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內侍又對良婷安說了幾句什麼,她垂的很低臉微微抬了下。
莊良珍心急如焚的瞪著良婷安,她跟那內侍走了。
環顧四周,這裡是女眷聚集的地方,但與周圍的亭台樓榭也不過一牆之隔,那麼太子必然也不會帶良婷安去太遠的地方,總不能把她帶去男客如雲的外院吧。
莊良珍想起良驍的叮囑,攜著春露和慕桃匆匆離去。
「慕桃,你腿腳快,出了園子快去找西寶,一定要二爺知曉此事。春露,你陪我去騰湘閣等消息。」
大家都看到良婷安與她待了半日,此時若看見她一人獨自歸來不免要胡亂猜測,為了防止節外生枝,莊良珍悶不吭聲繞向騰湘閣。
誰知出了園子就看到幾個女孩子坐在斜刺裡的葡萄架下說笑。
架子下面涼爽有風還有鞦韆,也圍了一溜擺冰扇風的丫鬟,倒是個清涼愜意的好去處。可惜這幾個女孩子裡有兩個不是善茬。
頭一個就是謝蘭蓉,另一個良婷婉,但一想到良婷婉最近的表現,莊良珍把目光轉向笑得意味深長的謝蘭蓉。
謝蘭蓉笑盈盈打招呼:「二嫂嫂,婷安姐姐呢?方才見你們一道兒過來的,我正好有件事想要請教婷安姐姐。」
如果莊良珍回答並未與良婷安在一起,想必這幾個女孩都會為謝蘭蓉作證,如果回答良婷安還在裡面,肯定會有人進去驗證,但如果說良婷安從另一側門離開那可就玄妙了。
但幸好良婷安是個嫁人的女子。
莊良珍笑了笑:「那你可有的等了,姐夫也有事請教大姐。」
一句話堵掉了謝蘭蓉所有的好奇。因為不管啥事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總不好跑去外面打斷人家夫妻倆說話吧。
待莊良珍走遠了,謝蘭蓉才對其他女孩子們笑道:「想來是我誤會婷安姐姐了,之前離得有點兒遠,我這眼神不好,還以為那個與姐姐說話的人是內侍。」
在場的女孩皆變了臉色。
內侍?誰的內侍會與良婷安說話,今日來的貴人中恐怕除了太子不作他想。
據聞當年太子對良婷安也頗為滿意……所以女孩子們心裡都彆扭起來,暗暗咬牙。
果然是物以類聚,近墨者黑,大姐那麼一個冰清玉潔的人,自從跟莊良珍走得近……竟然也變成這種……這種不守婦道之人!
莊良珍無意中為太子背了個鍋。
但因為男方是太子,所以女孩子們尚且知曉輕重,也不敢亂嚷嚷。如果是個侍衛,恐怕早就掀翻天,豬籠都準備好了。
良婷婉卻不像其他人那麼憤慨,始終淡淡的,道一句回去陪母親說話,便攜著白若和白茹離開。
謝蘭蓉轉了轉眼珠,不想錯過一個攪混水的機會,但又苦於不知該如何栽贓莊良珍,畢竟奸/夫是太子噯,縱然有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可一想到良婷安那張寡淡如水的臉,心底多少有些不甘,丑成這樣都能勾男人,那太子瞎了嗎?
長得太美的人嘴一般都毒。
不過這種事說出來三房肯定比二房更在意,畢竟如今的良婷婉已經被踹出了競賽場。
三房的良婷慧就暗暗不忿,她推了把良婷姝,良婷姝看她一眼,垂眸不語。
這邊各懷鬼胎的女孩子們不提也罷,且說慕桃尋到西寶說明原委之後,良驍便匆匆離開宴席。
而從頭綠到腳的黎至謙卻無動於衷,只仰臉猛灌了一大口酒。
卻說莊良珍回去左等右等了半個時辰還沒有消息,心口便猶如綴了塊大石頭。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惦念過別人了。
儘管不久前良婷安才在騰湘閣說了她父親的「壞話」,令她五內俱焚,可這一刻,想起那個小女人無奈的背影,怔怔的隨內侍離開的樣子……罷了罷了,她在這裡瞎操什麼心,良驍既然早有預料,那肯定是能應付。
莊良珍心想,至少良婷安還有丈夫和親弟弟護著。
她被人欺負的時候卻只能靠自己。
這個想法多少有些酸意,莊良珍閉目冷靜了一會兒,竟又回到良婷安離開的那座園子。
春露不由詫異。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果然看見了一個半月門,當時良婷安肯定是從這裡出去的,雖說門外還是園子,但肯定也離外院比較近了,莊良珍立在黃金葉槐下看了半晌。
「奶奶,您別擔心,慕桃不是還在那裡嗎,只要有消息定然第一時間來通知的。」春露安慰道。
殊不知這一處園子還躲著個人。原是躲避佳陽公主的余塵行,而佳陽公主也尋到了這一處,轉悠半晌不見人影,恨恨道:「叫外面的人看住了,一隻公蒼蠅都不准飛出去,我且不信這混賬還能逃出我的手心兒!」
