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泛舟求婚

  譚心要嫁進南風小巷的消息如風迅速傳開,沈家最先炸鍋。

  用早飯時,沈老爺就痛心疾首道,「來寶,你看看人家盤子,才十五歲啊,就成親了,明年就有孩子了,你看看你,都十九了,十九了!」

  「……十五歲還不到男子成婚的年紀,也就只有盤子能這麼任性了。」

  「可你不是十五,你是十九啊,十九!」

  句句都帶吼的,沈來寶覺得他不是十九歲的光棍,而是九十歲的光棍。為什麼他十九歲了,他爹還是將他當做小少年看。大概是因為……他是他爹吧。

  他一一點頭,也不反駁不掙扎,今日他和花朗幾人約好了,去游賞荷花池,當然,還有他的小花。

  沈老爺見他又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恨不得現在就衝過花家去,問他們到底嫁不嫁女,如果不嫁,就讓兒子趕緊死心娶別人去。可他又捨不得,隔壁花家千金是多好的姑娘啊,要是這事真能成呢?對沈家、對兒子都好。

  為此,他也就忍了。

  沈來寶用過晚飯就出門去了,那潘家大門已開,正在門口伸著懶腰的盤子見了他笑得著實燦爛。昨晚他一口答應去荷花池,結果大清早他就來了個爆炸性的消息,真不知道他如何能這樣笑嘻嘻厚臉皮地看著自己。

  他搖搖頭,走過去抱拳,「恭喜了新郎官。」

  盤子也嘻嘻地抱拳,「多謝多謝,到那天一定要來喝喜酒,請柬我就不發了,直接給你們騰五個桌子,都會安排在前頭。」

  沈來寶瞧他,「你連這個都想好了?」

  「當然,這可是我的婚姻大事。」盤子說道,「我告訴你件好玩的事,聽說我外公派去譚家的官媒一說這門親事,譚心就哭著要上吊。哎呀,可惜被人救了下來。」

  不是好在被人救了下來,而是可惜被人救了下來。一個詞的意思就千差萬別了,全然聽不到未來丈夫對妻子的疼愛,沈來寶肯定他真的是因為討厭譚心才娶她的。

  花家素來不愛在外打聽消息,所以在整條巷子都知道盤子要娶妻的事時,花朗和花鈴還不知道。出來就見盤子滿臉笑容地看他們,似有期待。奈何兄妹兩人都不愛湊這種熱鬧,直接就道,「走吧,去荷花池。」

  沒有得到應有關注的盤子皺眉,快步跟了上去,又沖兩人笑。兩人相覷一眼,問道,「盤子,你不舒服?」

  盤子差點罵了髒話,還是沈來寶說道,「盤子要成親了,六月初六。」

  花鈴詫異,「難道是跟譚姑娘?」

  「哎呀,我就說小花姑娘最聰明了,可不就是她。等我娶了她回來,天天給你打耳光吧。」

  花鈴頓時說不出話來。

  花朗也覺意外又莫名,更覺生氣,「那天跟你說了一夜,你說了不會任性,可你為何又這麼做了?你娶她,非但害了潘家,還會害了你啊!」

  「哪裡會害我,我害她還差不多。」盤子掏了掏耳朵,「好了,別仗著現在荷花還是個苞就不用早早過去看它們了,綠油油的荷葉也是很好看的。」

  三人對他早已沒了辦法,而且親事已定,八字已拿,聘禮也送了過去,此時讓盤子改口,那譚心名聲被毀,估摸又得上一次吊。所以花家兄妹已經不勸了,沈來寶倒是還想再說說,可盤子根本不聽。

