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這句情話實在太動聽,讓人很難招架,余禕察覺到自己的心跳,就像鼓手初次擊鼓,激動又混亂,鼓聲很響,卻一點兒都不規律。

這個男人,頭一次說出與做愛無關的情話。

魏宗韜一手扣著余禕的頭,一手輕輕覆到余禕的胸口,口中香甜,手下溫暖,還能摸到「撲通撲通」的愉悅節奏,這個女人終於像了一回女人,心跳如此明顯。

他們兩人做著同一件事,懷著不同的小心思。

永安集團內,眾人都面色不佳。

元老們還沒有確定這張身份證的真偽,但心中其實已有定論,五天前魏啟元拿來的資料顯得十分真實,可是裡面的照片,沒有任何一張有魏宗韜的肖像,事關重大並且此事乃魏家的家務事,他們不便插手,只能等待魏老先生的決定。

而今天收到這份郵件,看完裡面的內容後,眾人想到的第一點便是,當初的調查是魏啟元著手去辦的,他不可能不知道「魏宗韜」究竟是誰,唯一能解釋的就是,他明明知情,但他要陷害魏宗韜。

魏啟元的假學歷事件還沒平息,如今又栽贓嫁禍親侄子,元老們再也無法接受。

魏啟元眉頭緊蹙,沒有亂了陣腳,看完後思忖片刻說:「你們認為這是真的?」

元老沉聲道:「不管真真假假,這件事我們會進行調查,魏宗韜的背景究竟如何,這是魏老先生的家事,但你是集團主席,你的行為就代表了集團!」

魏啟元冷笑:「魏老先生的家事?他是我的父親,這也是我的家事,我會平白無故製造這樣一起醜聞?」

元老把魏啟元先前拿出的證據擺上桌面,指著這些照片和文字資料說:「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明明連這麼詳細的資料都已經拿到了,偏偏拿不到身份證的證明?」

這些照片和文字,都是留在警局的案底,地下賭場被警方掃蕩過,其中有魏宗韜的口供和簽名,黑社會鬥毆也同樣,所有的證據都記錄詳細,唯獨缺少能證實其長相的照片。

找到這些證據花了三天時間,其中一半是魏啟元親自獲得,另一半需要警局內部協助才能獲得的證據,他缺少人脈,多虧了那位匿名人士,兩人查來的資料基本吻合,魏啟元可以確定這些證據百分百是真實的,只是當初時間緊張,僅僅三天還無法獲得更有力的證明,他來不及多做準備,趕在股東大會上就將證據公諸於眾。

魏啟元仍舊鎮定:「各位難道不覺得,在這種時候收到這種郵件,發郵件的那人很值得懷疑?多說不宜,不如派集團內部人員親自去新加坡調查,看看這魏宗韜究竟是誰!」

他剛剛說完,元老們還沒來得及回應,便聽門口一陣聲響,有人推門進來,人未看清,便聽到:「郵件是我發的,懷疑我?」

眾人定睛一瞧,對方已經踏進大門,來者正是魏菁琳。

魏菁琳抱著雙臂,站在那裡掃視眾人,說道:「各位叔叔伯伯大可以派人去調查真偽,這些東西我已經拿給我父親看過。」

魏啟元嘲諷道:「菁琳,你導得一齣好戲啊!」

「我遠遠不及二哥!」魏菁琳正氣凜然,「阿宗是我魏家的血脈,你怎能這樣害他!」

魏啟元登時面色鐵青。

彼時的別墅花園裡,魏宗韜還在曬太陽,他把余禕抱到了腿上,就像那時在古宅的天台上。

和煦暖陽灑滿草坪,春天的氣息格外淡雅,耳邊有蟲鳴鳥叫,鼻尖能聞到青草香。

魏宗韜握住余禕的手,將骰子快速擲出去,落到桌上轉了轉,最後的點數是六,他說:「扔骰子的關鍵就是角度和力道,還有你扔出去時,控制的那一面,掌握了這三點,你想要什麼點數都會輕而易舉。」

他笑了笑,「我知道魏啟元絕對不會讓我進入董事局,魏菁琳也一定不會讓魏啟元得逞,這是角度。」

他把骰子拿回來,重新放到余禕手中,又輕輕巧巧擲出去一次,骰子還沒停止滾動,他就已經開口:「三點。」

幾秒後骰子停止,正是三點朝上,魏宗韜說:「我把自己當做局外人,不爭不搶,避難儒安塘,股東大會上也不做任何辯駁,但我同樣盡孝,也會在適當的時候爭取公平,這是力道。」

他把骰子又一次放進余禕手裡,說道:「我已經帶你扔了幾次,你試試。」

他的聲音渾厚低沉,說話時總是慢條斯理,雲淡風輕,余禕能感受到某種滂沱的氣勢自他的胸腔傳遞而來,他將這些步步為營的事情說得輕描淡寫,如此自大,無所畏懼,動聽的讓人沉迷於此。

