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久別重逢

  花朗隨軍凱旋,先入了皇宮領賞,然後便吃酒宴。吃完又看了慶賀的歌舞,一路奔波不辛苦,倒是在這覺得辛苦極了,一直犯困。酒宴在夜裡終於散了,他隨眾人出來,同僚又道,「花校尉……不對。」那人改口笑道,「受了封,便是花將軍了。」

  花朗笑笑,「聽著彆扭,直接喊名字吧。」

  「這哪行。」那人說道,「花將軍不是京城人士,想必也無舊友,不如去我舍下坐坐?」

  「我兄長也在京師任職,就是那工部的花侍郎,這會準備去他那裡。」

  那人略覺意外,「你兄長竟是花侍郎……」

  他滿眼的詫異,這兩兄弟的脾氣實在是相差太多。不過他一說,他倒是從他的模樣看出花續的影子來,這才確信他們的確是兄弟。他笑道,「兄長文,弟弟武,文武結合,又都是其中佼佼者,著實令人羨慕。」

  花朗笑道,「何大人謬讚了。」

  「那我便不攔著你們兄弟相聚了,花將軍告辭。」

  「何大人慢走。」

  送走他,花朗轉身往另一個地方走去。他腳步匆忙,只因心裡還記掛一人。

  在邊塞丟下他帶著兒子不知道跑去了哪裡,急得他這半個月都睡不好。想到她沒有娘家可回,他更是焦急。按照往日,她總是會先他一步到要去的地方,那現在定是在京師的。說不定今日他感覺到的那股殺氣,就來自於她。

  她的脾氣就是這樣不好,這麼多年了一點都沒變,任性、凶,像個小姑娘,總愛發脾氣。

  花朗邊想邊走,走到僻靜角落,前後不見人了,他才低聲,「盤子?盤子?」

  無人應聲,好像真的不在這。

  他又擔心又失望,怕她不在京城,那該去哪裡了?不會真的惹她生氣,就帶著兒子跑了不再見他了吧?

  「唉。」

  他嘆了一氣,餘光只見對面牆上有人蹲著,似往他這看來。剛剛抬頭,就見那俏麗身影從牆上跳下,一掌壓在他胸膛前,將他推到牆上。隨後就被壓了唇,都磕著了他的牙齒。

  過了好一會,那人才鬆嘴。花朗也慢慢鬆了抱住她的手,低頭看她,「兒子呢?」

  盤子一頓,沒好氣道,「給你妹夫了,哦哦,就想著他是吧,那你去找吧,我走了。」

  花朗苦笑,把她拽住,「你脾氣能不能好了?」

  盤子朝他吐舌頭,「不能。」她瞪眼看著他,見他倚在牆上還不站直身,便摸摸他的腰,「還疼?砍在這的一刀還沒好麼?」

  「好了,一點都不疼。」花朗抱住她,蹭了蹭她的腦袋,「想你了。」

  盤子趴在他胸膛上不動,「我不想你。」

  「嗯,不想。」

  盤子又探了探他的腰,花朗這會終於說道,「別用力摁,是有點疼的。」

  「唉……」盤子悶悶不樂。

  「沒事,很快就能好了。」

  「我是想,今晚不能翻來覆去了,心癢。」

  「……」花朗就知道她根本不是在關心他!而是在關心他的老腰!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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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續早早放衙,想著回來陪唸唸玩。可到了家,卻說他們外出了。又等了許久,他們還沒回來。等洗漱好快要躺下,才見了沈家的下人來報信,說他們今夜不回來,去見了老朋友。

  聽見這話,花續才睡下。沈家是生意人,認識的人並不比他少,偶有應酬也不奇怪。只是帶著孩子去,也有些胡鬧了。

  但一家三口,不一起出門,一起回來,又算得上是什麼一家三口。

  他靜靜想著,竟有些睡不著覺。快入睡時,下人忽然來敲門,說花將軍來了。他一躍而起,方才的滿腔炎涼已不見,迎他兄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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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陽初升,晨曦滿佈,傾灑在大街小道上。沈唸唸帶著小表弟用早點,見他吃麵條老是吸不起來,就用筷子給他掐斷,讓他用湯匙舀著吃,「弟弟,你還沒有學過怎麼用筷子嗎?」

