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他們公司聚餐,他被灌醉了。我半夜接到他同事電話,讓我去接他,說這傢伙喝大發了,說什麼都不走,抱著酒瓶要媳婦兒。
我哭笑不得,換了衣服匆匆趕去。
回來的路上我開車,他就坐在副駕駛,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他喝醉了之後就特別可愛,跟個小朋友似的,問什麼就答什麼。
我逗他:「你是誰?」
「XX!」他特大聲地答自己的名字。
「那我是誰?」
「蘇菲·瑪索!」
咦?F同學你的思維還在地球上嗎?
「蘇菲·瑪索怎麼可能來接你,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是誰?」
「奧黛麗·赫本!」他傻笑著回答。
我只好順著他,「那蘇菲·瑪索和奧黛麗·赫本誰更漂亮?」
他一個勁搖頭,「都不漂亮!」
「那誰漂亮?」
「我老婆!」
「你老婆是誰?」
「喬一!」
繞了半天原來沒醉啊。
回到家我讓他去洗澡,他耍賴不去,抱著我喊:「老婆。」
抱了很久,他突然很感性地說:「我得對你再好點。」
我問為什麼呀,他說:「你一個小女生,背井離鄉來這裡吃苦,都是為了我。」
我特高興,說:「我是小女生呢,現在出門遇到小朋友人都叫我阿姨。」
他無語:「一般人不都應該感動後半句嗎?」想了想又說,「對,我老婆就是不一般。」
我大笑。
其實我從來沒覺得自己背井離鄉。說起來是還挺辛苦的,剛來北京的時候我跟人合租,共用浴室和廚房。那時候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有獨立衛生間,要是能有浴缸泡個澡,那簡直是奢華的享受,整個人生都完整了。
那時候我和F君住在北京城的兩端,我每天下了班樂顛顛地擠地鐵去找他,他通常要加班加到很晚,我們就在樓下吃飯。他們公司樓下有個阿姨賣的麻辣燙特別好吃,他不准我吃,說不衛生,他總有些很固執的堅持,感冒不吃藥,不吃路邊攤,最後被我煩得不行又只好妥協。
我們事業剛起步,都沒什麼錢。F君初入職場時被坑得很慘,信錯了人,在行業裡幾乎被拉進blacklist,還欠了一些債,實在走投無路了,只能找他爸,他爸二話不說就把錢打到他賬上。F君說,那時候看到他爸轉賬成功的短信,覺得特別羞恥。
他的人生一直都順風順水,沒受過什麼打擊,那一回有點一蹶不振了,經常一個人發呆,一愣就是幾個小時,每晚失眠,在床上睡不著就爬起來瘋狂工作,一直到天亮去上班,幾乎都不睡覺。
後來他跟我說,要不是我突然出現來北京,他都不知道這種狀態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我至今很慶幸,陪他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我來之前並不知道他是這個狀況,如果知道,我一定會早一點來他身邊。
印象很深的是有一次我們逛宜家,他看中一盞檯燈,799,對於當時的我們來說實在有些奢侈,於是戀戀不捨的走了。那個月我發了工資第一件事就是去把檯燈買了送給他。我跟他說,「我相信現在一切危機都是你我人生必經的——沒錢,壓力大,不得志……每個人都會有這一段。你不用焦慮,慢慢來,大不了我養你。」
後來我們搬了幾次家,這個檯燈一直帶著。
前陣子我問他,「我有沒有說過什麼讓你印象很深的話?」
他說:「應該是你說你養我。」
「你是不是很感動?」
他說:「沒有,氣得一晚上沒睡著。」
「為什麼?」
「要養也必須是我養你,以後不准再說這種話了。」
我有時候真是摸不準他的脾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