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宗韜根本不打算買這棟沒有任何商業價值的破舊房子,他讓莊友柏仍在儒安塘另尋住所,這裡的位置很好,處於城市的最底層,交通便利生活便捷,遍佈三教九流人士,他並不打算離開。
儒安塘沒有比古宅豪華的房子,倒是還有幾家自建的平房,牆面坑坑窪窪,內部沒有裝修,根本沒法住人。
莊友柏最後選定的房子位於棋牌室隔壁,棋牌室是一棟兩層樓的自建房,隔壁房屋也是兩層,屬於同一個房東,外牆上貼有房屋出租告示,莊友柏撥通告示上的電話,被告知房東在外旅遊,四月份才回來,租房事宜交由棋牌室老闆娘打點。
棋牌室老闆娘正忙得無暇分身,她讓打印店的小伙子做了幾張海報宣傳「牌友大會」,站在一張凳子上讓大夥兒安靜:「還是跟去年一樣,冠軍的獎品是免三個月的茶水錢,每天晚上宵夜也免費,你們多帶點兒親戚朋友過來湊熱鬧,這個冠軍的名額是可以送人的,要是你們朋友贏了冠軍,不方便來這兒打牌,他們可以把冠軍送給你!」
儒安塘的「牌友大會」每年三月舉行,街道辦事處給予友情支持,其實這就是老闆娘自己想出來的一種宣傳手法,牌友大會期間客人多,光是茶水錢和宵夜錢就已經讓她賺得盆滿缽滿,再加上她的名聲也因為大會而越來越響亮,在街道上的威望比旁人高,最能滿足她的虛榮心。
眾人交頭接耳,這個活動他們早已熟悉,每年的賭神都是不同的人,想要拿到冠軍全憑運氣,大夥兒躍躍欲試,全都湧上前去報名,有人瞎起哄:「哎,我說老闆娘,每年都是免個茶水錢,今年來點兒新意成不!」
老闆娘衝他喊:「獎金五百塊,你沒看海報上多的那行字嗎!」
大紅色的海報上比往年多了一行關於獎金的字,同樣用棋牌室作為背景照片的海報,這次還多出了一個人。
那人大笑:「老闆娘這次出血本啊,怎麼還多了個小姑娘,這也是獎品嗎?」
照片裡的余禕還穿著冬裝,抬手將耳邊的碎發挽起,頭頸微垂,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拍照。
大夥兒紛紛湊上前去瞅,笑著起哄,非讓老闆娘把余禕也充作獎品,比如讓她叫聲「老公」,比如一次約會的機會,再比如一記香吻,余禕知道這些人都沒有惡意,一邊替他們登記,一邊抿著嘴笑。
老闆娘吼了一聲:「都是一群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見大夥兒哈哈大笑,老闆娘也跟著笑了起來,她看余禕似乎沒有反對,便道,「想佔便宜的都給我滾出去,多加一個獎品,你們剛說的讓小余自己挑,我看約會最好,到時候讓她炒盤青菜就行!」
報名的人瞬間玩鬧似的一哄而上,看樣子把櫃檯都要擠破,可沒一會兒聲音就有些安靜了,側邊讓開了一條路,陳之毅走到櫃檯前,說道:「我也報名!」
大夥兒左看看右看看,一臉曖昧的表情。
古宅還沒正式過戶到手,陳之毅又要參加所謂的「牌友大會」了,莊友柏將租房的信息帶回,順便多說了一句「牌友大會」的情況,見魏宗韜沒有發表意見,他繼續之前的話題:「二樓是個套房,一廳三室兩衛,房間少不夠住,儒安塘裡並沒有合適的房子,不如我去外面看看。」
魏宗韜說:「把整棟租下,四月房東才回來。」
莊友柏暗道自己蠢了,竟然沒想到這一點,都怪下午棋牌室太熱鬧。
魏宗韜想要租房子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余禕的耳中。
老闆娘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氣,灌著茶水對她說:「怎麼他們要搬出來啊,租不起了還是出了什麼事兒?」
上午他們才得知房東賣房的消息,中午余禕見到陳之毅接了一個電話,似乎房東在猶豫賣房一事,到了下午,莊友柏竟然過來打聽起了隔壁那棟樓,效率太高,余禕不知道是期盼這兩邊的人打一場拉鋸戰,還是期待魏宗韜灰溜溜地搬出古宅,她對老闆娘說:「聽說房東要賣房,這不是,他們沒地方住了嗎!」
她偷偷地幸災樂禍,工作效率也大大提升,兩個小時就將牌友大會的比賽名單整理好了,筆尖指到「陳之毅」的名字時,她停頓了一下。
五年前的陳之毅不會打牌,有一次飯後在酒店包廂裡開了一桌牌局,與陳之毅一道前來的長輩還拿這事兒笑話他,最後陳之毅避到了沙發處,坐到余禕身邊,搶走她手中的手機,瞟了一眼說:「明天跟朋友去游泳?」他側頭笑,「今天剛來例假,你明天想血染泳池?」
