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長女被指給四皇子做正妃!
前世的陳皇后陳婼是陳家次女,她的姐姐這一世被指婚給了四皇子!?
一個家門不可能出兩個王妃,更不可能有一個王妃一個皇后,就算是再信賴這家人也不可能!陳婼這一世要想再嫁進皇家,擠掉閔寄柔,除非她的姐姐暴斃而亡,否則這一世的無論是二皇子妃,還是過後的皇后,閔寄柔都能把位子坐得穩穩的了!
行昭長長呼出一口氣,眼裡說不清楚是喜還是悲。
不能嫁給皇帝,是不是意味著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陳婼和周平寧終將會在一起呢?
行昭驚愕是因為世事難料,方皇后的驚愕卻來自於消息的突然,蹙著眉頭問林公公:「皇上怎麼琢磨要將陳閣老家的指給老四?下旨的時候,皇上身邊還有別的人沒?」
林公公想想道:「除了向公公,倒沒別人兒了。二皇子妃和四皇子妃的旨意都是一道下的,沒分先後,估摸著皇上是思前想後才給雷厲風行地定下來的。」
四皇子一向不打眼,有腿疾,生母又不顯,若說老二和老六還能拚上一拚,老四就只能當個閒散王爺。
陳家是遼東一帶的大戶,一連兩朝的內閣裡都有遼東陳,近百年的根基打下來,就像在朝堂上新長成了一棵大樹,往四處伸展的根緊緊地抓在土地裡,支撐著上面的籐蔓綿延相互攀扯交纏,陳家的實力不容小覷。
方皇后陷入沉思,行昭也仰著頭在想。
想要拉攏一個家族,能夠締結共同的利益是最好的辦法,可天下都是皇家的,就像一張餅都是我的。憑什麼為了拉攏你,還分給你一半?
只能結姻親了。
行昭與方皇后對視片刻,方皇后笑著讓林公公先下去,口裡與行昭說著話:「三個小娘子都嫁進了皇家,皇上是不想那日宮裡頭的事情流傳出去。閔家長女是早就相看好的二皇子妃,石家長房的沒落,連帶著整個國公府都在朝堂上說不起話,母家勢弱,所以就被指給了二皇子當側室。陳家風頭勁,可在朝堂裡立場太鮮明。乾脆指一個閒散的宗室,說出去也是王妃,不至於讓陳家心有不甘。」
方皇后在言傳身教。行昭卻不置可否。
為了掩飾一個長公主的醜惡,讓堂堂大家小姐去做妾室,天道公理何在。
側妃側妃,縱然有個妃字,縱然也上皇家的宗祠。能埋進皇家的墓裡,那也是做小!穿不得正紅,說不得大聲話兒,連轎攆都只能讓四個人抬,眼睜睜地瞧著六人台的小轎從自個兒身邊過去!
前世她為了所謂的愛情,奮不顧身就算是作為側室也要嫁給周平寧。其中有愛更有不甘心。
可是摻雜了不甘心的愛意,讓人更多地看重的是輸贏,輸了痛苦得不能自已。贏了就真的高興嗎?
如今再回過頭去看一看那個執拗的,將別人的好意踩在腳底下的自己,行昭直覺得喉嚨發緊,面有赧色更帶著悔意。
應邑一事塵埃落定的喜悅,被陡然灌入腦海中的悔意衝散了些許。
行昭沉斂的神色看在方皇后眼裡。卻是另一番含義,讓這個秉持穩沉的皇后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暖閣高几上擺著一盞碧璽琉璃翠玉花斛。裡頭卻放著幾大支黃燦燦的佛手,亮而香的佛手低低垂下,好像讓整間屋子都染上了清香與靜謐,行昭深深一個呼吸,腦子裡一瞬就清醒了很多。
兩道接連發下去的旨意,讓鳳儀殿陷入無言的狂喜,在定京城裡卻像一道驚雷,劃破蒼穹,叫一切魑魅魍魎無處遁形。
「敢問向公公...這旨意果真沒有送錯地方?」馮安東跪在鶴松柏陽刻影壁前,擱在眼前的那抹明黃像是堪堪刺傷他的眼睛,馮安東不由自主地往身邊兒偏了偏,不可置信地繼續問道:「怎麼突然就將應邑長公主許到馮家了來呢!長公主不是...」
到底住了口,眼直直地看向公公。
向公公念完聖旨,將卷軸合起,沒理馮安東的問,笑瞇瞇地伸了手,下頜一揚,示意他來接。
馮安東目瞪口呆地盯著向公公,簡直不敢相信。
晨間皇帝才斥責了他,他還原以為方家的事兒敗露了,皇帝在遷怒。
可晌午將過,賜婚的聖旨就來了!
還是給同那臨安侯有苟且的應邑長公主賜婚!
他馮家的祖墳坐北朝南,埋在河道口,埋在山坳間,是請高人來算過的好地方!
祖墳埋好的,燒香燒貴的,往日他被梁平恭壓得連妾室都不敢納,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太缺德的事兒,怎麼倒霉就遇上了這等子事兒了呢!
前些日子一眾男人還聚在一處,笑那兵部的萬筆錄——他將發現他新娶進來的媳婦兒和她娘家表哥說不清道不明,男人最怕什麼,不怕升不了官兒發不了財,只怕腦袋上頂著個綠帽,讓人指著鼻樑罵龜公!
