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三月三,既是女兒節,又是上巳節,更是每年姑娘們及笄的日子。
廖氏早在年前就為女兒籌劃笄禮,約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先生前來做女賓,為女兒加笄。
大清早花鈴就被嬤嬤喚醒,押她到梳妝台前,為她將青絲梳齊。
尚未從夢中醒來的花鈴睡醒惺忪,她瞧著鏡中人,摸了摸臉,又摸了摸細軟長髮。看得葛嬤嬤禁不住問道,「姑娘怎麼了?」
「我在想,要怎麼梳才好看,昨天來寶哥哥還喊我包子頭來著。」她捲了一縷發到手中,在頭上捲了一圈,手指一抽,如絲烏雲就傾灑而下。
葛嬤嬤忙給她梳順溜了,不高興道,「那個沈家少爺就會欺負您,連那紈袴的潘家小少爺都不惹您的。」
「他不敢惹,來寶哥哥會揍他的。」花鈴又晃了晃腦袋,想著尹姐姐的發髻,想著常姐姐的發髻,及笄之後梳起的頭髮,確實比梳辮子和扎包子頭好看。也不知道嬤嬤會給她梳成什麼樣,可不要讓沈來寶又笑話她。
葛嬤嬤搖搖頭,摀住她的腦袋不許她晃,「姑娘您安分些!」
花鈴「哦」了一聲,不動了。
銅鏡裡的人墨髮如瀑,雙眸含俏含笑,似清晨朝露明亮。挺秀的鼻樑下紅唇微閉,不鬧騰的時候著實安靜,秀美水靈。
葛嬤嬤瞧著,心中感嘆,光陰荏苒,她還記得襁褓裡小人兒的模樣,如今一晃十五年,已經可以伐了門前樟樹,為她準備妝奩出嫁了。
想著,葛嬤嬤眼裡都快有淚了。花鈴乖乖坐著,見她如此,溫聲,「嬤嬤你怎麼了?」
「捨不得您。」
花鈴轉身看她,「為什麼捨不得,我又不走遠,就是去大堂那……」她忽然明白過來,「嬤嬤是說嫁人的事麼?」
「嗯。」
花鈴笑笑,「在家裡多好,才不要嫁人。」
葛嬤嬤被她逗樂,「傻姑娘。」
花鈴也笑了笑,她不是不懂,不過嬤嬤這不是笑了麼,就當做她不懂好了。
以前她總是不知道尹姐姐說的踏破門檻是什麼意思,這半年來她可算是懂了,踏破門檻的人不是什麼千軍萬馬,而是媒、婆。
每個媒婆都能說會道,爹娘還說她擅言,可對比她們,她可就自愧不如了,常常在屏風後聽得瞠目結舌。再有,從媒婆嘴裡她才知道自己多好,多美如仙子,簡直被誇上天了。
別人都誇她好看,唯有沈來寶,還喊她丫頭丫頭,當她小豆丁。
花鈴瞧了瞧鏡子裡的自己,哪裡像小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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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山馬場兩年前就修建好了,但一年前才開,只因場主捨棄了原先那條路,重新鑿山開闢了一條新路。那路由山穿過,費時費力,讓人百般不解,到底為何非要愚公移山,那桃山自大火過後,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單是做馬場,這一條路開下來,那得賣多少馬。
但山路鑿開後,人們卻驚訝的發現原來從罪熱鬧的官道前去桃山,比去原先的馬場更近。
那桃山馬場已經易主,但又出了新花樣,賽馬。
