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內,我回家,快速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沖向飛機場。
「小姐,飛中國北京的飛機幾點能起飛?還有票嗎?」我用熟練的韓文焦急的向機場售票處詢問,應該是每天這個時間有趟回國的飛機。
「只有頭等商務艙的票了,現在已經開始1號檢票口登機,半個小時後起飛,小姐請問需要嗎?」
頭等商務艙啊……好貴的,近一萬……很不划算……
「那還有飛往哪個國家的飛機是馬上要起飛,並有經濟艙的票?」在伊藤耀還沒發現我之前,先從他的勢力範圍內逃出去!
「法國!也是半個小時後起飛!小姐,需要嗎?」
法國……好想去哦……先去玩幾天再回去好了!剛好可以混肴伊藤耀,讓他猜不到我回國了!
我當機立斷,「那就去法國!」
售票小姐很快幫我辦好手續,她將飛機票恭敬的遞給我,「小姐,三號檢票口,現在可以登機了!」
我接過票,想到順利逃脫伊藤耀的魔掌,心情大好,愉快的向三號檢票門沖去。
「砰」的一聲,冒失的我,將一個老太太的行李撞翻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趕緊道歉,在老太太難看到了極點的臉色下,趕緊蹲下幫老太太整理四散的衣物……
「Please, please 'seized' the 'votes'.」(麻煩你,請檢一下票)
我背對的身後,隱約的傳來,淡淡的音調,不疾不徐、字正腔圓,每個音節都低醇好聽、恰到好處。
我一震。
北北……
不可能……但是這聲音,早已經象記憶裏的烙印一樣……
我回神,轉頭。
一個黑頭髮的胖子站在一號檢票口,正在檢票。
我籲了一口氣,果然,不是他。
淡淡的失落纏上心頭,我轉頭低頜繼續蹲著將老太太的衣物一件一件收進去。
我沒有看見,我蹲身背對的身後登機玻璃走道上,一個矜淡的身影,提著簡潔的行禮,露出淡淡的笑容,對大廳裏一直舉著「歡迎下次光臨」的一位韓國中年男子揮了一下手道別。
然後,他低首,登機……
那位中年男子換下牌子上的紙條,再次高舉手裏的牌子「歡迎來到韓國——XX汽車租借公司」。
機場的大廳外,停車場內,停著一輛重新掛上「租」字的黑色房車……
半個小時候後,一架飛中國,一架飛法國,兩個方向,同時穿越白雲……
……
2004年秋
剛剛流產的我,沒有選擇搬回那個曾經麻雀一樣小卻溫馨的家。
大童收留了我。
我的心情很低落,即使大童和江孟麒輪流在我身邊說笑話,也很難開解我。
我的手裏日復一日的捧著各式各樣的昂貴補品燉盅,我蒼白的小臉終於經過調補,慢慢恢復健康,這些補品是童媽媽的心意,但是,那深深烙在心裏、舌尖的味道,又怎能瞞得住我,出自誰的手藝?!更何況,窗外,我見過好幾次,他不斷的拉住一臉為難的童媽媽……
我的房間街道外,華燈處下,總是常常站著一位寂靜的男子。
他靜靜的站在那裏,始終沒有打擾我。
一夜、二夜、三夜……
我以為,我一定會恨他到海枯石爛,我以為,我永遠不會有原諒他的一天……
但是,靜默的望著他一日比一日消瘦的身影。我的心,依然會隱隱作疼,於是,我的恨,連那一季的秋天也沒有撐過,我悲哀的發現,太愛一個人,永遠沒有辦法真正去恨他。
深秋,落葉在紛飛……
因為,將要離別……
我們彼此平靜的坐在家裏的小屋裏,流產後,第一次我主動聯繫他。
桌上擱著我已經簽了名字的離婚協議書……
護照、簽證,我早已經秘密辦好,只是,我不想告訴任何人,我即將在哪一個國家停留……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需要多久的時間去忘卻這一切……二年?四年?八年?或者……更久……
他握著筆,許久、許久,沒有簽下自己的名字。
蒼白的臉,瘦削的下巴,他沒有抬頭迎視我一片淡漠的目光。
「簽了吧,北北,我沒有多餘的時間。」
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因為,明天,天亮的時候,我將要離開這個城市。
「可以告訴我,你要去哪里嗎?至少,我們保持聯繫!」他說的很輕,卻很固執。
我輕輕的搖頭。
我的未來,已經無法讓他參與……
「如果為了我好,就別再追問,簽了吧。」我平靜的催促。
「真的這麼恨我?連去哪里,也不願意讓我知道……」他拿起了筆,唇角扯動,艱難讓唇畔努力扯動微笑,可惜,他失敗了。
我垂眸,沉默。
「如果這是你要的,我簽……」他點頭,垂眸,掩飾住眼裏的痛楚。
工工正正的,他簽下自己的名字。
壓抑下落淚的衝動,我拿好協議,提著早已收拾好的笨重的行禮箱,起身走向門外。
「可以再待一會兒嗎?至少,吃一頓飯,再走。」他依然坐在位置上,背對著我,問的很平靜。
我的腳步停滯住。
沒有辦法回頭,也沒有辦法繼續絕情的邁開腳步。
他卻已經逕自站起,走向了廚房。
廚房裏傳來劈裏啪拉摔怕碟碗的聲音……
我的眼角一片濕潤。
我忍不住回身走向廚房,「北北,別燒了,已經八點多了,我早就吃過了……」
他背對著我,固執、忙碌的收拾著摔破的碟碗,洗菜、切菜,不顧手籠頭下,手指已經有血絲在滲出……
「很快、很快就可以吃了……」
「北北……」再也忍不住,我奔上前,從後面抱住他的腰,「別這樣!我不恨你!我不怪你了!真的!你不要難過!」
他緩緩的轉過身,低頭,摟住我,緊緊的,緊緊的。
「別走……」壓抑的情感就象猛獸出籠一樣,他的聲音低低的、啞著。
我在他懷裏搖頭,「要走,只是為了收拾心痛……不走的話,我真的連呼吸都在痛……」
「你還是恨我……」他的胸膛發出無奈、痛楚的低笑……
「不恨了!真的!因為,無論如何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沒有辦法恨你……」
即使失去愛情,至少我們還擁有人世間最珍貴的情誼,那是任何人也無可取代,那是再多傷害也抹殺不了的感情。
「你也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人……」他把我的頭緊緊按在他心臟的位置,不放,不願放……
……
那一夜,我們成為了真正的夫妻……
那一夜,他把自己當成了祭品,成全了我的遺憾……
那一夜,我的初戀劃上了句號……
那一夜,我最後一次,大聲說,「北北,我好愛你。」從此以後,他在我的思念裏,只能變成哥哥……
天亮了,於是,只能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