  荷花池塘就在城內,四人步行過去要大半個時辰,知己同行,也不覺路途漫長。盤子不願提及他的婚事,東扯西扯了許多話題,到了荷花池,便見了一望無際的綠景。

  初夏荷花尚未全開,粉嫩的花苞佇立在一片綠碗之上,不同於盛開時的景緻。遊人此時甚少,但四人興致盎然,人多了,看的就是人,而不是花。

  昨夜沈來寶就安排好的船伕早就等在了那,不等他安排,盤子就拉了花朗共乘,催著船伕離岸時笑吟吟地看著岸上的兩人,一臉意味深長。

  盤子總是明著暗著撮合沈來寶和花鈴,兩人哪裡會看不出來。

  只是這荷花池本就多男女結伴同遊,就如元宵七夕,將關係告知天下也無人嘲笑。沈來寶先一步上了船,穩住了腳才伸手,「小花。」

  花鈴看他伸來的手,那手掌還能瞧見平時練劍的繭子。她只抓了他一根手指,順勢過去。

  腳上力道一壓,船跟著晃了晃,壓得船底水紋蕩漾。花鈴有些失了重力,身體一晃,沈來寶忙穩住她,生怕她摔下去。

  花鈴幾乎是貼在他胸前,頓時滿面緋紅,甩了他的手俯身進了船篷裡。沈來寶笑了笑,坐在船篷外面瞧她,「小花。」

  花鈴年紀小的時候他喊小花小花她倒覺得沒什麼,如今她都及笄了,他還小花小花的喊,她每次聽了都覺心跳得厲害,絕對不是羞澀,是羞的。她睜著明眸大眼看他,「來寶哥哥,你別再喊我小花了。」

  沈來寶意外道,「為什麼?」

  多獨特的叫法,而且只有他一個人這麼喊的。要是以後在街上被人潮擠揍,他喊小花,她就能立刻聽見了,多好。

  「稚氣。」

  沈來寶說道,「之前盤子這樣喊你,我不許,你也不許來著。」

  花鈴絞了絞手裡的帕子,「在外面喊不行。」

  沈來寶瞬間明白過來,笑了笑,這是在說——以後在家裡,隨便你怎麼喊。

  哦哦!這樣他完全可以接受。

  花鈴說這話也是無心,本意是有外人的時候不能這麼喊,私底下可以,可見他笑得眼有星河,這才反應過來,臉頓時火辣起來。她坐的地方低,腦袋一埋就埋到了膝頭上,悶聲,「不理你了。」

  「小花,你又換簪花了,這對重複了吧。」

  花鈴抬眼從胳膊縫隙看著他,「那你又要送我新的麼?」

  「這次不是。」

  花鈴略微失望,她還是希望他能一直送簪花,送一輩子。而不是因為關係變了,就送其他的什麼東西,哪怕是比簪花更貴重,更精巧和別緻。

  沈來寶遞了個小盒子給她,那盒子也如裝簪花的盒子小巧,花鈴沒有立刻接,看了好幾眼問道,「耳墜子麼?」

  「不是。」

  「那是一粒珠子?」

  沈來寶微微笑看她,「不是。這是比簪花還要更有意義的東西。」

  花鈴撇嘴,「禮物的話,什麼都比不上簪花。來寶哥哥,你以後就一直送簪花吧。」

  沈來寶問道,「為什麼?」

  「大概是這意味著……初心不忘。」

  初心便是喜歡她的心思,她要的並不是簪花,而是他還記得送她的第一件姑娘家的東西,還一直送了那麼多年。要送,就送上三生三世吧。

  「我答應你,簪花會送,其他你喜歡的,我也會送的。」沈來寶還是沒有將盒子收回,「只是這個,意義不同。」

  他的目光誠摯穩重,花鈴看得動心,比起年少的他來,到底是多了幾分沉穩的。這種沉穩,更讓少女芳心大動。她接過盒子,小心打開,見了裡面的東西,卻覺莫名。

  這盒子的錦緞上,臥著一隻銀圈。那戒指還是銀的,雕著葉子花紋,簡單而又別緻。銀圈上面綴著個小小的綠寶石,銀子融得十分巧妙,將寶石三分之一裹住,露了三分之二出來。這樣的東西她還從未在首飾鋪子見過。