余禕記不清那時自己具體多大,可能十七歲,她早一年讀書,那時剛好高三。她發育比別人遲,身材出落的不錯,偏偏一直沒來例假,去酒店吃飯這天她終於迎來了人生的第一次,中間進包間廁所換了一下衛生巾,後來陳之毅也上了一次洗手間,出來就把她手中的冰飲奪過,讓服務生換上熱乎乎的玉米汁,余禕罵他「變態」,居然能看到垃圾筐裡那片被她刻意翻過身,又用紙巾遮掩住的衛生巾。
她很久沒想起從前,那段過去就像一場夢,這些年她一個人到處走,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手機裡僅存的幾個號碼是做沙發客時認識的房東,年前她還收到短信,房東問她是否在爬雪山,笑話她嬌嬌弱弱運動白癡。
余禕甩了甩筆,將自己甩回到了現實,喧鬧的棋牌室,餛飩麵條的香味,還有一直坐在那裡,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陳之毅。
凌晨回去的時候,客廳的落地燈亮著,阿成今天提前做了宵夜,剛端到魏宗韜的面前,余禕就回來了,阿成道:「我熬了粥,你也吃一碗!」說完就折回了廚房。
電視機的音量調得很輕,新聞頻道最愛播報內地、港台,還有美國、日本、歐洲以及戰亂國,國際新聞繞來繞去就只有這麼幾個國家,魏宗韜喝了一口粥,說道:「每天看新聞,確實有點無聊,幸好你給我找了點樂趣!」他拍了拍身邊的位子,讓余禕過來,「坐下喝粥!」
余禕坐到了單人沙發上,對魏宗韜說了幾句客氣話,兩人自顧自的喝粥,好半天魏宗韜才報出了一個價錢,正是他報給房東的購價,比陳之毅的價格高,但扣除違約金後,房款數額又比陳之毅的價格還要低了,分明就是吊著房東,讓他不上不下,魏宗韜根本就不打算買房。
余禕笑道:「幾天之後還是要搬,聽說魏先生打算租棋牌室隔壁的那套房子。」
魏宗韜將空碗擱到了茶几上,說道:「這裡住得舒服,多住幾天也不錯。」
他起身離開時又折了回來,走到余禕面前,彎下腰欺近她,笑道:「就只打算玩兒這個?還行,不算玩兒過。」說完親了親余禕的臉,低聲道,「對了,天氣預報說過幾天要下雨,出門記得帶傘!」
最近氣溫升得快,空氣有些沉悶,看樣子確實要下雨,不過現在還是晴天,並不妨礙眾人的好心情。
陳之毅再次接到房東的電話,時間已至第二天下午,聽完後他無所謂道:「我跟他一個價,合同可以重新簽訂!」
房東原本已做好了撕破臉皮也不付違約金的準備,沒想到陳之毅居然來這樣一出,他喜上眉梢,立刻打電話給莊友柏,誰知莊友柏居然說:「那我們再多加一成!」
房東聽完,興奮地差點兒昏厥,等到清醒過來,他又想這兩人是不是在耍他,猶豫再三,他找到了瘦皮猴問詳情,瘦皮猴嚷嚷道:「你知道魏總他們是什麼人嗎,買房子能差錢?就你那個房子,他們隨隨便便就能買十幾二十棟!」
房東瞭解瘦皮猴的性格,若對方無權無勢,瘦皮猴不可能如此巴結,他心中大定,這次不再是他七上八下,而是他吊著對方兩人,讓他們互相競價,幾通電話後房價直衝他的腦血管,待時間又拖延了兩天,最後莊友柏說:「那好,我們後天搬!」
陳之毅不是傻子,第三通電話時就已懷疑起了對方的用意,他們可能確實不缺錢,但也有可能是故意把價格彪高,無論他們是何用意,總之他的目的明確,直到最後簽約,他終於確定對方只是想讓他大出血而已,陳之毅無所謂的笑了笑,爽快的簽訂了合同,這次房東發毒誓保證一定會在後天讓他們搬出去。
他來棋牌室找余禕,把消息提前告訴她。
余禕忙得不可開交,對他說:「還沒到你比賽呢,你是晚上的場次!」
「牌友大會」已經開始,上午棋牌室就已人滿為患,棋牌室外面的空地上又擺出五桌,電線桿上還似模似樣的拴了一條大會橫幅,街道辦事處的阿姨拍了幾張照就走了。
陳之毅笑道:「嗯,你到時候想選什麼,約會還是……」
余禕挑眉笑道:「好像這些都跟你無關。」
「我總能拿到冠軍,冠軍名額可以送人!」陳之毅道,「魏宗韜後天就要搬出來了,你呢?」
「我?」余禕但笑不語,到了後天,也許她也能搬出來了,她無比期待!
古宅裡,阿成和泉叔在不疾不徐的收拾後天要帶走的行李,魏宗韜站在院落中,又一滴雨水落到了他的手背上,他瞟了一眼,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阿讚捧著筆記本電腦走到他邊上,說道:「魏總,發現了關於你的內容!」舉到魏宗韜面前,屏幕上的標題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