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掌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盤子都沒回過神來,還是花鈴先反應過來,氣道,「你這是做什麼?你的貓跑了,不去找貓,還打人。」
幾乎是話音剛落,就見那姑娘手掌又起,往花鈴臉上扇去。好在沈來寶反應快,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折,疼得那姑娘吃痛退後。
那姑娘身後幾個下人立即上前要揍他們,可一見他們的架勢,又有些猶豫。
那姑娘瞪眼,「你竟然敢打我。」
沈來寶漠然,「你也打了我的朋友。」
——還想打他的小花,那不打你怎麼能行。
那姑娘哆嗦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西關府漕司之女。你們這些刁民,嚇跑了我的貓,還打我,我爹都沒打過我!」
「哦——原來是譚迢的女兒,我記得他有一個十分寵愛的女兒叫譚心,所以將女兒的脾氣養得刁鑽又惡毒,尤其是對下人,動輒打死,重則屍骨無存。」盤子打量她一眼,「看來就是你了。」
譚心怒道,「什麼刁鑽惡毒,你是哪裡聽來的。你竟然敢直呼我爹爹的名字,四品命官的名字是你能喊的嗎?」
「四品……」盤子嗤笑一聲,又摸了摸臉,若有所思。他眼眸一亮,頓添流光溢彩,「好了,就你了。」
譚心被他說得莫名,「什麼意思?」
「我要娶你。」
這下不光是她,連沈來寶三人都怔住了,還以為聽錯了話。花朗問道,「盤子你在說什麼?」
盤子認真道,「我要娶她呀,多好的姑娘,又惡毒又刁鑽,手裡還有好幾條人命,跟我多般配。而且我從來沒被人打過耳光,她剛才還想打你妹妹來著,這樣的禍害,就讓我來收了她吧。」
花朗怔神,還是難以置信,這每一句話羅列出來,這種姑娘不都是得拒之門外的嗎?他倒好,還想領回家,「盤子,你被打傻了?」
盤子白他一眼,「我是多麼認真啊。」
譚心冷笑,「看來不但是個刁民,還是個痴心妄想的刁民。」
盤子笑了笑,並不在意,又仔仔細細打量她幾眼,越發的滿意,「好好好,就你了。」
「有病!」譚心只覺這人腦子有坑,連讓下人教訓他們的心思都沒了。正要離開,就聽見喵喵叫,四下一看,就見一隻白貓跳到她面前,嘴裡還叼著一隻老鼠。
譚心尖叫一聲往後退,身後的僕婦婢女忙扶住她。
花鈴抿抿唇,「原來你家的貓是抓老鼠去了,而不是被我們嚇跑的。」
譚心根本無暇理會她的話,見貓往她腳下湊,似要拿老鼠給她獻慇勤。她頓生噁心,一腳踢在它的肚子上,將它踢飛。貓痛叫一聲,轉身逃了。
花鈴愣了愣,她也養貓,要知道貓是很難跟人分享食物的,尤其是老鼠,雖然人不喜歡,可對貓來說卻是美食。它願給她吃,定是忠主。可誰知道那譚心竟然將貓踢開,她簡直無法想像怎會有人如此惡毒!
為了貓能扇人耳光,轉眼卻又能要貓的命。
她喜歡的不是貓,而是聽話的奴隸。
花鈴對她滿心厭惡,再看盤子,眼裡竟是滿滿的興趣,好似她越毒辣,他就越喜歡一般。這次花鈴完全不能理解了,他要是真娶了這種姑娘,那往後他們也沒有辦法一起走動了。
連尹姑娘都扯著花鈴的衣服,瞧著盤子也添了嫌惡,「鈴鈴。」
語氣中滿含要她一起離開的意思,什麼放煙火,再不想了。
譚心受了驚嚇,只想快點回去客棧梳洗,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裡,再不要踏進這裡半步!
盤子見她急匆匆離開,眉眼一彎,笑得歡喜,「哎呀,這下我外公催我給交代的事,終於能交代了。」
花朗的眼神都止不住怪異,「盤子,有句話我覺得應當和你說。娶壞一門親,壞了三代人。」
沈來寶也點頭,「那種姑娘,碰不得。」
盤子笑道,「我覺得挺好的,我一直都想找這樣的姑娘,娶進門就好,什麼都不用我顧著。哎呀,你說我要是娶個脾氣好的美嬌娘,我可怎麼忍心撇下她?」
他行事向來奇怪,沈來寶都猜不到他的腦回路,可這一次,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了。身為朋友,實在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自己找個火坑跳。
可盤子好似已經下定決心,連煙火也不放了,跑回家去找管家飛鴿傳書給他外公,興奮得像要跳起來。看得幾人百思不得其解,盤子已如脫韁的野馬,根本拉不回來了。
「盤子哥哥該不會真的要娶那漕司之女吧?」
沈來寶覺得這是真的,以盤子的性格,說到做到,絕對會這麼做的,「我覺得會。」
花朗也道,「我也覺得會。」
尹姑娘啐道,「真不知道瞧上她什麼,方才將貓踢開時,我都想去踢她一腳了。如果潘家小少爺真娶了那種姑娘,我想,以後是沒辦法往來了,否則只會惹禍上身的。」
因幾人將盤子身份保密得好,所以尹姑娘也不知道盤子的身份,只知道他是朝廷大臣的外孫,卻不知道是誰。
她避之不及,花鈴也不意外。四人黯然回去,先送了尹姑娘回家,三人並行回去,總覺氣氛怪異,完全想不通盤子為什麼這麼做。
