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七、八月,釧路這個地方一個月中有二十天是被濃霧籠罩。這是夏天時從海上飄過來的濃霧。開始起霧的時間通常是黃昏,然後於第二天的早上放晴。不過,即使是天氣晴朗的中午時間,去海邊看時,會發現大海上仍然瀰漫的霧氣,看不見遠處的水平線。陰天就不用說了,一定是整天都是霧濛濛的,連中午的時候也一樣。
釧路的夏天之霧是非常有名的,有時霧濃到看不見五公尺以外的地方。在那樣濃霧的日子裡,車子一定要打開霧燈,並且慢慢行駛。這種情況下,有時連本地人都會在霧中迷路;而路旁的路樹,在迷濛的霧中則像一排巨人,動也不動地站在路旁;路燈則像一個半徑一公尺的朦朧發光物體,飄浮在半空中。
三矢高級公寓發生第一椿命案的時間,是昭和五十九年八月五日的深夜。那天就是個大濃霧的日子。離開釧路市區的釧路北邊,是一大片地勢較低的原始森林。那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中,只有一小區域的土地被開拓完成。一眼望去時,開拓完成的土地上除了豎立著三棟外型奇特,每棟都像由五塊散發著朦朧光芒的積木疊成,像塔一樣的建築物之外,沒有其他建築物了。若從高高的半空中看地面時,則整個區域都籠罩在白霧裡。從遠距離看時,那三棟建築就像並立在乳白色的煙霧中的三支巨大日光燈。天空消失在濃霧之中,三棟建築物像銜接地面與天空的發光管子。建築物的四周,是自遠古以來就不曾改變的原始林。這是神造的物體,莊嚴而神聖,已超越詩歌所能歌頌的範圍。
三矢高級公寓一號的二樓,住著小池典子與小池恭一母子兩人。恭一才十七歲,是高中三年級的學生。八月五日星期日晚上,八點十五分左右,小池恭一非常離奇地死在圖2所示的(A)地點,也就是夜鳴石的附近。
如圖所示,小池君沿著點線的箭頭,走到(A)地點,他的母親小池典子走在他的後面,離他有一點點的距離。(A)地點發生事故時,母親小池典子位於(H)點,這兩點間的距離大約是十公尺。
根據母親的說法,濃霧之中,她本來還隱約可以看見走在前面的兒子的背影,但是距離漸漸拉開,她就看不見了。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先是突然聽到相當大的敲擊鈍音,隨之而來的,就是物體頽然倒下的聲音。身為母親的典子立刻發出叫聲,跑過去看,但是恭一不知被誰用鈍器之類的物品用力敲擊頭部,臉朝下地倒在地上,已經死了。
一號樓的管理員聽到母親的叫聲,很快就跑過去了。他也有聽到小池君的頭部被用力敲擊的聲音,當時他正從西向東,走到(B)地點。
如圖所示,這時的管理員走的路線是一號樓與鐵絲網牆之間。從聽到聲音,到跑到夜鳴石附近,他並沒有遇到任何人。母親典子也說經過一號樓的前面時,並沒有和任何人擦身而過,也沒有聽到任何可疑的腳步聲。
雖然他們都說沒有看到別的人影,可是,在能見度只有七、八公尺的濃霧之中,管理員可能在一號樓南邊的大空地,與兇手錯身而過;母親典子也有可能忽略了面向河川的斜坡上,有人沿著鐵絲網旁的路,往北逃逸了。以上的可能性都是確實存在的。
不過,上述的可能性,事實上也很難成立。因為這天晚上是那一年當中霧最濃的夜晚,事情發生的時間也不算晚,現場附近有不少賞霧的人。
當時從(H)到(G)的所有人,都聽見這塊夜鳴石哭泣的聲音了。那是像從喉嚨裡硬擠壓出來高亢聲音。管理員河野說,最初還以為是小池君母親的哭泣聲,可是後來聽到母親叫喊的聲音蓋過了那個哭泣的聲音,才知道那不是母親的哭泣聲。
當時在(F)地點上,站在橋上的三號樓住戶說:剛開始時的聲音確實像啜泣的聲音,但是不久之後,那個聲音就變成「嘰——」一樣的叫聲,然後,就聽到女人慘叫的聲音。當時霧正濃,能見度極低,(F)地點的人雖然心想發生事情了,可是因為不知道是什麼事,又覺得有些害怕,便靜靜地站在橋上不敢動,等待接下來的情勢發展。
小池君當場死亡,他在學校的成績良好,不是會與人結怨的人。
這個命案裡,第一個被懷疑的人物是管理員河野。假設他在濃霧中的(A)點埋伏,然後以鈍器襲擊小池君,得手之後立刻跑到(B)點,再從(B)點回到(A)點,佯裝探視究竟。
不過,這個懷疑事實上不可能存在。因為命案即將發生前,在(C)地點的住戶曾經在(C)地點附近看到河野的背影。
其次是河野沒有兇器。根據接到河野的聯絡,立即趕到現場的警察表示:經過嚴密的調查之後,整個公寓小區內並沒有看到足以敲擊頭部至死的兇器。殺人的兇器不見了,很可能被丟到河裡了。可是,在警察到來之前,誰也沒有聽到物體投入水中的聲音。
「消失」這個字眼,特別適合用在這個案件上。首先是兇手消失了,接下來是兇器消失了,殺人的動機消失了。小池君還是個高中生,稱不上是優秀的青年,個性有點內向,朋友不多,怎麼看都不覺得他是會與人結怨的孩子。更何況以他的年紀來講,要和人結怨也還太年輕。
那麼,會不會是對母親典子懷恨在心,於是?——可是,這個母親獨自照顧兒子,鄰居和工作上的同伴,都說她是個很好的人,應該不至於與人結怨,殃及兒子。
這簡直就是和濃霧一起降臨,讓人無法理解的事件。
夏天過了,這個案子仍然沒有獲得解決。可是到了十二月二十日,又有了加納通子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