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以死相要挾

  大妮披了衣服從那邊屋裡出來:「嫂子,是什麼人,這麼大晚上叫門?」宛娘道:「是錢家的管事媽媽,我慣常跟她們家太太有些來往,也能說上幾句話兒,想是有什麼要緊事,既是讓媽媽來接,我便過去一趟,你自睡你的覺,我去去就回。」

  回屋翻出那兩個包袱,提在手裡,想了想又從針線簸籮裡尋出剪刀藏在袖中,出來又叮囑了大妮一句:「倘若我天亮不回來,也不要驚動你姑她們,只說我一早去了錢家,你姑便明白了。」大妮應了,等宛娘出去從裡面閂了門,回屋睡下不提。

  只說宛娘,坐進轎子裡,轎子抬的甚穩,可心裡卻跟挑了十五桶水上山,七上八下那麼不安定,掀起側面窗簾,只見當空一輪明月,雖不算圓滿卻很是皎潔。

  宛娘想著自己見了梅鶴鳴該怎麼說,梅鶴鳴若是強逼著她,她該如何應付,等等……一顆心亂七八糟全沒個章程。

  路本不長,不過一時便到了門前,落下轎子,吳婆子扶著宛娘下了轎,宛娘手裡提著一隻包袱,另外一個交給吳婆子提著,立在門前,望著夜風中不住搖曳的紅燈,未免有些躊躇。

  吳婆子暗嘆了一聲,小聲提醒了她一句:「爺從京裡快馬加鞭趕著回來的,片刻都沒歇息,就讓老奴去接奶奶過來,奶奶需小心應對。」

  宛娘低聲謝過她,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過了二門,只聽屋裡隱約傳來絲竹婉轉的聲音兒,吳婆子也是一愣,心話兒,剛頭走的時候,瞧爺那樣兒哪有心情聽曲兒取樂,怎的這會兒……想著不禁瞥了眼立在那邊的隨喜兒,隨喜兒偷瞄了宛娘一眼,嘴唇動了動,低下頭沒敢吱聲兒。

  吳婆子伴著宛娘上了台階,立在廊下,往裡通報了一聲:「爺,奶奶到了。」半天只聽裡頭嗯了一聲,並沒有旁的言語,吳婆子沒法兒 ,立了一會兒又報了一聲:「爺,奶奶來了。」才聽裡頭說了聲:「進來。」

  兩邊的婆子這才打起簾子,讓宛娘進去,宛娘抱著懷裡包袱,抬頭瞧瞧天上的大月亮,不禁暗道,成敗就此一舉,若僥倖過去,從此跟王青便過個踏實日子,若過不去,宛娘咬咬牙,過不去也要過去,好容易有了盼頭,她不想再跟梅鶴鳴不清不白的熬日子。

  宛娘一進外屋,只見隔著裡間輕紗幔帳,臘梅冬雪一邊一個,臘梅挑動著絲絃正唱了一曲會情郎,說不出軟糯綺麗,那情兒意兒,從小嘴唱出,簡直能勾去男人的魂,冬雪卻倚在梅鶴鳴懷裡,手裡執壺正陪著梅鶴鳴吃酒:「爺,吃了奴婢手裡這盞酒,一會兒可不要舍了奴。」

  梅鶴鳴手指抬起冬雪下巴,手指在她臉頰上來回撫了兩下,冬雪的便把她柔軟的身子貼了過來,水杏一樣的眼裡含著萬般情意,哪是外屋木頭一樣立著的宛娘可比,梅鶴鳴親上冬雪的紅唇,狠砸了半晌,直親的冬雪身軟體酥,嬌喘微微,叫了聲爺……滿身滿眼都是春情。

  梅鶴鳴伸手進去她腰間,挑開裡頭系的汗巾子,探進褻褲內,去撫那玉門□,冬雪臘梅早被梅鶴鳴收用,這一向久曠,哪裡禁得住梅鶴鳴的手段,又知宛娘便在外屋,若跟爺在這屋成了事,豈不是一巴掌打在宛娘的臉上,這口氣可算出了,故此越發□不斷。

  宛娘不禁暗暗冷笑,梅鶴鳴這樣作為,難道還指望著她吃醋不成,宛娘垂下眸子,立在外屋臉色都未變一下,梅鶴鳴忽然把冬雪推到一邊喝道:「下去。」冬雪唬了一跳,匆忙繫上褲子跟臘梅撩開帳簾從宛娘身邊退了出去。

