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千分之一的幸運·01

  看完一大疊報紙,一杯咖啡也喝光了,又和那位女子談過之後,吉敷才前往釧路署,從北大路去釧路署並不遠。

  還是上午。他在釧路署的玄關,詢問搜查本部的辦公室所在,然後走進掛著好像新年試筆時所寫的「三矢公寓殺人事件搜查本部」牌子的辦公室。這一次旅程中,繼青森署之後,他第二次進入所謂的搜查本部。

  吉敷已經進入辦公室了,卻沒有人上來打招呼,也沒有人前來問話,可以說是完全無視吉敷的存在。吉敷走到最靠近自己的一個人身旁,拍拍那個人的肩膀,拿出警察證件,讓對方知道自己來自櫻田門一課,並且請對方說明一下搜查的狀況。

  那位中年刑警卻說:「所有的搜查狀況報紙上都有報導了,你沒有看過報紙嗎?」

  吉敷回答:「看過了。」

  「那麼你還想知道什麼?」

  「想知道詳細的進行狀況。」

  「現在的狀況嗎?就是那個女的逃走了,現在行蹤不明。」這樣的回答還是讓吉敷一頭霧水。中年刑警的心情好像不大好,不過,似乎不只他的心情不好,這個辦公室裡的其他人,也都板著臉,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大概是這個案子真的進行得很不順利。

  「我們這裡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案子。你是為了這個案子,特地從東京來的嗎?」他抬頭看著吉敷的臉說,臉上的表情完全沒有親切的誠意。

  「啊,嗯。可以這麼說。」吉敷回答。

  「為什麼呢?和別的案子有關嗎?」

  「我只是純粹對這個案子有興趣。」

  「是嗎?你對這個案子可能有什麼瞭解吧?」

  「沒有。」

  「和東京的什麼案子有關吧?」

  對方好像還不知道青森署的「夕鶴九號」事件。吉敷差點說出「夕鶴九號」的事件,但是話到嘴邊,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沒有。」吉敷只這麼說。

  「總之,請你告訴我調查的狀況。」吉敷重複說著這樣的話。

  「還要說什麼呢?一切如你所知道的。」他說完就轉過身去,半背著吉敷,態度非常冷淡。已經步入中年,所以他並不想開口說什麼靈異怪談之類的事吧?而且,吉敷來自東京的一課,他是否覺得自己被輕蔑,覺得吉敷在試探自己,而覺得不愉快呢?

  吉敷有點左右為難了。現在再找辦公室內的其他人詢問,對方態度和回答,恐怕和這位中年刑警不會有所差別。辦公室裡的人都板著臉,自己在釧路署裡沒有熟人,又沒有理由提出正式要求,請求協助,所以對方當然可以拒絶公開進行中的搜查狀況。怎麼辦呢?

  「是呀,這個案子已經變成靈異事件了。真的是太離奇的案子了。你來得正好,我正愁沒有人幫忙,現在是一籌莫展的時候……啊,來來來,請這邊坐吧!」牛越把吉敷帶到主任桌旁邊,自己坐定位子後,就請吉敷坐旁邊的椅子。然後抬起下巴,對著吉敷的背後,大聲喊:「倒茶!」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牛越問。

  「昨天晚上。剛到不久。」

  「嗯。」

  「昨天在札幌的時候,本來想打電話給你,但是又覺得沒有必要,所以就沒有打了,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近來還好吧?」

  「還好。前陣子得了感冒,剛剛好了。中村兄好嗎?」

  「老樣子,好像還好啦。」

  「還繼續在搜查班?」

  「嗯,他在那裡已經一年了,我想他很適合那裡吧!」

  「是嗎?應該是吧!」

  「嗯,那個人一向喜歡獨立作業。」

  茶來了,好像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對了,這次的案子很麻煩吧?」吉敷一邊拿起茶杯,一邊把話切入主題。牛越用手摸摸日益稀薄的頭髮,露出像是苦笑,也像是不好意思的表情。

  「是呀!真的很麻煩。老實說,幾乎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案子了。」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讓我插手效力嗎?」

  「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你對這個事件瞭解多少?」

  「我剛剛看過報紙,也找人問過了。」

  「既然如此,你大概就全部都知道了。我們所掌握到的,也就是報紙上說的那些了。報紙上已經說明得很詳細了。不是嗎?」

  「是嗎?加納通子所住的一號樓五樓,就是命案的現場嗎?」從自己的嘴巴裡說出前妻的名字時,吉敷心裡隱隱作痛。

  「是的。」

  「現場的情形怎麼樣呢?」

  「你看看這個吧!」牛越拉開自己的抽屜,取出一個文件夾,然後從文件夾裡抽出三矢公寓整個使用地的配置圖,和一號樓五樓的室內圖。

  「如這張圖所顯示的,這間公寓是二DK(二臥一廚)的結構,隔間非常單純。這個門是入口,旁邊是流理台,進門後的空間就是廚房,廚房裡有餐桌。這一部分是浴室和廁所。往裡面走,就是六張榻榻米大的房間;再往裡面,則是另外一間六張榻榻米大的房間。就是這麼簡單的隔間。隔開這三個空間的,是隔扇拉門,室內沒有一般開啟式的門。

  「還有,這間屋子總共有一、二、三、四……七個面對外面的壁面,每個壁面上都有一扇窗戶,窗戶上都安裝著欄杆。因為這裡是五樓,所以沒有安裝鐵格子窗的必要。此外,南面的部分,有一個小小的陽台,不過說是陽台,還不如說是晾曬的空間。還有,流理台上有一扇小窗戶,這是鋁製的鐵窗。

