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一個時辰後,莊良珍與良婷安重新回到了宴席。

看得出莊良珍重新梳洗過,白得幾近透明的臉上竟還抹了一層淡淡的胭脂,儘管那層淡紅只能漂浮在她的蒼白之上,卻毫不影響她的美。

以至於席間不時有好奇的雙眸打量她。

大家不免要好奇良世孫履行婚約不得不娶的女人,難道魯公府還打發不了一個孤女,真就這樣認下了?良世孫真的就心甘情願?但當看清莊良珍的臉,大部分人又釋然,真真是個琉璃人兒。

有時候美貌就是這樣的粗暴和簡單。

這裡要說下良婷婉,郡王妃驚喜的發現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嬌嬌侄女兒長大了,嫻靜而溫婉,終於對得起名字中的那個「婉」。自從跪完祠堂,良婷婉就變成了這個樣兒,莊良珍卻莫名覺得這丫頭有點兒陰森。

好在大家照顧到兩人曾經發生過嫌隙,不管幹啥都將她倆隔開,莊良珍倒不會天真的認為良二夫人是為了自己好,恐怕是擔憂自己連累了她寶貝女兒的名聲。

她心裡堵了塊石頭,此前所有的新鮮與好奇皆不復存在,吃進嘴裡的飯菜也如同嚼蠟,想必良婷安跟她差不多。

只是她憑什麼要相信良氏姐弟倆的話?

如果不相信,心裡為何還會這樣的難過?

莊良珍覺得這一日幾乎要耗盡她畢生冷靜自持的功力。好在一心想著追燕的事,漸漸分散了許多注意力。

先不提莊良珍這一日是如何的震驚與糾結,且說那個疼她如命的良驍,但凡正常男人,誰想戴綠帽子,何況是他?

他不是不難受,但到底要臉,珍珍又素來討厭他……嗯,反正他忍習慣了,與其為此在珍珍面前失態,還不如想想怎麼將眼面前的王八蛋弄死……余塵行就算了,到底是他護住了珍珍周全,這個良駿……實在是令人失望。

良駿坐在良驍下首,目光微閃,卻笑著舉杯敬良驍,很隨意的閒談:「二哥,聽聞上個月您多值了一次夜,是不是曹大人又偷懶告假了?」

良驍笑了笑:「同僚之間無須計較太多。」

這兩個人是斷不可能變回從前那般熱絡的,所以良駿套不出良驍的話頭便也不敢再繼續套。

余塵行從眼皮子底下瞄了瞄良驍又瞄了瞄良駿,這兩人有病,一整天都奇奇怪怪的。不過不關他的事,他覺得無聊,但又不敢從這裡出去,外面每一道出口都有佳陽布下的「天羅地網」,他怕現在出去,回來時清白就沒了,是以,難得安靜的縮在角落。

大家對余塵行的不正常也早就習以為常,於是,也沒人管他。

倒是良驍,有生以來第一次疲於應付,提前離開,西寶倒是無憂無慮綴在他身後。

余塵行也不知自己為啥要跟過去,大概他從未見過這樣不耐煩的良驍吧,毫不掩飾的對一個人不耐煩,他確定對象是良駿不是自己。

「哈哈,你這是咋了?聽說端午節那日你們很熱鬧啊!」余塵行大概忘了上回挨打的情況,幸災樂禍湊到良驍身邊。

卻被他端肅的神情震住。

良驍冷眼看他:「跟你有關係嗎?」

當然沒關係,我一點兒也不好奇莊良珍。余塵行哈哈乾笑著,自在的不得了。所以說娶妻娶賢呀,當初你執意要娶她,現在過的不快樂了吧,過的不爽就休掉唄。他在心裡這麼想,但到了嘴邊卻改成:「既然娶了就好好待她吧,她挺可憐的。」

