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老人家年事已高,見到余禕很激動,雙眼立刻泛出水光,將她從頭打量到腳,傷感又欣慰,小聲地自言自語:「長大了,長大了!」

余禕離開時才二十歲,青澀稚嫩,如今她已經長得這樣漂亮,老人家感歎時光,小心翼翼問余禕:「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此刻他們已經坐在沙發上,余禕叫阿成去斟茶,很有女主人的架勢。

她跟人說話時很少低頭,今天接過茶杯後,她卻一直低頭喝茶,視線並不投向老人家,聽見問題也隨意回答:「挺不錯。」

老人家「哦」了一聲,說道:「你畢業以後,爺爺就再也沒有你的消息,我不敢去找你,就想著你過年過節的時候能回來,一一……」老人家身體傾前,有些顫抖,「你還在生爺爺的氣?」

曾經位高權重、讓人敬畏的樂老先生,此時此刻,正在斟字酌句的與面前的女孩說話,他的孫女,消失數年,如今終於出現!

余禕笑而不答,終於放下茶杯,直視面前的老人,心臟像是被擰了幾下,有些疼有些酸,曾幾何時,這位老人家笑容爽朗,每天晚上都去和一群老爺老太跳廣場舞,退休生活多姿多彩,他還時常在余禕面前撒嬌,讓她寒暑假過去陪他。

而今不過幾年時光,他的頭髮竟然已經白成了這樣,手上隱約可見老人斑,皮膚都已經皺巴巴,他怎麼會這樣老?

余禕轉開視線,笑了笑問:「你怎麼找來這裡了?」

樂老先生道:「你堂妹在新聞裡看到你。」

余禕的堂妹最喜歡看娛樂八卦,無意中看到一張照片,照片中的女人身穿寶石綠的長裙,模樣何其熟悉。

樂老先生得知以後四下打探,終於從陳家打探來消息。

「我叫之毅帶我過來,就是想要看看你,一一,你生氣也氣了五年了,你什麼時候能夠跟爺爺回家?」

余禕覺得「回家」兩個字有些刺耳,她瞟向一直沉默地坐在邊上的陳之毅,笑說:「午飯快要做好了,你們想一起吃飯嗎?」她瞅向樂老先生,說道,「其餘的話不用說了,我自己生活的很好。」

「很好?」那頭廚房裡有人端著菜走出來,兩個大男人進進出出,樂老先生望去一眼,眉頭擰了起來,「一一,你一個小姑娘,不該跟男人住在一起,你如果不願意回家,爺爺就給你租套房子,你住在外面也可以。」

余禕敷衍幾句,樂老先生已經著急:「我知道你在談戀愛,新聞裡都有報道,可是一一,你要知道這些人來歷不明,住在這房裡的四個人,全都不是一般人,至於那個叫魏宗韜的,來歷更加叫人懷疑。永新集團是個大家族企業,可是魏家的名聲一直都不好,你跟這樣的人來往,會害了自己!」

余禕笑道:「我們家的名聲也不好,所以我跟他很相配。」

樂老先生一怔,遲遲說不出話,嘴唇哆嗦許久,才啞聲開口:「平安知法犯法,情節惡劣,你叔叔掌握到一些證據,那時候已經有人在暗中調查平安,我和你叔叔兩天沒有睡,最後決定將證據上交,這是我的決定,你可以說我冷血無情,我上過戰場,為祖國流血流淚幾十年,你們年輕人現在所享受到的,都是我們這些老東西打拼來的,我珍惜這個國家的每一寸資源。」

樂老先生眼眶泛紅:「如果我有錯,我的錯就是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你們都可以怪我恨我,可是一一,你不要再一個人,之毅說你不做醫生,給別人打工,一個月只有一千多塊錢,你生活的不好,能不能就讓爺爺來照顧你,哪怕只照顧你兩年,至少在我死之前,能讓我不再這麼內疚!」

余禕無法犧牲自己來讓別人贖罪,她沒有理會,逕自走去了餐桌,讓莊友柏去送客,自己捧起飯碗開始吃,雙眼水潤,看得阿成緊蹙眉頭,不敢跟她說話。

莊友柏面無表情,擋到樂老先生面前,手臂伸向大門口,樂老先生不願意走,莊友柏道:「最近魏家有事,許多記者都在外盯梢,老先生如果不想讓自己見報,不如先離開,有什麼事,以後再說也不遲。」

樂老先生又叫了余禕好幾遍,余禕卻頭也不回。他站不穩,情緒又激動,陳之毅立刻喊來等在車中的司機,一齊將樂老先生送進了車,他叮囑道:「王叔,你先送爺爺去酒店,我晚點回來。」