馮安東的血性也上來了,將頭朝旁邊一扭,堅決不去接那旨意,他馮家受不起這等窩囊!
「馮大人當真不接旨?」向公公也不急,將聖旨夾在懷裡頭,從身後小徒兒的手上拿過拂塵,向臂彎一甩,慈眉善目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馮安東,心裡頭鄙夷,在儀元殿上撞柱子想要用皇家的體面來成全自個兒的千古流芳時倒十分硬氣,如今將女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倒成了個縮頭烏龜了!
可見,是不是男人啊,還真不是身下那東西說了就算的...
「皇上這道旨意來得不明不白的,恕臣沒有辦法接旨!」馮安東一把伏在地上,脫口而出,話說得是擲地有聲。
向公公在皇帝身邊兒近身服侍了一輩子,做到這個地步屹立不倒,沒兩手真本事拿不下來。
向公公怒極反笑,尖細的嗓子吊了起來。「鏗鏗」低笑,像極了夜色迷濛裡從破舊宮殿中陡然飛出一群滲人的蝙蝠。
馮安東往後縮了縮,沒言語。
「馮大人是個鐵血的漢子,奴才心裡頭佩服極了。可大周歷經數十朝,到如今都還沒聽說過敢抗旨的臣子!」向公公臉上帶著笑,話從輕到重,「皇上給咱家的吩咐是頒聖旨,您卻讓老奴回去沒辦法交差,老奴也是左右為難啊...」
馮安東伏在地上,心裡頭直跳。禍從天降禍從天降啊!
向公公繼續言道:「讀書人裡頭難得有您這樣生死置之度外的。一道旨意不滿意,就敢逆了皇上的意,咱家當差幾十年。頭一回碰見。聖命不可違,尋常人家都還有一口唾沫一個釘的說法,皇上說出來的話,下下來的旨意,就沒有收回去的。到時候。也只能用您的腦袋來成全皇上的顏面了。」
抗旨不遵,是砍頭的大罪...
馮安東聽得心驚肉跳,是戴著綠帽子活著,還是烈性地死去?
他額上青筋暴起,原本撞在柱子上傷的那道疤又開始隱隱作痛,幾根手指在地上蜷在一塊兒。又一根一根地展開。
好死不如賴活著...自個兒是二娶,應邑是二嫁,心裡頭又都藏著一個共同的秘密。定京城裡有關應邑和臨安侯的風聲倒也還沒傳出來,別人也不知道...
前朝的公主私下淫亂的還少了?人家的駙馬還活不活了?
先接著旨,保住項上人頭,再慢慢謀劃,要不索性就把應邑給娶了?那娘們長得媚氣說話又軟綿。手上還捏著梁平恭的證據,又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娶了她虧不著...
皇帝又不知道應邑的醜事,把她賜婚給自己個兒,難保就不是存著抬舉自個兒的心?晨間的呵斥,難不成是看成自家人的預兆?
好運氣和壞考慮總是常常相伴而來,只要看看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了...
馮安東緩緩地嚥下心裡頭的氣和急,等嫁進來了...再慢慢調教那娘們就是了!
向公公居高臨下,冷眼看著馮安東的掙扎,半晌才笑著出聲:「馮大人可是想好了?您這兒還是第一處頒旨的,咱家還要趕往別處去呢。」
馮安東在地上伏得更低了,他沒有辦法說出謝恩領旨的那番話。
讓人難耐的沉默。
「您敢辜負皇上,咱家可不敢原原本本拿著聖旨回去!」
向公公冷笑一聲,將繪著九爪龍祥雲滿佈的緞面卷軸放在了馮安東身側,看著這男人就讓人噁心,再不想同他多說什麼,轉身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又折了回來,看馮安東還跪在地上,索性撩了袍子,半蹲其旁,湊近身去小聲說道。
「皇上是今兒個晌午立的旨意,當時火氣大得很。咱家偷摸同您說道說道——您這事兒做得也忒不地道了點,把應邑長公主的肚子搞大了,開頭還想不認賬!」
馮安東猛地抬頭,滿眼恐慌和不甘心。
向公公笑瞇瞇地弓了身子往後移了移,繼續說:「可憐人應邑長公主還一直替您遮遮掩掩著,咱家看著您將才的神情都臊得慌,做男人做到這個份兒上,馮大人也算咱家見過的頭一個了。」
馮安東的臉色由白轉青,面容扭曲得像隨時隨地都要跳起來,掐住向公公的脖子。
向公公仍是滿臉笑意地望著他,他會怕這個?內侍間裡頭什麼髒玩意兒沒見過,死人,殘肢,破心爛肝,都說太監是下賤人,是沒種的人,連男人都稱不上。
可馮安東將才的反應實在是不地道,讓一向謹慎做事的向公公都起了怒氣,想來刺他一刺。
「皇上氣極了,自家妹妹寡居在家卻懷了孩子,您是孩子的父親卻還想推卸責任,不接旨意。修身齊家都做不好,皇上又怎麼放心讓您擔上重任,幫襯著平定天下呢?若是仕途不順了,您可一定要靜下心來,別慌,這可都是有緣由的!咱家今兒個賣您個好,您記著就成,可別念叨著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