花朗左思右想,到底還是放不下心,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去找盤子再說說。一塊去我怕他心煩,將我們全趕出去。」
他一走,又只剩下沈來寶和花鈴。兩人這會已經無心談花前月下的事,饒是兩人都是聰明人,也想不透盤子下的這一招棋,怎麼想,都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花鈴終究比沈來寶更細心一些,思前想後,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來寶哥哥,盤子哥哥他是料定自己日後……會因自己潘家人的身份而不得善終,但是潘相又逼婚,所以他寧可選個不喜歡又毒心腸的姑娘成親?」
她這一說,沈來寶才恍然,按照盤子的性格,的確可能這麼做。
「小花,你想的,或許沒有錯。」
花鈴輕輕嘆了口氣,「可是要是生了孩子,不也是個小盤子,難道孩子他也不管了?」她又似想通了什麼,「不洞房?」
沈來寶禁不住說道,「小花,同為男子,我只能說,同床共枕,就算他想忍,我想……也很難忍住。那譚心,長得也並不差。」
這話說得實在卻又尷尬,花鈴偏頭,「男的都不是好東西,哪裡會管不住自己的,都是藉口。」
「大部分人會管不住。」沈來寶想起魯迅先生,當年和原配妻子同床,也是常穿棉襖厚褲子,忍著男子衝動,才過了那段日子。連魯迅先生尚且要如此,那定力不足的人,也很容易犯事了。
花鈴突然問道,「那你呢?」
沈來寶問道,「什麼我?」
花鈴咬了咬唇,低頭,「我是問你會不會那樣做,身邊躺著個陌生美豔的姑娘,能忍住麼?」
沈來寶沒碰見過這種事,真躺在他身邊一起看月亮看星星的,也只有小時候的小花了。對兒時的小花,他哪裡有過什麼非分之想。要是現在……
不對,小花問的是陌生姑娘來著。可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哪裡能立刻回答。誰想花鈴見他沒即時答覆,還以為他也不能肯定,心裡登時泛了酸意,眼睛忍不住一紅,「浪蕩子。」
說罷就加快步伐,往家裡走去。沈來寶大驚,「小花,我沒有想過這種問題。」
花鈴惱了,「那現在想了沒?」
沈來寶看她,「這種假設性的問題,不到真正發生,任何保證都是沒有用的。我覺得自己能忍,可我說了,你就信麼?」
花鈴抬眼瞧他,「信。」
沈來寶微愣,又笑了笑,摸摸她的腦袋,「說你聰明,其實也傻氣得很。小花……我不會說什麼海誓山盟,可是你既然信我,我也不會辜負你的任何一分信任。」
「這也是海誓山盟來著。」花鈴低頭看著地上兩人的影子,許是今晚發生的各種事有了各種心思,如今交錯在一起,百味雜亂。
沈來寶笑笑,「姑娘家的心思真難猜。」
花鈴抬了抬眼,「那你還願意繼續猜麼?」
沈來寶點頭,「願意的。」
花鈴終於是笑了笑,又惱道,「我怎麼覺得我跟以前不一樣了,最近好像有點小心眼了。」
不是小心眼,是明白彼此心意後,就更在乎他了。沈來寶心裡清楚,他喜歡的小花,不是那種矯揉造作的姑娘,她不在意他的一言一行,他還覺得小花不喜歡他。一如他在意著小花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每一個字。
不願揣摩錯任何一個字的意思。
「不是小心眼,是喜歡,所以更在意。」沈來寶笑道,「可是我喜歡。」
花鈴低眉想著,沒有否認。她喜歡他,喜歡得很,她甚至想過,他要是不喜歡自己娶了別人,那她也要走得遠遠的,去找她的鳳凰姑祖母,再不見他。
好在,他也喜歡她。
可是以前被藏得好好的姑娘的小心思,就全都不知道從哪個角落一點一點的冒出來了。
她都嫌棄這樣的自己了,可他竟然還說喜歡。
情人眼裡出西施,她在他眼裡,真能開出一朵小花來了。
兩人慢慢走回南風小巷,快到家門口,沈來寶就自動退到後面,先看著她進家門,自己才回去。踏步進家門時,他又看了一眼潘家門匾。
那門匾上的字剛勁有力,筆畫勾勒處顯得生機勃勃,似初春萌芽,沒有絲毫的枯敗之相。
他緩緩收回視線,忽然想到影視劇裡幾乎是老掉牙的梗——如果他要救盤子,那用偷天換日的法子,不是很好麼?
在潘岩失勢的那日,用個同等身形的死屍掘出棺木,放置宅中,放一把大火,燒了宅子,如此就能將盤子換出來,反正這年頭沒有基因檢測。將臉糊得看不清,就能偷天換日了。讓盤子換個身份,繼續活下去,這樣或許能行。
想來想去,似乎這個法子是最穩妥也是最能解決盤子後顧之憂的。
沈來寶意識到這個計畫的可行性,這才提步進了家門。
走著走著,為什麼……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他眉頭漸攏,不由又往身後看去,那漸漸被下人關閉的大門,將潘家門匾壓縮得越來越小。幾乎是只留下條縫隙時,他才猛地一個震驚,那驚詫瞬間從頭傳到腳底,愣是將他整個人都驚得僵住了。
難道潘岩一早就在打這個主意?!
他都能想到的問題,潘岩那隻聰明的狐狸怎麼可能會想不到,薑還是老的辣,這下,潘岩的辣,可算是將他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