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規矩矩的行禮,規規矩矩的問安,良駿又會變回從前那個規規矩矩的矜貴公子哥兒。
莊良珍從來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但誰撩她,她亦睚眥必報。如今不管良駿是迫於良驍的淫威還是良心發現,只要別再招她,那麼大家以後就各不相欠。
此事剛一落幕,魯公府又迎來了一場動靜,謝蘭蓉的嬤嬤陳氏從江陵馬場歸來,同行的還有位姚掌事,這個人可不簡單,非主非僕,八歲就跟著魯國公,如今已有五十載,在江陵馬場有著一定的地位。也是唯一一個能隨意進出地字號馬場的外人。
良驍的人透露給莊良珍,這位姚掌事是為了經書第三卷而來。
關於《馬經》第三卷,老太君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並未「請」她謄寫。
這是莊良珍保命的東西,除非傻了才肯交出,而魯公府一旦得到也不會讓莊良珍活,是以,大家彼此都防備著又都心知肚明,那麼也沒有硬來的必要。
但這段時間,莊良珍與良驍的關係非但沒有因為良駿變壞,甚至還緩和了不少。
敵人的敵人就是最好的夥伴,她終於發現與良驍保持隊形的巨大好處,不僅獲取消息比以往及時準確,還不用擔心小嘍囉騷擾。
每個人都實現了表面上的一團和氣。
只有良馳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莊良珍親眼撞見他鬼鬼祟祟找良驍說話,果然是告黑狀,臭不要臉的!當時若不是東珠攔著,她能再踹他滾一回台階。
關於告狀這塊兒,良馳不否認,但也不覺得這是小人行徑,因為他說的都是事實。不管莊良珍與良駿到底是誰勾誰,作為一個女子德行有虧這是不爭的事實。他可一點兒也沒冤枉她,但良驍色令智昏,而良駿又挨了打,他立刻機警的閉上嘴。
回去之後,他便不由自主關注小長房的動靜,良三夫人得知此事也險些驚掉下巴,轉了轉眼珠,卻未置一詞,翌日與良二夫人摸牌時也是隻字未提,大約是忘了。
可良馳沒忘,又無意間聽母親房裡人說長房小夫妻倆好像打起來了,他心頭一跳,真打啦?
應該是真打!第二天莊良珍都沒去月華堂請安,直到第六日才一瘸一拐出了慎德園,陪良婷安去大昭寺上香,然後又一瘸一拐歸來,小臉煞白好不淒慘。
這,這……良驍還真下得了手啊!良馳冷很涔涔,也說不出是何滋味,她以後會不會真的變成瘸子?大概是太糾結了,以至於瘸腿小賤貨從他跟前經過時……他都忘了落井下石,反倒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溜煙跑走了。
但事情的真相並非三房以為的那樣。
莊良珍也搞不懂為何長房稍微有點兒動靜,他們就以為良驍跟自己打架呢?大約是他們太期盼這種事發生了,以至有點兒風吹草動便往那塊兒想。
那麼莊良珍的腳到底是怎麼瘸的?
因為良驍後背的傷口癒合,癒合之後他想做點什麼慶祝一下,譬如按住莊良珍一通胡來,來完之後又在淨房「服侍」她,莊良珍寧願閉著眼讓他胡來,速戰速決,也不想被他服侍。
那天晚上,她叫的很慘,還一腳踩滑摔個四腳朝天,都把良驍嚇懵了!
只要看見她一瘸一拐的樣子,他便什麼花花心思也生不起,只摟在懷裡安安分分睡覺。嘗到甜頭的莊良珍便故意拖延了好幾日才痊癒。
殊不知這一拖延竟引來無數好奇加幸災樂禍。哪有這樣盼著人倒霉的,莊良珍也是無語了!
不過好像也有個別心善的,譬如良念柔。
這個膽小如鼠的姑娘竟大著膽子給她送了一瓶跌打酒,還是宮裡的御品。以良念柔的身份,拿出這個,那真是一份超重的重禮。無語的莊良珍心裡多少又有了一點暖意,儘管她不缺也不敢用,但還是領了這個小姑娘的情。
畢竟大家活的都不容易。
正如莊良珍猜測的那般,這樣的御品對良念柔而言確實是難得的寶貝,所以她從未得到過,這東西不是她的。
卻說良念柔離開慎德園,路過聽泉樓駐足,登喜問她:「二奶奶收了沒?」
她怯怯的回:「收了,還回了我一對瑪瑙簪子。」說著將東西遞給登喜,藥酒是五哥的,那麼二嫂的回禮自然也該給五哥。
誰知登喜壓根就看不上,說了句「五爺不需要這個,你留著吧」轉身便走。
原來藥酒是良駿的。
不過登喜並沒有立即將此事回稟五爺,因為五爺正在「耕耘」。
被「耕耘」的對象是他的大丫鬟碧璽,如今已經是他的通房。
結束之後,良駿喘息了一下,垂眸默默看了碧璽一會兒,她還在發顫,美眸流光溢彩,似嬌似嗔,趁著他得趣,嘟囔道:「五爺,你好凶。」
可不是凶嗎,扯著她頭髮低吼小蝴蝶。好在他尚有分寸,給她的快樂更多,但多少有點兒嚇人。
聽見她的聲音,良駿彷彿才驚醒,目光微閃,推開她兀自起身去淨房洗漱。
她寧願跟著良驍被打瘸腿,也要害死一心一意對她好的他。良駿默默的想,也許她就是一個小賤貨,總有一天……他會將她物盡其用。
莊良珍打了個噴嚏,對不停為她揉腳踝的良驍道:「你從哪裡弄來的藥酒?味道好刺鼻。」