不同尋常的賽馬,桃山馬場的賽馬自有他們自己的規矩和流程,連普通百姓都可以參與。瞧著自己下注的馬在賽馬場上狂奔,贏者回報頗高,著實讓人興奮。
不過一年,明州就興起賽馬來。
這日賽馬場不開,但馬場上仍有人騎馬馳騁。
兩個十八亅九歲的少年騎馬從綠草壓過,刮得蹄下滿是幽幽青草氣味。
兩人幾乎同時奔到馬場盡頭才停下,揚起一陣狂風。
盤子從馬上一躍而下,渾身都舒暢了,似把這半月積累的春雨陰鬱一掃而空。旁邊馬上的人也跳下馬來,將韁繩交給馬倌,說道,「連日陰雨,連地底都濕了,差點翻跟頭。」
盤子嗤笑一聲,「弱。」
沈來寶嘆道,「我如此坦誠,你卻說我弱,剛才誰把馬鞭都甩出去的。」
被戳了痛處的盤子也不暴躁了,說道,「再騎一回?」
「不了,該回去了。」
「今天怎麼這麼早?」
沈來寶緩緩收著馬鞭,沒吭聲。今天是花鈴及笄的日子,昨晚說好了他會早一些回去,然後給她帶好吃的,慶祝……慶祝她終於從包子頭變成能束起漂亮髮髻的姑娘了。
習慣了花鈴小姑娘的模樣,有點無法想像她今日模樣。沈來寶又想,笄禮過後,他就真不能跟花鈴太過親近,再不能捏她的臉,撥她的頭髮,摸她的腦袋。就連冬日都不能一起堆雪人了,想著,剛因馳騁而歡愉的心情,似乎也瞬間沉落。
兩人從桃山新路乘坐馬車回去,快到校場,盤子又喊停車伕,要去找花朗。見他不下車,也沒拽他一起去。
沈來寶一人回了城裡,去買了些精巧的糕點,這才回南風小巷中。馬車到了家門口停下,沈來寶下來,往花家門口瞧了一眼,守門的下人開門來迎,他問道,「笄禮結束了麼?」
「剛完,這會應該正在和賓客吃飯。」
沈來寶瞧瞧手裡的食盒,因是冷食,如今又是涼涼春日,倒也無妨。他正要進去,便聽見隔壁開門,陸續有賓客出來。
因是笄禮,請的都是至交好友,多為婦人,在門口嘮嗑就久了些。沈來寶拿著食盒站在那,等著賓客離開。末了又想,小花肯定都吃飽了,真是嘴饞,吃了一頓酒宴還指名要他帶好吃的,那嬌俏的人能吃得下這麼多麼。
他已經聽見花鈴的聲音了,只是她旁邊站著花老爺和花家夫人,所以只能隱隱看見她的淺綠裙子,卻瞧不見人。他安安靜靜地等著他們送走賓客,沒有出聲。
約莫等了半個時辰,那數十個賓客才陸續離開。廖氏心中既歡喜又覺疲累,送走了人,就和丈夫回院子。花鈴也覺得累了,而且半數青絲披脖間,總有些不舒服,抬手捋了捋,轉身之際,察覺有人瞧看,抬眼看去,就見了個俊氣男子往這瞧。
她微微一頓,笑笑,「來寶哥哥。」
明媚日光下的花鈴溫婉如玉,眸含秋水,唇間不點而赤,美得無瑕。沈來寶微微愣神,那個小豆丁去了哪裡。
花鈴見他不言語,還一個勁地走神,提著快曳地的長裙就往他走去。
沈來寶不由挺直了腰,瞧著將到面前的花鈴,似有春風拂來,美不勝收。
花鈴瞧他一眼,又看他手中提的食盒,「給我的?」
沈來寶回神,伸手,食盒幾乎是衝到花鈴面前,撲了她一臉的風,「嗯。」
花鈴抱了過來,又打量他一眼,「髒死了,你又跑去馬場啦?」
「跟盤子去的,跑了兩回,帶你的小雲去溜了一圈。」
「小雲乖嗎?」
「乖。就是好像有點吃撐了,不願意跑,就帶它走了許久。」
花鈴噗嗤一笑,「貪吃,難怪總比飛揚胖,明明個子比飛揚矮那麼多。」