余禕吐了一口氣,捏緊骰子,回想魏宗韜剛才的手勢,骰子微微傾斜,力道只需三分,迅速擲出,五點落於桌面,還是差了些。

魏宗韜把骰子拿回來,捏了一下她的臉,笑說:「再教你一次。」

他把骰子放進她手中,翻起她的手腕調整角度,又覆上她的手指,將骰子的其中一面調整好,這才說道:「扔。」

余禕將力道匯於手腕,立刻投擲出去,屏息看著骰子轉來轉去最終停止,正好六點朝上,這是魏宗韜替她鋪的路,她聽見魏宗韜又說:「我讓魏啟元查到他想查的,股東大會結束,我讓魏菁琳查到了更多東西,現在他們應該已經攤牌,時間剛剛好,這就是控制,我不玩遊戲,我把這些叫做賭局。」

我不玩遊戲,我把這些叫做賭局。

這個男人運籌帷幄,嗜賭如命,他將所有人都當做撲克牌,而他就是那名負責發牌的荷官,余禕從來沒有見到過像他這樣的人。

她轉過身,主動吻上去,聽見魏宗韜在她唇邊低笑:「你已經喜歡上我,禕禕。」

夕陽西下時,魏菁琳又一次抵達香港,進入病房,室內一片死寂,魏老先生如老僧入定,面沉如水,一言不發端坐床頭。

魏菁琳叫了一聲:「爸爸。」

魏老先生並不理她,魏菁琳有些發楚,又連喊兩聲「爸爸」,走到病床邊,微微俯下身說:「爸爸,我知道我沒有聽你的話,沒有把事情忍住不說,讓你生氣,可是你也要公平一些,二哥用槍打傷阿宗的事情,你已經不讓我們說出去,阿宗只能忍氣吞聲,二哥還是高枕無憂,現在他又想陷害阿宗,把他踢出董事局,甚至趕出魏家,你能忍,我不行!」

魏老先生霍然看向她,厲聲道:「你跟啟元有什麼區別,他想要永新,你難道就不想,你問問你自己,你對阿宗有幾分真!」

魏菁琳眼眶微紅,梗著脖子說:「沒錯,我也想要永新,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把永新交給女人,現在我只希望將來阿宗能在永新裡做事,無論如何他都比二哥心善,一定能夠照顧到自己的三個妹妹,我和安傑兩母女將來也不怕沒有保障。」

她去握魏老先生的手,死死抓著:「爸爸,我希望你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能看到安傑將來出嫁生子,那樣我也不怕二哥對付我,可是你明明知道,一旦你老去,二哥的性子必定容不下我們母女,還有大哥的三個女兒,你怎麼能夠偏心成這樣,他傷害阿宗不怪他,他學歷造假也不怪他,現在竟然還想替他隱瞞,大哥在天之靈也不會原諒二哥這樣對待阿宗!」

魏菁琳前面說得感天動地,最後一句才是關鍵所在,魏老先生一聽,果然神色驟變,愧疚和傷心難以掩飾,過了許久他才反握住魏菁琳的手,像是瞬間蒼老過去,有氣無力的輕點了一下頭。

魏啟元此番一敗塗地,他怒不可遏,趕到香港醫院,護士說魏老先生不願見他,魏啟元在外等足兩個小時,最後連父親的衣角都沒見到,只能忿忿而回,在車中就忍不住打通匿名電話,恨聲道:「你到底是誰,設計陷害我!」

陳之毅喝了一點酒,聽他這樣質問也不心焦,不緊不慢的問了他事情始末,他眼神微閃,問道:「另一個魏宗韜?」

他用盡所有人脈,花費整整三天才查來的信息,竟然只是「另一個魏宗韜」,陳之毅面色頓沉,走到陽台望向遠處別墅,那裡屋子開著燈,花園裡空無一人。

魏啟元一路飆車返回家中,先前怒火攻心,被晚風吹了大半個小時,終於冷靜下來。

匿名者並沒有設計他,因為他查來的資料也與地方吻合,如今幕後推手只可能是魏宗韜和魏菁琳兩人,而魏菁琳絕對沒有這樣的本事。

魏啟元頭一次發現魏宗韜真的不容小覷,不論他將槍傷那莫須有的罪名強加於他,還是此番他的設計陷害,竟然讓他找不出任何證據反駁,也發現不了半分蛛絲馬跡。

他恨得咬牙切齒,前方紅燈亮起,他猛地急剎車,尖銳的剎車聲劃過耳膜,他終於想起一個人。

那個擁有魏宗韜的附屬卡,從天而降的漂亮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