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懸崖

他吐了很久很久。

我也這樣呆呆的在地板上坐了很久很久。

無法哭、無法鬧,他的每一個嘔吐聲,對我來說,都是最殘忍的淩辱。

一個小時、二個小時、三個小時……

他還是沒有從浴室裏出來。

嘔吐聲,早已經停消,接下來的,是永無止境的沖澡聲。

他在沖澡……起碼二個小時以上了……

因為,他碰了比細菌更髒的東西……那就是我!……

地板是冰冷的,卻冷不過逐漸涼透的心。

我完了。

……

我的愛情,已經無法劃上最完美的感嘆號。

……

「嘩啦」一聲,門打開了,他終於出來了,整個人象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濕淥、虛脫、蒼白,甚至連嘴唇也毫無血色。

「對不起。」他好象在對空氣說話,眼神空洞。

越過我的身邊,他甚至沒有發覺,我依然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砰」隔壁房間傳來不大不小的關門聲,代表,他再也不願意和我躺在一張床上了?是吧。

我是細菌,能讓他染上一身污穢的細菌。

我將頭埋在膝蓋上,用拳頭死死的塞住嘴巴,肩膀顫抖著,不發出聲音的哭泣著。

因為,再也沒有那個溫潤的聲音會關懷的安慰,「我的依依,怎麼又哭了?!」

……

哭到沉沉睡去,睡醒時,自己象受傷的小貓,依然眷縮在地板上。

時鐘已經走到九點,因為每天晚上會幫我調好鬧鐘的男人,已經不再願意看我一眼。

但是,人總要活下去的,我告訴自己,沒有愛情,我童紫依依然活得下去。

打電話,請假。

於是,接著該做什麼?

對,做早餐。

以後沒有人會照顧我了,我要活下去。

我木然的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正準備找一點吃的,突然,小臥室裏隱約傳來破碎的呻吟聲,讓我一震。

他還在家?怎麼可能?!

那一聲又一聲極力壓抑的低吟聲,牽扯著我的心。

尊嚴早已經被踐踏到穀底,我不願再理會,趕緊扭轉門把。

還好,幸好他沒鎖。

裏頭漆暗一片,緊緊拉上的窗簾一點日光都透射不進來,就著隱約的亮光,我看見床上弓著身子、倦縮著的身影。

心,頓時被揪起。

再大辛酸、再多委屈,瞬間被無法解讀的心疼擊垮。

「北北?」我走近他,發現他的睡衣都濕透了,冷汗,依然在不斷的向外冒著。

急忙伸手探向他的額,熱度令我瞬間抽回手。

我趕緊奔回房間找到皮夾就沖出了家門。

運動神經一向愚鈍的我,這一次,跑的比誰都快。

不要冷戰、不要性愛,只要他健康,我什麼都不要!

買了藥,倒了杯溫開水,搖晃著他的身體,直到急出眼淚來,他還是沒有清醒,繼續在無意識的悶吟。

只好將藥丸輾碎混著開水,放在勺子裏硬生生的翹開他的唇。

「走……開……」他痛苦的深蹙眉心,失去意識的夢囈著。

藥水從唇間滑下,根本沒有灌進多少。

「我不走!你打我,你趕我,我都不走!」我的眼淚依然還在掉。

快快好起來,依依再也不勉強你了!

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又將新的藥水灌進他嘴裏,這一次,稍微灌進了些許。

我的兩隻手不停的替換著,將新的冷毛巾放到他額頭。

應該可以降一點溫吧,除了這樣我想不出來更好的方法。

漸漸的,他額頭的溫度沒有這麼燙了,為了防止他二度發燒,我趕緊翻出他乾淨的睡衣,扶起他,準備替他脫下濕透了衣服。

當我開始解他的睡衣第三顆紐扣時……

他突然好象使上了全身的力氣,推開了我的手,像在抗拒最最骯髒的東西,表情痛苦的難以形容,「走……開……」

「北北,我會走開!我會走開!先讓我替你換衣服,換了衣服我馬上走開!」強壓著辛酸與難堪,我是臉皮厚到好似銅牆鐵壁的童紫依,不受傷,不受傷!一點受傷也沒有!

眼淚象壞掉的籠頭一樣,怎樣也關不上,我也顧不得關上,靠近他,繼續解著他的紐扣。

「別碰我……走開……」他淺促喘息,如困獸般絕望,仿彿承載著難以忍受的痛苦,他開始反胃的嘔吐起來。

剛剛灌進的藥水,全部嘔在我的衣裳上。

他卻依然還在嘔吐,昨晚嘔吐早已經讓他的胃只剩下胃酸,但是他還在不斷地乾嘔,像要連五臟六腑都嘔出來一樣。

這樣嘔到近似自虐的他,嚇到了我。

「北北,我再也不會勉強你了,你別這樣!」我的心疼到象被刀剜,我用力抱住他的頭。

可是他象沉浸在夢魘裏無法自拔。

「別碰我!……」他全身癱軟無力,低吼聲卻充滿憎恨,「別看我!……別看我!……」

終於,我認清了他痛苦的表情,那是難以忍受的屈辱。

我的心,在驚。

「……你能忍受的了和女人做那檔事嗎?你忘記了那種骯髒到令你絕望的感覺了嗎?……」突然,我想起了暗巷裏偷聽到的話。

北北……

在好勝心下,我踏入了敵人的圈套,身中埋伏,把北北推入了夢魘的懸崖。

北北……到底曾經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