跟她說了幾句話,沈來寶才認定她沒有被調包,也是奇怪,怎麼就是換了身少女的衣裳和髮髻,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他抬手在她腦袋上和自己的心口上劃了條線,「物似主人形。」
花鈴一聽,惱了,「再不許說我胖,說我矮。不然我就說你髒,說你字醜了。」
沈來寶經過多年刻苦練習,字不能說瀟灑俊逸,但在書院裡也是屬於好看的一類。奈何花鈴的字更好看,猶如印刷而出,字跡工整清秀卻又不顯小氣,光是看字就覺有清風撲面。
本以為逃離了死穴的沈來寶又被她一戳,戳得都心疼了。他笑看著花鈴,還是那個矮個子,可是卻不是小姑娘了。他在這和她說了半會話,站在花家門口的葛嬤嬤就往這邊瞅了好幾眼,像防賊似的。
不能親近小花的魔咒已經開始了,從今天起,到處都會是警惕的眼神。沈來寶忽然有些不高興,連花鈴都看出來了。
「來寶哥哥你不高興了嗎?我再不說你字醜了,其實你的字寫得挺好看的。」
沈來寶笑道,「比起你寫的呢?」
花鈴轉了轉眼,「就醜那麼一點點。」
沈來寶啞然失笑,「知道了,書聖,你快回去吧,再不回去,葛嬤嬤就要用眼神將我吃掉了。」
花鈴回頭看了一眼,葛嬤嬤果真往這直勾勾的盯,難怪他這樣不自在。她抱著食盒點點頭,下了台階又回頭瞧他,「來寶哥哥,你的字真的不醜。」
說罷這才回去,背影俏麗纖細,原本全都束起的發半披,已經及腰,如墨雲瀑洩。
「少爺。」阿五見他不走不動,問道,「您在想什麼?」
「我想起一句當年很流行的話。」
「什麼話?」
「待我長髮及腰,少年娶我可好。」沈來寶對小花未來會嫁給誰深感憂慮。
阿五忍不住說道,「您這麼操心,您完全可以求娶花家千金呀。」
沈來寶頓了頓,娶小花啊……娶……他沒答話,小花怎麼會喜歡他,他是半點都沒看出來。
他沉思半晌,點頭,對,半點都沒有。
花鈴抱著食盒進了院子,葛嬤嬤緊緊跟在一側,語重心長道,「姑娘,今日開始您不比以前了,不能老跟外人走這麼近,對男子都要保持一丈距離。剛才您離得太近了,太近了呀。」
「來寶哥哥又不是外人。」
葛嬤嬤肅色,「除了花氏家族的男子,其他的男子都是外人,都是外人。」
屢屢重複,讓這件事都變得嚴重了般。花鈴心中不悅,可是嬤嬤也是為了她好,便沒有太過抗拒,這才認真起來,「嬤嬤,那我還能跟來寶哥哥去騎馬嗎?」
「不行,跟著其他姑娘一塊去逛繡莊吧。」
「那我還能和來寶哥哥一起去酒樓吃糕點麼?」
葛嬤嬤更是肅色,都有些驚慌了,「這當然是更不可能的!」
本來還因自己終於長大了而覺得歡喜的花鈴不由沉默,其實長大了也不好。葛嬤嬤又苦口婆心道,「別家姑娘都是這麼過來的,等日後您成親了,更不能跟別的男子走太近,得保持兩丈距離,不對,三丈,否則姑爺會起疑心,對您不好的。」
花鈴回神,「起疑心?」
「懷疑您……」葛嬤嬤話到嘴邊又打住了,可一想她這個年紀也該知道了,「剛才笄禮上,女賓不是教導了您麼?三從四德,要知廉恥。」
「那我跟來寶哥哥盤子哥哥今日起就要斷絕往來了麼?」
「可不是。」
花鈴頓時惱了,這及笄怎麼就變成囚籠了。葛嬤嬤還在惇惇教誨,可花鈴已經聽不入耳,最後終於說道,「我嫁的人要是因為我跟別的男子多說兩句話就懷疑我不忠,那還不如不要嫁,他還不如去娶個木雕人!」
