那件事,距今已有半個多月,藥也給良駿配好了,可他忽然斷了消息,如此莊良珍還以為他「良心發現,回頭是岸」,那麼她也不會上趕著去報復他,卻萬萬沒想到他竟敢趁黑跟蹤而來。
未免欺人太甚!
良駿見她瞪大眼半晌沒說話,不由上前一步:「你別怕啊,這個並不嚇人,即使我不幫她們解開,過半個時辰也會自動恢復,就像腿麻了歇一會兒便沒事一個道理。」
春露和慕桃欲哭無淚,說的這麼輕鬆,你點下自己試試。
莊良珍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五爺,慎德園的下人們都還等著我回去呢,你這樣做可就讓我為難了,難道你想將……咱倆的關係宣之於眾?」
她忍著噁心說了「咱倆」二字。
良駿心頭一跳,眼睛就變柔了,嘴上卻凶巴巴道:「你可別拿這個威脅我,宣之於眾誰倒霉還不一定呢。我且問你,為何要傷害我的小塗,它從不襲擊人,你憑什麼要這樣對它,如今它一看見自己的影子便不肯進食。」
莊良珍冷笑一聲,忽然又頓住。
青驄馬的事還是晚一些再說吧,尤其現在的玉青還未痊癒。
「難道非要它襲擊人才能收拾?即便如此,我看你也未必捨得懲治。你知道它幹了什麼好事嗎?竟敢跑到我的院子撒野,啄傷了我的……哈巴狗兒,你看不好它,就別怪我替你教訓,這就是你寵壞它的下場。」
良駿都氣笑了:「你為一隻哈巴狗兒折騰我的碦貝海青隼!為什麼不告訴我,我賠你十隻便是了。」
此時另一邊滿腦子都是香艷畫面的良馳做夢也不會想到那對奸、夫、淫、婦正在討論狗和鳥。
且說這一邊辯論激烈。
「這不是賠不賠的問題,就算你賠我一百隻也不是我想要的這隻。」莊良珍掙開他的手,「在你眼裡你的破鳥最珍貴,可是在我眼裡哈巴狗兒也不比那扁毛畜生差。別說我現在沒警告你,倘它再敢去生事,等著它的可就不是拔毛,而是燒烤了。」
以那獵鷹的尿性,毛長齊了鐵定還要回去鬧事,莊良珍姑且把醜話說在前面,她真敢吃了那鳥。
誰知良駿怔了怔,竟低低的笑了起來:「原來你想吃我的那隻鳥呀?」
「它敢去慎德園我就敢吃!」
良駿將她扯進更僻靜的角落,傾身噙住她的唇:「現在吃也行……」
全然陌生的異性氣息如浪侵襲,莊良珍幾乎要窒息了,這對她而言就像人家往她嘴裡塞口水,除了良驍的,她無法習慣任何人。
她拔了簪子就要往他身上扎,良駿卻猛然離開她的唇,一手摀住她的嘴:「別動,有人。」
莊良珍怨恨而又沉默的瞪著他。
確實有人,正是那個自信滿滿來捉/奸的良馳。
良馳頓了頓,小心翼翼環顧四周,青石板路周圍倒是通火通明,可左面的山石花樹黑黢黢的看不清。
只不過轉臉吩咐人準備捉奸的功夫,奸夫淫婦怎麼就沒了?
莊良珍口不能言,良駿卻看出她的疑惑,伏在她耳畔小聲道:「是良馳。」
良馳!
這個賤貨!莊良珍幾乎都不用費腦子便聯想到這個人鬼鬼祟祟跟過來幹嘛的。
她扯開良駿的手,一口氣道:「他早就發現了你玷/污我,而我剛好又跟他有點小過節,此番大約是察覺你跟蹤我便故意跟過來捉/奸的,你看著辦吧。」
把球踢給良駿,讓這二人狗咬狗也好出一出心口的惡氣。她狠狠擦了把嘴,捏緊袖子裡的金簪,這個舉動惹惱了良駿。
什麼叫玷/污啊!
