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並沒有人,保鏢正睡在座椅上,余禕急急忙忙去搖他,可是搖不醒,她又拉著吳適去找來醫生,只說病房裡有人受傷,等醫生和護士都跑了過去,她才拿起手機撥打泉叔的號碼。
手一直在顫抖,泉叔的手機竟然已經關機,余禕慌了神,又馬上翻出阿讚的手機號,撥打過去竟然也是關機。
她的心跌到谷底,雙腿再也無力支撐,踉蹌了一下就要摔下來,吳適一把扶住她,緊張道:「你怎麼了!」
余禕看了看他的手,手背上有血,他剛才竟然用點滴瓶砸破了陳之毅的頭,也不知針管是什麼時候被拔了出去,吳適居然也沒有喊痛。
余禕拉住他,彷彿尋找到了一分依靠。她從牆角探出,看向前方走廊,已經快九點,醫院裡的人也不多。
陳之毅已經昏迷,他最後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別回去……阿……」
「別回去」三個字後面有停頓,第四個字並非語氣助詞,他是想要提醒她什麼?
余禕做了做深呼吸,鎮定道:「吳適,我現在帶你去找醫生,讓醫生看看你的手,等下我把吳菲叫來陪你,現在你聽我說,要照我的話去做。」
吳適很不安,額角不停滴汗,他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麼,所以此刻才會感到害怕,余禕用力握住他的手,抬頭看著他,嘗試著張了張嘴,好半天她才開口:「照我說的做,哥哥……」
吳菲和丈夫趕來的時候,余禕已經離開醫院。
她一直躲在醫院大樓的牆根處,等見到吳菲他們出現,她才鬆了口氣,探出半截身子,朝吳菲那頭抬了抬胳膊,吳菲餘光瞥見,跟丈夫打了一個招呼,便立刻朝余禕跑來,一近前就急忙道:「小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余禕拉著她躲進陰影處,壓低聲音道:「今年春節的時候來儒安塘的魏先生你應該還記得,他是我的男朋友,這次來柬埔寨談生意,可能已經出事。」
余禕長話短說,解釋了這樣一句,立刻問:「我讓你去那幾間客房看看,那裡怎麼樣了?」
吳菲來不及吃驚,忙回話:「那三間客房,一個小時前就退房了!」
「一個小時?」余禕蹙起眉頭,照這樣看,她和泉叔最後一次通話時,泉叔還在客房裡,余禕想了想,叮囑吳菲,「吳適打傷了陳之毅,陳之毅應該不會告他,我不能等警察來,我現在沒有時間,所以在警察面前你們不要提到我,吳適也不會提到我,等陳之毅醒了,你幫我問他一個問題,然後打我電話!」
余禕向吳菲借了一些錢,仍舊在醫院大樓徘徊,等了片刻,手機終於響起,電話來自天地娛樂城,魏宗韜的秘書說:「余小姐,阿公前兩天去坐了郵輪,預計明天能夠回來,我現在聯絡不上他。」
余禕沒有阿公的聯絡方式,剛才她將電話打去了天地娛樂城,誰知道阿公這會兒竟然跑去郵輪玩,余禕捏緊手機,來來回回不停踱步,突然腳步一頓,撂下電話,她立刻撥通了阿成的手機號。
魏宗韜身邊的人要麼叫阿莊,要麼叫阿贊,統統都叫「阿」,余禕不確定陳之毅想要說誰,她唯一能確定的,便是阿成的為人,誰都可以提防,只有阿成不用提防。
阿成那頭不知道在做什麼,過了許久他才接起電話,余禕直接道:「魏宗韜出事了!」
阿成驚訝的叫了一聲,似乎比誰都著急,余禕讓他安靜,自顧自把話說完,最後問道:「你們在柬埔寨有沒有手下?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
阿成又急又悔,他在魏宗韜身邊只需負責日常生活和賭博,這種事情向來由莊友柏和阿贊負責,他從不插手,也一點都不懂,到了關鍵時刻,他竟然一點作用都發揮不出。
余禕不想聽他「廢話」,想了想,打斷他問:「林特助還在新加坡嗎?」
林特助被羅賓先生特派到新加坡,專門負責與魏宗韜的合作事宜,職稱雖只是「助理」,但他是羅賓先生的心腹,手中權力不小。
余禕找不到阿公,阿成又完全不懂,她根本等不及天亮,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這個曾配合魏宗韜演戲數次的林特助,林特助聽完她的電話,沉著道:「好,我知道了。」
他思忖片刻,才說:「不要回酒店,也不用去金邊,你先找個地方落腳,我馬上訂機票。」
「從新加坡飛柬埔寨,最早的班機在明早,路上起碼兩個小時。」余禕的聲音很冷靜,不見半分無措,「現在這裡還在下雨,我已經聯絡不上魏宗韜,他們只有兩個人,我不知道他們還能夠撐多久,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有所行動,林特助,你明天來這裡要做什麼,我現在就可以替你完成!」
林特助有些驚訝,過了半晌,才說:「好。」
魏宗韜此行低調,入叢林也並不帶多餘的手下,原因有二。
第一是因為郭廣輝失蹤的消息不能聲張,否則必定會人心大亂,他在柬埔寨過於出名,金輝娛樂城的地位也與眾不同。
第二則因為這片叢林,早幾年政府軍駐紮在此,近幾年軍隊雖然已經撤離,但叢林仍舊不對民眾開放,因此魏宗韜只能精簡人手,偷偷摸摸進入。
余禕奇怪不開放叢林的原因,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實情——那裡有一大片地雷區!