  「來寶哥哥,你當我是老婆婆呢,瞧著好看也不能送扳指呀。」

  沈來寶一笑,「不是扳指,扳指哪裡有這麼細小。」

  花鈴又仔細辨認了一回,恍然,「原來是頂針。可銀子做的頂針不經用,不過也沒有寶石的……」

  說著她又疑惑起來,唯有等他解釋。沈來寶拿了那專門讓工匠做的戒指,如果不是材料稀缺,他還想鑲鑽石的,「小花,這是我在異國志上看見的,男子要跟心儀的姑娘求婚,就送戒指。姑娘如果答應,那就會收下戒指。」

  他知道她母親已經鬆口,否則不會讓花鈴一如既往跟他見面,所以他又多了幾分信心,只要,只要她點頭,他就找媒婆登門求娶了。

  可是身為一個現代人,他又不想只是依靠媒婆,所以在此之前,他想正式跟花鈴求婚。

  在這幽靜又有清香撲鼻的荷花池中,跟花鈴約定一生。

  「大央的習俗不要,偏去學什麼異國的,我怎麼沒聽過。」

  沈來寶也圓不回來了,他總不能為了送戒指編個謊話。忽然他又聽花鈴喚了自己一聲,沈來寶又將目光落在她臉上,「小花,我不想只是依賴媒婆登門求娶,要娶你的人是我,如果可以,我會從頭到尾操辦這件事。只是習俗如此,所以還是要拜託媒婆。可在她登門之前,我想自己來和你認真的求婚,看著你收下戒指,點頭同意。」

  花鈴不知為何他總能說出這些「出格」的話來,就算是男子,也著實太膽大了。而且哪家求娶不是喊媒婆的,已知彼此心意,何必再次求證。她並不懂,可她還是尊重他的想法。

  況且求娶得這樣別緻,她心中也歡喜。

  她看著沈來寶拿了半晌的戒指,緩緩伸手要接。可卻被他輕輕握住,不知他要做什麼。

  沈來寶拿著戒指慢慢穿入她的無名指上,因為沒有帶她親自去找工匠看過,只能憑他的描述來定大小。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合不合適。大了還好,能纏根線,但是小了,可就不能改了。

  好在戒指順利戴在了她的手指上,沒有纏得緊,也不大,竟是非常合適。

  沈來寶鬆了一口氣,握在手中的手修長白淨,暖得想讓他親一口。他終究還是忍住了,「小花,明天,明天我就去找城裡最好的媒婆,好麼?」

  花鈴睫毛輕掃,偏身看著船篷,「我娘不許我早嫁。」

  「那先定親呢?」

  花鈴瞧他,「你怕我跑了麼?」

  沈來寶笑道,「怕,那你就不怕我跑了?」

  花鈴瞪眼,「你敢。」

  「不敢。」沈來寶被她的模樣逗得忍笑,「我們先定親,那你想什麼時候嫁,隨時都能嫁了。而且定了親,就不用總像這樣遮遮掩掩的,我想見你,但又怕你遭人非議。所以不如光明正大的相見,對你才好。」

  花鈴心裡還覺得他急了些,可沒想到他的急,出發點也是為了自己。她又覺芳心浮動,唯有一句話在腦子裡迴蕩,嫁,她想嫁給他。

  對,她怕他跑了,怕日後有什麼不可抗拒的事情發生,婚事生變。

  沈來寶仍坐在船篷外,細看她的側顏,美如白玉,光線略暗的船篷也不能遮掩她的光芒,「小花,好麼?」

  花鈴又將下巴抵在膝頭上,偏頭瞧他。眼前人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目光穩重又真摯,讓人怦然心動。這一次,她沒有再羞得偏頭,只因她想鄭重地答覆他一次。

  一個「嗯」音落下,她就見他眼底湧上滿滿喜悅和情意,看得她也一笑,終是嬌羞地低了頭,抱著膝頭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