說罷氣勢洶洶的甩袖離去,看也不看旁邊慌忙行禮的莊良珍與春露。
主僕二人面面相覷,不知誰惹得公主這般震怒。
待公主遠去之後,莊良珍才聽得頭頂葉片窸窣作響,探出一張昳麗的面孔。
余塵行扯著嘴角道:「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啊——
莊良珍和春露不由尖叫,卻被縱身躍下的余塵行一手一個摀住嘴按牆上。
「別叫別叫,容我躲一會兒那個瘋子,你們若敢把她招來,我就跟你們拼了!」
莊良珍與春露面面相覷,忙不迭點頭,一雙滿含驚詫的美眸盈盈如波,余塵行愣了下,只覺得貼著她紅唇的掌心一片溫軟酥麻,急忙縮回手。
她與春露同時擦嘴,余塵行低首看看自己的手,沾了木屑和灰塵,立刻嘿嘿笑著,在衣服上蹭了蹭。
不過飽受驚嚇的莊良珍和慕桃可沒甚心情陪笑,掉頭就要離開。
「那個表嫂啊,你在這裡轉悠了一炷香是在等什麼人嗎?」余塵行大大方方找她說話。
聲音如空庭擊玉,令人倍感涼爽,也令莊良珍覺得自己若不從容相對就好像落了下乘。
她正了正容色,挺直脊樑,立在春露身後沉聲問:「你竟一直躲在樹上偷看?」
余塵行誇張的後退一步,嚷道:「哎喲喲,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什麼叫偷看啊,我是正大光明的看,本來就是我先來這裡,先來後到懂不懂啊,我還沒嫌你們礙事呢!」
春露咬唇瞪著余塵行,有心還嘴,但還沒忘了這是舊主,且自己還是被奶奶「賴走的」,如此哪裡還敢叫囂,只能梗著脖子擋在前面,話卻是不敢說的。
莊良珍體恤她的為難,便對余塵行冷笑一聲:「余塵行,你沒毛病吧,這裡是後花園,你就是昨天到的也沒用,信不信我請賢寧長公主來評評理兒!」
說完她仰頭看看亭亭如蓋的高大樹木,又意識到夏衫單薄且領口寬鬆,再聯想到余塵行的為人,頓時慌了,哪裡還敢再與他分辨,拉著春露便逃。
余塵行被人看破玄機,當即面紅耳赤,對莊良珍的背景喊道:「你別冤枉好人,呸,我若是偷瞄了今個兒就把眼珠子摳給你,你以為你誰啊,老子身邊的女人哪一個不比你……」
不比你大!他咬著唇,莊良珍到底是消失不見了。
方纔他不該冒出頭,就應該那樣安靜的待在樹上,一瞬不瞬望著她,如此她便不會離開的這麼快。
他承認下了樹之時眼睛有點不老實,看了不該看的,但在樹上那時真的沒有亂看,早被她眉間的輕蹙奪了所有的神魂。
她好像又長高了點,眼睛清澈如舊,可眉梢眼角已經染了綺麗的色澤,那是一種被男人長期佔有後侵染的風韻。
余塵行不由失落,嘟囔道:「搞什麼,誰稀罕亂看,嘁,跑那麼快。」
話說狼狽逃走的莊良珍與春露重返騰湘閣,氣喘吁吁。
春露難為情道:「奶奶,其實你不必這麼害怕的,余少爺只是看著比較凶,但比那些個紈褲要好的很多,從不為難下人,更別提奶奶這樣的身份。奴婢還從沒見過他對誰這般的老實呢。」
他老實?莊良珍美眸微瞠。
春露眨了眨眼,點點頭。
奶奶臉色一沉,余少爺就乖乖往後縮,比見到夫子還謹慎,眼睛裡甚至還有光呢,像一隻溫順的大貓。想到這裡,春露的臉色不由一白,彷彿意識到了什麼,戰戰兢兢,嘴巴抿成了一條線。
其實也不怪莊良珍誤會余塵行,而是他的溫柔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
余塵行悻悻而歸,重新洗漱更衣坐回宴席。卻被醋意沖天的余塵驄好一通嘲笑:「瞧你這滿臉春意,又是去哪裡鬼混的?」
余塵行擰眉,神色嚴厲:「我要女人何須鬼混。」
他今天這是怎麼了,吃了炸藥?余塵驄被堵的一噎。
良馳摸著下巴湊熱鬧:「表弟如今是要走清純路線了,莫再詆毀他。」
良駿忍俊不禁:「就他還清純,不知傷了多少閨中少女心。」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打趣余塵行,誰知他竟沒有絕地反擊,反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這讓眾人不由住了口,滿是狐疑。
難道玩笑開的有點兒嚴重?
氣氛冷了半晌,余塵行才不鹹不淡道:「我才沒有那麼花心,我是一心一意的喜歡人,一心一意盼她好。只要她好我就很開心。」
良馳冷汗涔涔,這哪裡是清純路線,莫非是傳說中的……情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