她倚在牆壁上,撐著膝蓋平復了一會兒情緒,慢慢挺直脊背。
醫院附近有網吧,網吧很小,顧客都是柬埔寨當地人,余禕找到一台機子坐下,努力回想之前阿贊跟她說過的信息,打開哪個網頁,進入哪個程序,輸入哪段密碼,阿贊與她信息共享,他能看到的,余禕基本也能看到,此刻那張被她盯了一下午的地圖上已經遍尋不到小圓點,余禕讓自己盡量冷靜,敲擊文字向魏宗韜的通訊設備發出一段訊息,只要他能接受到信號,就能馬上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
做完這些,她又立刻找到一名柬埔寨當地的婦女,向她買到一套深棕色的褲裝,換上衣服,余禕把自己的頭髮綁了起來,不一會兒又接到林特助的電話,林特助道:「我已經找到人,對方叫傑克,曾經在美國當兵,現在已經退役,就住在那附近,你先在去找他。」
幾小時內,泉叔、阿贊和陳雅恩統統失蹤,魏宗韜也聯絡不上,誰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他們此行並沒有大張旗鼓,知情人也不過就只有那些,柬埔寨的政局並沒有表面太平,林特助不清楚這當中是否有其他的利益衝突,因此他不打算讓余禕求助政府,他還需要時間去查清楚來龍去脈,而魏宗韜幾人,就像余禕所說,時間緊迫,不能再等,他只能讓余禕冒險一試,派人進入叢林。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余禕要親自進入。
此刻雨勢已經變小,叢林裡伸手不見五指,之前還有閃電可以勉強照明,現在再也沒有任何自然界的力量來補充光源。
魏宗韜在原地觀察片刻,確定周圍暫時沒有危險,這才掏出手電筒,遮住一半的光線照了照路。
野外行走的大部分工具都在中槍的村民身上,他們連指南針也沒有,起先魏宗韜並沒有跑偏,可是道路越來越崎嶇,到後來他也不確定起來,每跑一段他就拿出通訊工具看一眼,仍舊沒有信號,周圍也沒有斷樹,無法根據年輪來確認方向,他們似乎已經無路可走。
魏宗韜蹙了蹙眉,就在這時,又有一道閃電劈過,將天空瞬間照亮,大雨頃刻如注而下,再一次猛烈的擊打在叢林之上,一旁的莊友柏驚訝一叫,魏宗韜抬了抬手讓他噤聲,慢慢走向前方。
那裡是一處斷崖之下,有一個人躺在那裡,已經沒有呼吸。
另一頭,余禕已經見到了傑克,傑克身高一米九,肌肉結實,已經穿上了迷彩服,身上槍械也已經備齊,另有同伴五人,塊頭與他差不多,幾人見到余禕時很驚訝。
余禕正在同吳菲通話,知道陳之毅還沒有醒,她交代吳菲幾句,把林特助的聯絡方式報給了她,掛斷電話後她突然奪過桌上的最後的一把槍,說道:「怎麼用?」
雨夜中,兩輛吉普車超速行駛在柬埔寨的道路上,余禕坐在副駕駛,低頭敲打著腿上的筆記本電腦,眨眼車子就已停下,前方是一座村落。
她要見魏宗韜,馬上就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