  「緊鄰陽台的南面房間,好像是加納通子拿來當客廳的空間,裡面有沙發、桌子等接待客人用的沙發組。藤倉市子和房子兩位女性,好像殉情的男女一樣,以相互擁抱之姿,死在南側的沙發上。如果不把她們拉開,就不會發現她們的胸前各插著一把刀。」

  「拉開了才知道?」

  「是的。」

  「她們的手都繞到對方的背後嗎?」

  「對。一個攬著背,一個攬著肩,感覺上好像雙手都放在肩膀上了。」

  「死者的身上都穿著運動衫嗎?」

  「對,兩個人都穿著運動衫和長褲。來看看現場的照片吧!」牛越說著,又從抽屜裡找出幾張照片。吉敷仔細觀看,發現她們兩個人都相當年輕。

  「這個是市子,這個是房子。」牛越指出的市子,長得相當漂亮。兩個女人抱在一起死的樣子,真的會讓人聯想到和夜鳴石有關,為了義經而自殺的兩個女人的傳說。

  「房間裡沒有打鬥過的痕跡嗎?」

  「沒有。死者沒有流什麼血,房間內的傢俱擺設也很整齊。」

  「她們是自殺的可能性呢?」

  「這個很難說呀!因為屋主不見了,而且兇器上還有屋主——加納通子的指紋。」

  「屍體身上的菜刀,是加納通子屋裡的東西嗎?」

  「好像是的。廚房裡已經沒有的菜刀了。」

  「既然是屋主的菜刀,刀柄上面有屋主的指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沒錯,研判案情時確實也有這樣的顧慮。」

  「她們兩個人的身上,除了菜刀造成的致命傷口外,還有別的傷痕嗎?」

  「沒有。」

  「沒有打鬥所造成的青腫痕跡嗎?」

  「沒有。」

  「連打鬥造成的青腫的痕跡也沒有……那麼,有類似遺留物品之類的東西嗎?」

  「沒有特別值得懷疑的遺留物品或指紋。屋子裡的指紋大都是屋主的,其他的指紋應該是平日訪客所留下的。屋子裡沒有香煙,加納通子好像是不抽菸的人。」

  「藤倉市子和藤倉房子呢?」

  「你問她們有沒有抽菸嗎?好像也沒有。」

  「我是說指紋。沒有藤倉市子和藤倉房子的指紋嗎?」

  「加納通子的房子裡嗎?沒有聽到這方面的報告。」

  「你的意思是:加納通子的屋子裡沒有發現兩名死者的指紋?」

  「是的。」

  「沒有呀……」

  「來訪者沒有留下指紋,並不是什麼特別的情況吧!或許只要不碰觸屋子裡的東西,就不會留下指紋了。」

  「可是,當時是晚上,開燈的時候總會接觸到開關之類的東西吧?」

  「或許加納通子早就開著燈,等待她們來了。還有,開燈的時候也可以用手指關節的部位去按呀!那就不會留下指紋了。」

  「嗯,或許是那樣。就像我剛才進入這間刑警辦公室時,也沒有碰觸到什麼東西。」

  「對。」

  「屍體解剖後,有什麼發現嗎?」

  「兩個人的身上都沒有毒物反應。她們分別和自己丈夫吃晚餐的時間,大約是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胃袋裏的東西和她們的丈夫所說的食物一致。此外,從胃袋內容物的消化情況看來,也和推定的死亡時刻相吻合。」

  「她們在五〇三室裡,什麼東西也沒有喝,什麼東西也沒有吃嗎?」

  「好像是的。我們也覺得這一點有些怪異。陳屍地點的五〇三室客廳裡,連一杯茶也沒有。喝茶時用的茶杯和茶壺之類的東西,都整齊地倒扣在流理台上。她們在五〇三室的客廳裡時,好像連一片餅乾也沒有被招待。」

  這代表什麼意思呢?

  「死者身上沒有任何青腫的傷痕,現場沒有留下遺留物品和指紋……她們真的是自己走到五樓的五〇三室的嗎?」

  「沒錯。她們兩個人身上穿的褐色皮外套,就在沙發旁邊。問過她們的丈夫與鄰近的人了,都說那確實是她們的衣服。她們擁有相同的外套。」

  「那麼,她們都穿著那件外套去五〇三室的?」

  「我想是的。」

  「可是,她們是從哪裡進去一號樓的五〇三室的?一樓的管理員不是說了嗎?那個時間裡沒有人進入一號樓。」

  「哈哈哈。」牛越狀似愉快地笑了,吉敷被他感染,也露出微笑。牛越說:「到底是從哪裡進去的呀!還沒有人知道這一點呢!」

  吉敷稍微沉默了一下,才說:「總之,應該是從二樓或三樓的窗戶進去的吧?雖然這種假設有點牽強,但是,除了這個方法外,還有什麼方法呢?所以我認為只有這個方法了。」

  「釧路署內有很多人的看法和你一樣。所以關於這一點,他們早就徹底調查過了。」

  「結果呢?」

  「不可能。二樓和三樓的住戶裡,沒有人熟識藤倉市子或房子。不僅不認識,或許話都沒有說過吧。同一棟樓的住戶之間都有可能彼此從未交談過,更何況是不同棟的住戶。」

  「這樣嗎?那麼這個假設就錯了。」吉敷嘆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