目送車子離開,他才轉身想要返回別墅,就在轉身的一瞬間,一道掌風襲來,「啪」的一聲,清脆又響亮,真有些痛,他道:「手痛嗎?」

余禕冷笑:「還行。」

陳之毅知道余禕有話說,挨了一道掌摑,他的臉頰有些熱,他輕輕揉了一下,含笑看她,洗耳恭聽。

這抹笑容刺痛余禕的神經,余禕道:「好玩嗎,陳之毅,你玩得開心嗎?」

陳之毅道:「不開心,我只是想要你回來。」

「喜歡我?」余禕上前一步,抬頭看他。

陳之毅感覺她靠近,清幽香氣隨之飄來,他的心臟跳快幾下,說:「愛你。」

他愛她,已經愛了許多年,愛得人盡皆知,余禕嗤笑:「你愛人的方式真特別,當年要我跟你好,你說你會把證據銷毀,一周前你這樣關心我,拿我父親來說事,今天,你把我爺爺帶來,真是夠愛我!」

余禕想起五年前,陳之毅去看守所接她和母親回來,到家時母親先行進屋,她在外與陳之毅說話,預見到父親的未來,她滿身疲憊。

陳之毅卻湊到她的耳邊,對她說:「沒有證據,樂叔叔就不會有事。」他看到余禕的神情變化,終於說道,「你跟我在一起,一一,做我女朋友!」

余禕那天怒急,事後卻想不如真的聽他的,可這種事情不是兒戲,等她睡一覺醒來,她就不再胡思亂想。

陳之毅卻差點兒就有動作,若非陳家人及時發現他的異樣,他早就已經鑄成大錯。

余禕記得那天,陳之毅的父親特意來到他們家,送上一堆見面禮,請求余禕再也別去打擾陳之毅,余禕悉數收下,半個月後判決下達。

余禕眼中有淚,攥緊拳頭,隱忍道:「陳之毅,你也不過就是那樣,要麼乘人之危,要麼戳我痛處,你明明知道我從不願想起我爸爸,可是你偏偏要提他,對,你是很瞭解我,口口聲聲讓我離開,免得被我爺爺發現,結果卻是你帶他來,你也明明知道我有多不願意見他!」

陳之毅想去替她擦眼淚,手指已經快要碰到她的臉頰,卻被余禕躲開了,他就這樣舉著,低聲道:「你爺爺知道我見過你,我拗不過他老人家,你見見他又有什麼不好,這些年他身體越來越差,他還能再等幾年?你要是不想跟他住到一起,我也可以給你弄套房子,你不用再打工,可以像從前那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定定地凝視余禕,想要嘗她眼淚的味道,「我還是那樣陪著你,你不願意接受我也沒有關係,只要在我身邊就好,魏宗韜能給你的,我一樣能夠給你。」

「不能。」余禕擦了一下眼淚,笑說,「我只想跟他上床,我嫌你噁心!」

她的兩頰突然一痛,被人強行抬起臉,面前的陳之毅終於變了臉色,眼神陰沉,再也不見溫柔。

余禕不再笑,認真道:「即使他不是什麼好人,陰險齷齪,他也比你吸引我。」

陳之毅用大拇指摁住她的嘴唇,做了一個深呼吸,逼近她的臉,兩人鼻尖都快要碰住,「你別再說,我不想傷害你。」傷害她的方式多種多樣,陳之毅在許多年前就想做。

他撤開拇指,嘴唇漸近,喉頭不停滾動,心跳也逐漸加快,眼看就要親到她,突然聽到余禕開口:「你敢。」語氣平淡,好像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

陳之毅低笑:「真以為我不敢?」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說完以後就看向余禕的眼,不知想到什麼,他又笑了笑,拇指擦了擦她細滑的臉頰,這才緩緩鬆開她,說,「不要再鬧脾氣,乖乖等著,我跟你爺爺再來看你。」

魏宗韜回到別墅時,自然已經聽到消息,阿成講得吞吞吐吐,莊友柏瞥他一眼,插話道:「余小姐和那位陳先生在別墅門口交談了十分鐘,之後陳先生就離開了。」

「只是這樣?」魏宗韜慢慢解著領帶,問,「其他的呢?」

莊友柏有一絲猶豫,與阿成對視一眼,到底沒有將偷看到的親密場景說出來,魏宗韜已經解開領帶,冷聲道:「說!」

他們從未對魏宗韜有過任何隱瞞,中午的情景實在叫人浮想聯翩,他們雖然不願意說,但實在無法在魏宗韜的面前撒謊,遲疑一陣,他們終於如實描述。

魏宗韜走進臥室,把西裝脫了扔到床上,見到余禕盤腿坐在床頭玩電腦,走過去一把將電腦甩開。

余禕一愣,抬頭看他:「你幹什麼!」

魏宗韜突然抬起她的下巴,掰著下巴,打量她的臉,最後視線停留在她的嘴唇上,漫不經心問:「親了?」

余禕蹙眉:「你想說什麼?」

「需要我重複?」

余禕回過神,明白了他的意思,去掰他的手說:「親了又怎麼樣!」

魏宗韜倏地一笑,猛得咬住她的嘴唇,聽到她一聲驚呼,他又鬆開,箍住她的脖子細細親吻。

余禕被迫仰頭,好半天才重獲自由,聽見魏宗韜低聲道:「吃過魚唇嗎?佛跳牆裡有魚唇,下次我叫阿成給你做一道白魚汁唇。」他掐住余禕雙頰,面無表情道,「誰敢親你,我就切了他的嘴唇,給你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