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成雙成對

  送了新人入洞房,便是慣例鬧洞房。沈來寶作為盤子的好友,和巷子裡其他人一起進了新房。身著紅色新郎服的盤子氣色看起來十分不錯,不管他們怎麼鬧,始終笑盈盈地配合。

  他笑得越是高興,譚心就越覺得奇怪,奇怪到甚至想,莫非他真喜歡自己,才娶她的?

  如果真是這樣,她便歡喜了。

  等鬧過洞房,沈來寶和眾人一起退出門外時還多看了盤子幾眼,也不知道今晚的洞房是不是會順利。

  花朗退出去最晚,等人到門檻,卻聽盤子叫自己,轉身看去,盤子竟然也出來了。他意外道,「不陪譚姑娘……不對,不陪弟妹?」

  「我不是還得出去陪賓客喝酒麼?」盤子解了掛在胸前的大紅花,「戴了一整天,跟傻蛋似的。」說罷他往後一甩,就拽著花朗去外頭喝酒陪賓客了。

  譚心有些惱怒,按照習俗的確是該陪賓客,可是好歹跟她說兩句話安撫安撫她。她寅時就起身折騰,如今大半天了水都沒喝上一口。

  她對潘孜頗有不滿,奈何他是潘相外孫,自己拿他是半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坐著受氣。

  潘家的內院外院還有六個小院子都坐滿了賓客,連盤子自己都分不清他請了誰,只知道管家早早就貼了告示說開三天流水宴,想來喝酒的都來。

  本來他給沈家花家備了主席位,但後來潘岩來了,撤了那位置。所以沈家人來到這已經沒有空出的一桌,眾人就坐得散亂。這會他出來,都找不到他爹娘在哪了。走著走著倒是看見了花鈴,也是沒和花家人坐在一起,旁邊都是不認識的人。

  右邊是個姑娘,左邊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並沒有乖乖在吃飯,拿著筷子亂戳,還時而走來走去,嘻嘻哈哈。旁邊婦人看著像他的母親,對自己的熊兒子一點也不約束,還笑看著他,全是溺愛。

  他不動聲色走過去,站在那熊孩子身後說道,「聽說新郎官在那邊派錢。」

  他的聲音不大,只有近處的人能聽見。那婦人一聽,當即抱了孩子就往前院過去。沈來寶拍淨凳子坐下,看得花鈴瞧他,「哦?不是有銀子拿嗎,你怎麼不領一份?」

  沈來寶笑道,「哪裡有錢拿,我見那熊孩子煩人,他母親又不管,就騙了他們。」

  「越來越壞了。」花鈴唸了一聲,心裡卻道——不過她喜歡。才不要喜歡那些刻板不知變通的書呆子,「方才你去鬧洞房,盤子哥哥看起來如何?」

  「倒是蠻開心的。」

  「他就是看起來太開心了,所以讓人覺得……」花鈴探頭低聲,說起他的壞話來,「不懷好意般。」

  原來不是他一個人有這種感覺,熟悉他的人都這樣認為呀。

  「我也覺得。」

  花鈴笑了笑,這種話也只有對他說才不會說她多想,說她詛咒新人夫妻不和睦。

  沈來寶見他送她的戒指她還戴在手上,不過多了一個手鏈,與戒指相連,看起來就如普通飾物那樣正常了。他本以為她會取下放好,誰想她還戴著,又為了不讓人多問,便用了這個法子。

  花鈴也知道他在看那戒指,又想到他前幾日對自己說的,等盤子大婚後,就讓媒婆登門。她偶爾探聽了下爹娘的口風,父親對他倒沒什麼,母親雖說不是太樂意,可也沒反對。

  沈來寶早已想好,等七夕過後,就叫最好的媒婆去花家說媒。只因七夕是兩人可以名正言順在一起的日子,如果早早讓媒婆過去,那就得避嫌,七夕也沒有辦法一起過了。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在桃花莊和花鈴看桃花時,曾想日後要和佳人同看,不要跟個小豆丁。萬萬沒想到,小豆丁變成了佳人,所以他還是跟「小豆丁」一起看,再過十年,就帶著他們兩人的小豆丁一起看桃花了。