葛嬤嬤頓時驚愕,她家小姐這是要拆天了不成。都是自家老爺慣的,這樣的話要是讓夫人聽見,非得說她這嬤嬤沒教好。
怪只怪老爺從小就不管管,巷子裡玩得好的又都是男童,自家小姐看起來嫻靜美好,可骨子裡呀,可反叛得很,這可著實讓人憂愁。
因葛嬤嬤的一席話,花鈴也沒有睡好。她翻來覆去許久,到了凌晨才睡。不一會外頭天明,晨曦映入屋裡,困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了。可葛嬤嬤還是將她叫了起來,只因昨日和幾個小姐姐約好,今日要一塊去繡莊買些白面扇子,好繡些花兒今年夏日用上。
大戶人家的姑娘不用務農,不事勞作,因此一些繡活反倒是自己做。扇子上的刺繡也能看出一個大家閨秀是否合格,首要的就是挑好扇子,再慢慢繡花。
花鈴心靈手巧,又有廖氏親自教導,女工做得素來不錯。模樣俊俏脾氣又好,出身更好,女工也著實不錯,也無怪乎還未及笄,就有那麼多的人家來求娶。
但是廖氏心性高,加之對長媳始終有心梗,所以更希望女兒嫁得好一些,是以一個都沒答應,不急,女兒年華正好,遲一兩年也無妨,總歸要挑最好的。夜裡她也曾問過丈夫要挑怎樣的女婿,誰想丈夫說道「鈴鈴喜歡就好。」
她不高興了,「那要是喜歡個沒家世沒樣貌的人怎麼辦?」
花平生仍是說道,「鈴鈴喜歡就好。」
覺得丈夫態度不好的廖氏惱得身一轉,拒絕跟他說話。
今日出門天晴,花鈴撐了把小傘遮陰。和小姐妹們一起去繡莊挑選布料和針線,去時明朗,挑到一半,天色竟陰鬱了。
不喜雨水的花鈴憂慮地往外面看去,希望在她回到家之前雨都不要下,眾人步行出門,都帶著小傘,此時已起風,隨便一刮雨水就能沾濕她的裙子。
她還是挺喜歡這條裙子的,地面一濕,少不得泥水要掃上裙襬,那可就難看了。
可是天公不作美,行至途中,雨到底還是下了起來,五個姑娘忙去屋簷下避雨。
雨勢頗急,風又大,刮得街道店舖的門都陸續關起。五個姑娘和各自帶的下人躲進一家首飾鋪子,時而看看掌櫃,生怕他將她們趕出去,畢竟人太多。
正在櫃檯前撥弄珠算的掌櫃也抬頭往她們瞧,一會終於站直了腰身,看得眾人緊張,花鈴已經打算跟掌櫃說買些首飾了,如此一來就不會被人趕到外頭去。外面到處都濕漉漉的,討厭極了。
掌櫃卻是笑笑,讓夥計搬了凳子來,「給這位姑娘坐。」
話是對花鈴說的,惹得眾人往她瞧。花鈴也莫名了,直爽問道,「掌櫃為什麼只給我搬凳子?」
掌櫃笑道,「您頭上戴的發飾,前陣子才被人買去,這明州城就只有我這家店有,貴得很,一直沒人捨得買。既是客,當然要好生招待的。」
花鈴不由伸手摸向她發上的小簪花,唯有這個不是她親手買的,「很貴麼?」
「可不是。」
旁人問道,「這得多少錢呀?」
「值半個鋪子了。」
眾人詫異,紛紛去瞧,果然精緻,材質看著也與平常的不同。花鈴沒告訴她們,她的首飾盒子裡,簪花戴一個月都能不重複。都是一個人送的……自從她說了那西瓜玉璽的花簪好看,他瞧見好看的就買,買來買去,都是簪花……
一瞧,簪花;一瞧,簪花,一瞧……
都是精緻小巧又好看的簪花。
她每次打開盒子就知道里面是什麼了,只能猜到底是什麼款式。不過她沒有想到,這麼貴。
外面的雨不見停,微有細雨飄進來,花鈴覺得有些冷了。她又想了許多,她還是做不到和沈來寶刻意避讓的,何必如此。