良驍垂眸欣賞著她粉色的腳趾甲,卻發現她整個腳掌都是白裡透紅,漂亮的要人命,還沒有他一隻手長。他心不在焉道:「珍珍,你身上可有醜一點的地方嗎?」
莊良珍噎了噎,輕咬下唇,自是不想再搭理孟浪的他,見他動作不對勁,似是要親她的腳,死變態!她又羞又惱,一腳蹬在他肩上,將他踢開。
良驍笑了笑,抬眸看她:「力氣這麼大,想來是好的差不多了。」
終於可以做點其他事情了。
……
再說回那位陳氏,她的歸來令謝蘭蓉再次揚眉吐氣,這可是她的嬤嬤。而陳氏的家人早已與陳郡謝氏綁在了一塊兒,唯有與謝蘭蓉一條心,大家才都能有好處,否則只憑一身本領,卻無根無蒂的,想要在江陵良氏出頭不容易,即使現在出了,能出多久能否善終也是未知數。
所以謝蘭蓉對陳氏很是放心與信任。
而陳氏必然也是無比看重謝蘭蓉的利益,壓根就沒想到才不到一年的時間,謝蘭蓉的身價是一跌再跌,從妻變妾,現在好了,直接從長房變為二房的。
一提這茬,謝蘭蓉差點嘔血,可是除了抱牢二房這顆粗壯的大樹也別無他法。那麼如何抱牢?唯有獲得良駿的喜愛。
陳氏聽了她這段時間的經歷,不斷在心底歎氣,但她的想法與謝蘭蓉不謀而合。當務之急最該提高自己的地位,握緊自己的優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姑且先讓莊良珍得意一段時間。
可是麗惠郡主還在與良駿鬧彆扭。這個女人不進門,良駿就不可能正式收用她,謝蘭蓉暗暗擰眉。
殊不知現在操心這個還為時過早,真正的危機卻已經到了眼面前。
良駿收用了碧璽。得知這個消息,謝蘭蓉癱坐炕上,陳氏同情道:「姑娘,想哭你就哭一會兒吧。」
然而一刻鐘過去了,謝蘭蓉還是面無表情,也不知又過去了多久,她才緩緩轉過臉,對陳氏笑道:「嬤嬤伺候我重新梳洗一番吧,我不急。」
聲音又陰又冷,卻無比鎮定。
卻說良二夫人,好不容易逮住良駿空閒下來,勸他去見一見麗惠郡主。
若非良二夫人提起,良駿差點都要忘了這個人。他想了想,對良二夫人道:「這件事我又重新考慮了一番,不成也罷。」
良駿雖喜愛那位郡主的外貌,但對方的小性子著實有些討厭,現在他連「喝熱水」這三個字也懶得說。況且郡主的品級與國公相等,即便不像公主那般不講理,但放在家裡多少也有些惹不起。他希望娶一個門第稍微低一點的女子。
而門第稍低一點的女子中再選一個品性賢良淑德的,往後彼此互不干涉安穩度日便可。
良二夫人愣了下。
別看她素來專橫獨斷,其實一向很重視良駿的話,只要他說的有道理,她莫不是百依百順。再想想那位驕縱的郡主,沒完沒了的給她的寶貝兒子甩臉子,也是煩人,那麼這門親事不成便不成吧。
所以男人這種生物,喜歡你,你怎麼作都可愛,要不然,喘口氣在他眼裡都是作死。
麗惠郡主萬沒想到魯公府的五郎竟真的被自己「作」沒了,不由傻眼了。
但這對另一個人,譬如謝蘭蓉而言,可謂是天大的好消息!只要主母不是龍子鳳孫,她早晚能在二房熬出頭。
但事情往往是幾家歡喜幾家憂,莊良珍又要背鍋了。
近幾日請安,良二夫人總是陰沉沉的坐在她對面,唯恐旁人不知「她毀了她的五兒」。
其他人的臉雖不黑,但背地裡免不了要議論紛紛。
反正在眾人眼中,這個小妖婦不得了,吃個醋都能廢掉一個青年才俊的姻緣,而那位被她廢掉的青年才俊博取了無數人的同情。
莊良珍起先還有點不滿,後來就樂了,全當是個笑話。麗惠郡主看不上良駿怪我咯?
關我屁事啊!
堂堂一個郡主,若真看上良駿又豈會在意一個小小的謝蘭蓉?究其根本還是良駿自己的問題!可惜二房的人還是沒有認識到害人害己這四個字的含義,除了怨懟她,也就這樣了,這樣就這樣吧,氣死活該,她為麗惠郡主鼓掌。
是以,這一日請安時,莊良珍非但無視良二夫人的黑臉,還抓了把瓜子嗑起來。
黑吧,活該!
她嗑了一會兒才一臉無辜的找良二夫人說話:「二嬸娘,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麼煩心事?瞧著像是憔悴了好幾歲,魚尾紋都出來了,我那正好有一瓶槿香齋的紫茉莉膏,一直沒捨得用,二嬸娘若不嫌棄,不妨試一試。」
槿香齋的紫茉莉膏一盒價值十兩金,若非良驍捨得買與她,她自己都捨不得用,這麼說,無非就是要氣氣良二夫人。
不過良二夫人的注意力也沒在這上面,只那右手的百寶護甲套都要摳爛了桌沿,卻笑得一臉慈祥:「二嬸娘老了,哪裡用得上小姑娘的東西,只要你安安分分的伺候良驍,莫再做那些匪夷所思的事令良氏祖宗蒙羞,我便已知足。」
外人不知,家裡誰不知她在上谷幹的好事。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玩意兒,還想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莊良珍笑了笑:「其實不要令良氏祖宗蒙羞這句話也是良珍一直想對二嬸娘說的。」
管好你那喪心病狂的五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