  「沒呀。」

  沈唸唸笑道,「那我教你。」

  小包子點了十幾次腦袋,「姐姐最好了。」

  沈唸唸昨晚和他睡得早,都沒有看見她舅舅、他親爹,所以今天兩個人早早起身,然後回客棧裡等著。最好呀,能看上一整天,因為說不定這次見了,下次又得等個七年。

  兩人用過早飯,就立刻回了天字號房,安安心心等他。

  盤子見兩人手拉手回來,問道,「唸唸,你爹娘呢?」

  「還在隔壁房睡覺呢,我給他們買了早點放著了,吶,小舅媽,這是給你買的。」

  正懶得出門的盤子大喜,「唸唸真招人疼,生女兒就是好,多疼人。」

  小包子聞言過去,往她手裡塞了個水煮蛋,「娘,我也疼你的,你誇誇我吧。」

  盤子啞然失笑,「兒子乖,誇你誇你。」

  小包子大感滿足,又將揣在懷裡的四顆蛋一一擺在桌上,「爹爹的,姑姑的,姑父的,還有姐姐的,最後一個是我……」他摸了摸兜裡,拍了拍後腦勺,「哎呀,把我自己那份給忘了。」

  盤子仰脖笑了起來,笑聲朗朗。她實在是想不通呀,為什麼她生的兒子,會這麼呆。可惜沒人可以問問,花朗兒時是不是也這樣。如果真的是,她好像就真的憂心兒媳的事了。畢竟像花朗那樣的人,被人賣了數錢也不知道。

  才過一刻,沈來寶和花鈴也起來了。如今還早,可敲了隔壁房門,卻見那兩個小豆丁和盤子都在那,還給他們帶了早點。

  沈來寶摸摸女兒的腦袋,說道,「小睡包怎麼這麼早起床了?」

  「我們都等著見舅舅呢。」沈唸唸拉著他過來,倒了杯茶水給他,「爹爹,舅舅凶不凶呀?」

  「不凶,唸唸又會多一個玩伴了。」

  沈唸唸托腮說道,「原來舅舅也是個愛玩的人。所以舅舅到底什麼時候來?」

  她念了幾遍,可花朗還沒來,等得小包子都又起了睏意,倒在母親懷裡睡了過去。沈唸唸也連打兩個呵欠,大人說的話她不愛聽,也聽不太懂。聽了半晌,樓下微有面香飄來,飄入二樓廂房終。她走到窗邊往外看,見對面的麵攤已開,頓起饞意,道了一聲「我再去吃一碗麵條」,就跑了。

  花鈴立刻讓四個下人跟著,看得盤子莫名,「一個人看著就好,還四個,你們大戶人家呀……」

  沈來寶往後面看去,等女兒走遠了,才道,「唸唸三歲的時候被人綁架過,差點丟了性命……」

  盤子一頓,眼裡立即冷厲,「那綁她的人死了沒?」

  「死了,路上凍死的,自己中途逃跑,跑到一個樹洞躲著。那時候天寒地凍,等衙役找到他時,他已經死了。」

  盤子半分憐憫也沒,眼底的戾氣倒是散得快,「這就好。」

  一瞬的變幻,讓兩人無比熟悉。以前的盤子是什麼樣,如今也一樣,沒有變。

  去買面條吃的沈唸唸不是一門心思記掛著面條,還想著見舅舅的事。本想在這吃,見夥計下面快,眼睛一轉,就道,「哥哥,我就在對面那兒等人,我等會抱著你的碗走,一會就還你。」