難得她在乎一個男人,為了他不惜在那麼多人面前做一個妒婦,說起來倒也挺羨慕良驍,能讓莊良珍吃醋呢。余塵行撓了撓臉,一副特別無所謂的模樣。

反正他也沒資格有所謂。他打不過良驍,莊良珍一見到他也是又怕又厭惡。

良驍看余塵行是一眼看到底,更是一清二楚他那點小心思。

余塵行自然也知道良驍對自己不屑,誰讓自己賤呢,覬覦那個女人,還在她面前挨了打,尊嚴面子全無,不過就是沒被她看見自己的窘樣,她也不會喜歡他,所以也沒啥好糾結的。卻沒想到良驍突然對自己說話,說那種貼近心窩的話,這讓他有點兒受寵若驚。

良驍說:「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喜歡她的,但她真是可愛,單純又善良,還有點無傷大雅的小聰明,我從沒想過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更不相信她不再愛他了。

是從何時不愛他的呢,誰又能說清呢,大概是那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吧。她不比他,習過武,一整瓶相同的藥喝下去大部分時間都在暈迷,醒著的時候也是模糊的,偶爾斷斷續續的發出一兩聲求饒。

他就是要她體會他的絕望,感受他的痛苦,再懲罰她的背叛,順便滿足了早已無法遏制的私/欲。

良驍默默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鮮衣僕從,想著莊良珍。

余塵行的心臟可還沒強大到冷靜的聆聽莊良珍與良驍是如何相親相愛的,他胡亂抓了把頭:「知道啦知道啦,你就不要在跟前我秀恩愛了,除非她變成寡婦,否則我哪有機會再胡思亂想,而且我也沒你想的那麼喜歡她,真是尷尬。」

原來余塵行竟是如此的羨慕他。良驍哭笑不得。

而此時的馬廄,那匹叫追燕的黑馬吃了會兒草耳朵漸漸耷拉下去,小廝沒當回事,誰知再回頭時馬已經趴在了地上。

這可就要命了。

好好的馬不可能臥地,臥地了則說明有大問題,果然喊了幾聲,追燕沒有任何動靜,小廝慌了神,嚇得險些尿褲子,這可不是普通的馬,是魯國公的命根子呀!

小廝哭著跑走,江茗才翻出屋脊,三兩下逃得無影無蹤,如履平地般行走守備森嚴的長公主府。

小廝喊來精通獸類醫理的師父,那師父也是著急,鞋都跑掉了也沒心思撿,到了馬廄卻見追燕好端端的站在那裡吃草,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方才緩緩落下。

落下之後不由震怒,將那謊報軍情的小廝一頓好打。

小廝抱著腦袋哭,出鬼了,方纔他看得一清二楚,追燕臥地不起。

那師父到底不敢大意,便圍著追燕轉悠兩圈,馬的精神頭確實不太好,但也絕非有問題,天氣熱的時候牲畜多少都會有點兒蔫。

小廝冤枉,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但追燕沒在他手裡有問題,應該是好事呀,哪裡還管剛才那一幕是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才好,除非他不想活了。

再說回女眷那面,宴席結束,眾人聚在上下共三層的梨曲堂聽戲,不是麻姑獻壽便是八仙過海,反正怎麼吉祥怎麼來,上了年紀的人都愛這個,但對十幾歲的小姑娘們而言無疑是折磨,誰耐煩看這種老掉牙的東西。

所以小姑娘們聽了一會子便找各種借口離開,其實是去其他地方玩兒了。

只剩莊良珍與良婷安一動不動坐在原位,她倆一個是從頭到尾都在神遊,一個是坐立不安,唯恐忽然冒出個什麼人喊她出去。

不過這裡有長公主坐鎮,也沒有內侍敢冒冒失失進來。所以一直平安無事,直到坐久了,不得不去官房淨手。

這是一個無法避免的漏洞。

自那充滿花香的官房走出,莊良珍就見良婷安的跟前立著個客客氣氣的內侍,內侍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她渾身僵硬。

內侍笑道:「太太多慮了,我家爺只是想念故人,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做出失禮之事。」

不會嗎?

那次在車廂趙潤對她……

莊良珍擰眉上前,誰知還不等跨出第二步,陰影中便走出一個佩戴繡春刀的護衛,一劍抵住她喉間,她冷著臉往後退了一步,那人便收刀淡聲道:「得罪了。」然後重新退回原位。

莊良珍在想,終於有人比良馳和良駿還不要臉了,連在女官房這邊守株待兔的事都能做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