他被這個詞震的渾身不舒服,面紅耳赤卻又惱恨無比,而她擦嘴的動作更像是一盆滾燙的油,火燎燎的澆在他的傷口上。
良駿面沉如水:「你的意思也就是他發現了咱倆的事,卻在我跟前裝的像個沒事人,而你居然也不告訴我,想死了吧你個小玩意……」
他欺身按住她,也不怕她躲,更不是非得親嘴不可。
莊良珍冷靜的紮了他一簪子,良駿登時疼的縮回了居心叵測的大手。
可她越是不給,他就越想嘗嘗那兩片飽滿的櫻唇。
他想了那麼久,一晚上都魂不守舍。
卻不知若非良馳出現的及時,他就可不只是挨一簪子這麼簡單。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莊良珍咬唇控制了奔騰的情緒才未按簪頭的機關。
只要在扎的時候稍稍按那麼一下,良駿就可以進宮了。
這一回,可算是良馳無意中救的良駿一命。畢竟命根子也是命。
也不知只浸了原藥液的簪尾有沒有毒性?估計即使有,也不會太明顯,起碼得這樣扎他二三十次才管用,可良駿又不傻,豈會任由她將自己紮成篩子。
但現在不適合「內鬥」,良駿捂著胳膊奪下她的金簪塞進懷裡。
莊良珍冷汗涔涔:「把簪子還我。」
「誰讓你扎我的。」
不還也罷,反正為他準備的好東西可不只一份。莊良珍擰眉催他:「良馳在外面等著你呢,還不快滾。」
良駿不滾,用力擁著她:「我才不怕那呆子,我想你了……不,我想麗惠郡主,你賠我的女神。」
他想要她賠的東西太多了,以至於忘了頭頂上壓著的良驍,忘了很多很多,只想在這一刻擁有她。
可惜莊良珍無法理解他的衝動,除了厭憎找不出第二種情緒。
這個女人的身體除了良驍的,誰也接受不了,就連她自己都還沒發現。
莊良珍兩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怒火熊熊。
倘若他認為她礙著良馳就在附近的緣故不敢反抗,那他可就錯了!
只聽她先是冷笑一聲:「你們二房真是噁心透頂了。」
為什麼?這段時間他看的好好的呀,母親和婷婉並未得罪於她,為何她還是連他一起討厭了呢?
良駿眼神還有些迷離,臂膀卻控制不住的收緊,彷彿要將她揉進五臟六腑才能化解體內那橫衝直撞的火海。
「你的母親是天底下最惡毒的女人,你的父親冷血又薄情,就連你也不把自己的妹妹當人,她要被你母親嫁給一個得過花柳病的男人了,你們二房居然還笑得出來,吃的下飯?你還有心情在這裡輕薄嫂嫂,你們真噁心!」
她不是很會哄人的嗎?哄得祖母都不再對她甩臉子,哄得祖父都開始注意她,為何獨獨對他說話這麼毒呢?
良駿眼瞳微晃,迫她揚起小臉,直直的瞪著她。
莊良珍不屑極了。
彷彿這些話憋在心口已經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她啐了他一口,也惡狠狠道:「倘若良念柔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你還會坐視不理?倘若我是世家貴女,你們一個個還敢像現在這樣欺辱我?你口口聲聲喜歡麗惠郡主,抓著這點報復我,卻不想想麗惠郡主稀不稀罕你這個人渣!你這麼有本事怎麼不去找她啊,在這裡輕薄我算什麼?你就算再欺負我,也改變不了事實,人渣!」
被這種人喜歡的麗惠郡主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而她也越來越肯定端午節那日促成良駿和謝蘭蓉的「良緣」簡直就是為民除害,行善積德!
這兩個人若不喜結連理,簡直天理難容!
呸!
良駿被她的毒舌噴的臉色紅一陣青一陣。
「你呸什麼呸!又憑什麼斷定我對念柔坐視不理?難道我管自己妹妹還要向你匯報?」他被『人渣』兩個字罵的腦仁嗡嗡作響,分不清心口的怒火與難過是因為被人罵了,還是罵他的人是她,只白著一張俊美的面孔咬牙切齒,「我若真是為了報復你,你以為你還能全須全尾的站在這裡罵我?」
他怒目而視,抿緊了唇。
莊良珍笑著放聲大喊:「良馳,我們在……」
後面的話盡數被他吞入腹中。
我不是怕你喊,既然你喊了他過來,那不妨真做吧!
良駿微微瞇著冷眸。
所以這是真要逼她下死手了對吧!莊良珍恨的眼眶都紅了!
他們一個個就是這樣不把長房的人當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