  想到這,不由笑了笑。看得花鈴也笑了笑,「想什麼,這麼歡喜?」

  沈來寶悠悠搖頭,「小花,我有些餓了。」

  「你去尋了別桌坐吧,這裡沒乾淨的空碗和筷子了。」

  「我要是走了,等會那熊孩子又來鬧騰你怎麼辦?」沈來寶說道,「夾個雞腿給我吃吧,就那個,最大的。」

  花鈴瞅他,「你不嫌我筷子髒呀?」

  「不嫌。」沈來寶默默想了一下,以後要想法式濕吻的話……那怎麼可以嫌棄。

  他坐得腰桿筆直,讓人絲毫看不出來他在胡思亂想。連花鈴都沒看出來,還專心給他夾了個雞腿。好在同桌的人沒認得他們的,說說笑笑倒也無妨。

  花鈴怕他吃得髒,乾脆把碗筷都給了他,「沒怎麼吃過的,油腥都沒沾,你吃吧,反正你也不嫌棄我來著。」

  沈來寶瞧見碗底乾淨,問道,「那你吃飽了麼?」

  「沒,被那孩子鬧得吃不下,我喜歡的菜都放到那頭去了。」

  沈來寶一聽,乾脆說道,「不如我們去外面找個餛飩攤子吃吧。」

  花鈴見他站起來,抬頭說道,「那不吃喜酒了?」

  「嗯,盤子不會怪我們的。」

  「盤子哥哥才不會理會這些。」花鈴餘光瞧見方才那走了的婦人氣沖沖地牽著她的孩子過來,急忙抓了沈來寶的手從另一面「逃走」。

  各個院子賓客眾多,加上來回上菜的下人,整個潘家迴蕩著從未有過的熱鬧聲響。兩人在數百酒席中穿過,也沒熟人留意。

  出了潘家大門,沈來寶都快被一路的酒味給熏醉了。他真是太不待見這滴酒不沾的體質了,跟暈車的人聞到汽油味都要暈過去般。花鈴見他晃了晃頭,問道,「怎麼了,來寶哥哥?」

  「聞了酒,有些暈。」

  「我去給你拿杯熱茶解解。」

  「不用,站一會就好。」沈來寶笑道,「小花,要是以後盤子來鬧洞房,你一定要幫我擋酒。」

  花鈴偏身貼在牆上,站在另一堵牆的沈來寶便看不見她了,只能聽見她的聲音,「方才你定是鬧得很凶,這都擔心起盤子會來大鬧洞房了。」

  沈來寶嘆道,「以盤子的性格,就算我不鬧,他也會折騰我們的。」

  花鈴想了想也覺得對,想到「可惡」的盤子,也撲哧一笑,「盤子哥哥當真是個壞人。」她也輕輕嘆道,「希望成了家的盤子哥哥能夠擔起責任來,不要再這麼隨性了。」

  「難。」

  花鈴沒接話,又道,「潘相剛才看起來,氣色的確不好,看來傳聞不假。」

  提及潘岩,身為盤子至交的兩人,都對他抱有一種極其複雜的感情。偏這種感情無法得到明確答案,兩人也就此打住了話題,橫豎不會討論出結果來。

  半晌花鈴探了腦袋看看他,見他恢復如常了,才道,「來寶哥哥,我餓了。」

  「那去吃餛飩吧。」

  「我還想吃東邊街角的那家肉丸湯。」

  「那吃完餛飩再去吃。」

  花鈴笑笑點頭,許是因為附近的人都來潘家喝喜酒了,從巷子出去到街道,都沒有看見多少行人。一大段路都只有兩人,靜得只能聽見兩人的腳步聲,看見兩人時而交錯在地上的的身影。

  潘家此時卻是人聲鼎沸,不似外面寂靜。

  花朗還被盤子拉著喝酒,從東桌拽到西桌,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最後饒是酒量大的他也撐不住了,差點吐出來,忙去找地方吐酒。

  好在他忍功了得,跑遠了胃也不再折騰。捂了胃暈乎乎地走著,打算找盤子告辭,回家睡覺。

  走著走著,他發現根本走不出去了,這潘家根本就是個迷宮。走了許久,酒意上來,都快看不清了。

  忽然有一團紅色朝他走來,好像不是人,因為根本沒有腳步聲。他好奇地側耳聽著,哦,好像有聲音,不是鬼。他抱著柱子繼續看那團紅色朝他飄來,想看看到底是什麼鬼怪。

  「嗤。」盤子打量他幾眼,「醉漢,酒量真淺,你以後再也別笑話沈來寶,五十步笑百步。好了,我要去解手,你趕緊回家。」

  花朗的眼皮重得往下耷拉,抱著柱子就開始睡了起來。盤子踹了他腿肚子一腳,「喂,回家去睡。」

  可花朗已經醉了,根本聽不清。盤子瞧了他好一會,上前抓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半拽半拖,拖出廊道,實在是拖不動了,抬腳踹開旁邊的房間,把他拖到床上,往他身上蓋了條薄被。

  潘家什麼都不多,就房間多,每間房都備了床和被縟,甚至桌子茶杯都齊全。盤子從來都不知道為什麼外公要這麼做,如今想想,大概是自欺欺人的佯裝熱鬧,很多客人往來。

  他正要走,花朗翻了個身,被子就掉到地上了。他俯身拾起,「啪嗒」扔到他身上。剛轉身,又聽見背後被子掉落的聲音。他惱了,氣呼呼回去,拾起被子捂在他身上,雙手纏著,「看你怎麼動。」

  花朗果然沒再翻身,盤子壓在上面,頓時得意。他瞧著酣睡的醉漢,倒是羨慕他睡得這麼好。他有多久沒睡過好覺了,他也想以杜康入睡,奈何自己的酒量太好,好得逆天,喝得肚子都脹了也不會醉酒。

  別說能像沈來寶那樣不勝酒力,就算是能像花朗這樣會醉酒,也好。

  奈何……奈何……

  趴在鬆軟被縟上的盤子想著想著,也閉上了眼。心想,等會就回新房,然後想著怎麼把新娘子欺負哭。陪她裝了一晚上笑臉,簡直累死了。

  等他休息一會,一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