  夥計為人大方,也不計較,「行!一會將碗送回來就好。」

  沈唸唸展顏,從錢袋裡拿了銅板出來。想了想又多拿了十文遞給他,夥計從她手上斂走面錢,剩下的也沒拿。見她不收手,才反應過來她在給賞錢,他笑道,「給面錢就好。」

  沈唸唸瞧著他,說道,「那再給我來多一碗麵吧。」

  說著她便打量起他的攤子來,瞧見攤子上還放了幾本書,都翻得破舊了。再看他這小攤,雖然破舊,只是收拾得乾淨,看起來吃得也會很乾淨,「哥哥你還唸書麼?」

  「念的,得空了就看看。」

  沈唸唸瞭然點頭,等面條下好,下人接過,她就回客棧去了。走的時候她還特地記下這人的臉,回了廂房,沈來寶見下人端著兩碗麵來,笑道,「小饞貓。」

  沈唸唸笑道,「一碗是我買給自己的,一碗是我喜歡那小麵攤子的哥哥,特意買的。」

  花鈴笑問,「他做了什麼事讓你喜歡了?」

  沈唸唸一一道來,最後又道,「爹爹,那哥哥豁達大方,又不貪財,還勤學苦讀,要是招了來我們鋪子當掌櫃,肯定讓人省心。」

  沈來寶點頭道,「等會爹去看看。」

  「哎呀,唸唸成了個小商人了。」盤子好奇問道,「這些是誰教你的?」

  「並不需要誰教呀,爺爺外公,爹爹娘親幾乎每天都要說這些事,聽多了,也就知道了些。」

  盤子使勁摸她的頭,「以後賺錢給舅媽用,就這麼說好了。」

  沈唸唸摀住自己的頭不讓她摸亂頭髮,「可是舅媽你自己也會賺錢呀,包子弟弟說,那些船都是你的。」

  沈來寶還是頭一回聽見這事,「船?」

  盤子說道,「嗯,都是以前我們潘家暗中所布下的家業,幾國都有,並不算多,但隨時換了相應的身份,都能活得富裕。」

  哪怕是能一輩子逍遙自在,她也沒有想過離開,誰讓她喜歡了花朗。最苦的時候沒想過,如今更不想。她想的,只有一家三口團聚,能讓她除去面紗,安心過日子。

  花鈴知道她過得苦,只是這種事輕易勸不動,盤子的性格從來都不需要她擔心,唯有心疼。她看著正在挑面條的小盤子,夾了許久才夾起一根面條,還沒到嘴邊,就嘶溜從筷子滑落。他並不放棄,又夾了一根,又嘶溜掉落。

  本以為他要放棄,可他又繼續挑第三根。花鈴看著,伸手把了把他的手,將握筷子的姿勢擺周正,「這樣用筷子試試。」

  沈唸唸回過神來,要拿筷子給他掐斷,跟剛才那樣。只是花鈴攔住她,「唸唸要好好教弟弟,教會了,就能跟唸唸一樣用筷子了。你要是總幫著他,那就得幫一輩子,不是麼?」

  沈唸唸想了想,覺得頗有道理,便盯著小盤子的手,都盯得他更不會用筷子了!

  盤子笑笑,「我本來怕你們會嬌慣孩子,但現在看來,可以安心把小盤子交給你們了。」

  正努力夾面條的小包子一頓,猛地抬頭,「娘,你這次真的要將我送走嗎?」

  盤子微愣,「你不是喜歡你姑姑嗎,娘暫時離開一會,很快就來接你,好不好?」

  小包子問道,「一會是多久?」

  「就跟你的唸唸小表姐去買碗麵那麼久。」

  「哦……」小包子低頭喝了一口湯,嚥下去就道,「我知道你在騙我,我不笨。」

  盤子笑不出來,還想揍他一頓,她完全不需要這麼聰明的兒子,就這麼傻乎乎的被她扔下,多好?現在他要以為她在騙他了,不要他了,可她根本沒有想過!

  「娘不是不要你。」

  「我知道的,娘只是要走一會,會回來接我的。」他緊握著筷子,抬眼說道,「娘不要擔心,我不會以為你要丟下我走的,我等你回來,和爹爹一起。」

  盤子怔神,眼睛忽然就濕了。她最不屑掉眼淚,就算被人捅刀子她也沒哭過。這小人兒,怎麼能說這種話,說得她都要內疚死,沒辦法丟下他了。

  花鈴同為母親,看得也是眼有淚花。真如她所說,再等三年,小盤子都七歲了,真能認得他的爹娘麼?

  她隱約覺得外頭有人,可守在門口的心腹下人沒有稟報,本能猜出是誰在那。走過去輕輕開了門,往旁邊看去,就見了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那,面染風霜,更顯堅毅。七年不見,再見也不會陌生,她心尖微動,喚聲,「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