一輛馬車悠悠停在鋪子門前,似有人要進來。不等掌櫃說,眾人就識趣地往後面退,讓開一條路來。沒有撇下眾人獨自坐下的花鈴也往旁邊退了退,可瞧見馬車,又走出來細瞧。
馬車旁的下人撐開大傘,車上便下來個身材頎長的男子。
男子面容俊逸,雙眸似有明珠,明亮正直又有朝氣,連風雨都不能掩蓋他的鋒芒。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旁邊的大傘,那傘巨大無比,拿在手上能塞進兩個大胖子了。
眾人都覺奇怪為什麼傘這麼大,唯有花鈴知道——因為那是她特地提過的。
沈來寶沒想到鋪子裡這麼多人,還直勾勾往他瞧,還都是姑娘婢女僕婦,再厚臉皮的人被這麼瞧也得覺得不自在,更何況他是來挑簪花的。前幾日他就想來了,挑個給小花當及笄的禮物。可是首飾鋪子沒拿新貨,都是一些街上其他姑娘有的。
他想像之前那樣尋獨一無二的,就讓掌櫃去拿。結果碰了春雨,耽擱了兩天。今日前來,見滿屋的人,正想著要不要退出去改天再來,就見那人群背後好像探出個熟臉的。他眨眨眼,頓住步子,往那細瞧,只見那腦袋又探出來,不得不說真像只小地鼠。
他抿抿唇,「小花。」
花鈴沒想到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喊自己,一點都不避諱,還喊她小花。眾人又齊刷刷往她看,她頓了頓,被盯得臉都紅了,故作鎮定地走到他面前。
沈來寶問道,「你怎麼在這?」
「和姐妹們去繡莊,結果下了大雨,就進來躲雨了。」
沈來寶恍然,花鈴知道他來這做什麼,所以沒回問。萬一在姐妹們跟前問了,他說是來給她買簪花的怎麼辦?估計回到家她就又要被葛嬤嬤抓去教誨了,這可不行。
這樣歡喜的事,被說得多了,可就變味了。
沈來寶瞧她發上還沾了幾滴雨,忍著沒給她撣去,說道,「這雨一時半會是停不了的,我讓車伕送你回去。」末了他又對她身後將他打量了個遍的姑娘們說道,「也一併送你們回去。」
被困許久的眾人當然歡喜,立刻向他道謝。沈來寶便讓車伕先將她們送回去,陸續送走,最後只剩他和花鈴在鋪子裡了。
兩人在鋪子裡各自轉了幾圈,各自瞧著東西,就等著馬車來了。
轉著轉著又碰了面,沈來寶才道,「等會馬車來了,你先回去,不好同車。」
花鈴說道,「回頭再來接我也行,我下午沒什麼事,你先回去忙吧。」
「我下午也沒事。」
花鈴這才抬眉,「你來鋪子做什麼?」
她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可她就是想明知故問。每月都來買簪花的沈來寶覺得已經完全不會讓她有驚喜了,說道,「給你買簪花。」
他答得一點都不遲疑,坦然得不行。完全沒有遮掩,花鈴忽然覺得他太坦誠,坦誠到……就像是普通朋友了。
馬蹄聲響近在耳邊,馬車將到,雨水竟也要停了。沈來寶說道,「看來我可以走路回去了。」
花鈴瞥他一眼,說道,「我走路回去。」
說罷她就拿著自己的小傘走出鋪子,自個打傘回家。被她甩了個背影的沈來寶莫名,「小花,小花?」
可那朵小花卻頭也不回,分明大寫著幾個字——我、不、高、興!
沈來寶眨眼,他做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