  梅鶴鳴冷著聲兒道:「即來了,怎的不進來,是怕爺吃了你不成。」宛娘低頭走了進去,屋角的燭火辟啪爆出一個燈花,燈影落在宛娘身上,只見她微微頷首立在那裡,一身半舊的藍布衣裳,卻更顯一張小臉白淨細膩,腰身窈窕婉約,記起她的好,梅鶴鳴一肚子的火略消了些,暗道:這事雖說宛娘做差了,若知悔過,便饒她這次又如何,以後看的緊些也就是了。

  存了此意,語氣便和緩了些道:「你可知錯?」宛娘忽然抬起頭來,直直看著梅鶴鳴,把手裡的包袱放到炕上道:「宛娘來此是想著跟公子交代清楚,未知有什麼錯處。」「交代?」梅鶴鳴臉一沉,微微眯眼,頗危險的審視她良久道:「這麼說來,你執意要另嫁?」

  宛娘道:「公子本是貴人,又知書達理,宛娘一個鄉野寡婦,見識度量哪及的上公子,粗陋之姿便是為奴為婢也難高攀公子,只堪匹配鄉野漢子湊和著過平常日子,公子大度,且放過宛娘,宛娘至死感公子大恩。」

  「大恩?」梅鶴鳴冷哼一聲,不想她如此不知悔過,本想饒過她,她偏來勾火,梅鶴鳴忽然厲聲道:「你的身子給了那粗鄙漢子了?」

  宛娘臉一紅,半晌才道:「婦人雖無知,也知無媒苟合的是醜事,自然要三茶六禮過後才會委身相隨。」

  聽了宛娘這句,梅鶴鳴揚手吃了手中半盞酒,只覺這半盞酒下去彷彿烹在熱油上一般,怒意上湧,一抬手掀了炕上的花梨炕桌,只聽辟裡啪啦,炕桌上的盤盞酒菜盡數傾在地上,宛娘急忙往後一躲,卻沒躲開,一支粉彩纏枝的盤子正巧砸在她的腳上,宛娘只覺一陣鑽心的疼,低呼一聲,向後栽在地上,抬頭驚怕的望著梅鶴鳴,腦子裡一時閃過千百個念頭,這男人要怎樣?難道要打她,或是旁的……

  梅鶴鳴把炕上包袱抖開,打開匣子看見裡頭那套他費心讓匠人打造的赤紅火玉頭面,那紅燦燦的光落在眼中,越發惱上來,把上頭一支金鑲火玉的簪子,拿到宛娘眼前,咬著牙道:「你可知爺雖在京裡,卻時刻惦記著你,恐錯過你的生日,特特挑了這些火玉與你打了頭面上壽,你自思自量,可對得起爺這一番心意,背著爺勾搭了野漢子不說,還要瞞著爺嫁他,宛娘啊宛娘,你當也是那院裡的龜公不成,任你如此糟蹋。」

  燭火跳躍數下,映著梅鶴鳴充斥著怒意的一張臉,有些猙獰可怖,宛娘身子不由自主瑟縮一下,可聽到他口口聲聲說什麼心意,宛娘只覺不知從哪兒生出一股子勇氣來,扶著旁邊的小幾立起來,目光掠過那支簪子道:「公子心中的佳人如春日的桃李,公子的心意又豈是獨獨對著宛娘,公子府裡有三妻四妾,外頭也有知情著意的佳人,何必勉強宛娘,宛娘是平常婦人,只想嫁個本分男子過活,伺候公子,宛娘不願。」

  這幾個字真是說的斬釘截鐵,梅鶴鳴忽然冷笑數聲,坐回炕上,望了宛娘良久開口道:「你當真不願?」「當真不願。」宛娘幾乎毫不猶豫應了他一句。

  梅鶴鳴真想當即就掐死這不識好歹的婦人,偏偏就算到了這當口,他仍有些捨不得,下不去這個黑手,他梅鶴鳴找女人什麼時候用過強,只宛娘一個用了些強硬手段,得了身子,卻不想卻得不著心,宛娘一顆心如今可不都在那個什麼王青的野漢子身上。

  想到此,梅鶴鳴眼中陰狠閃過,敢娶他梅鶴鳴的女人,他倒真想看看,究竟是個怎樣膽大的野漢子,只宛娘想如此擺脫他嫁人,想的真真如意。

  梅鶴鳴道:「我最後問你一句,你若悔過,在我跟前跪下賠個不是,爺雖惱,說不得就饒過你,若執迷不悔,你需知道爺的手段……」梅鶴鳴的話沒說完,宛娘忽從袖子裡抽出剪子來,比在自己的脖子上,顫著聲音道:「公子若再逼我,我就死在公子面前。」

  剪刀明晃晃的刀刃劃破她的頸項,點點血花滴落,映著她一張蒼白小臉,越發觸目驚心,梅鶴鳴真沒想到她會以死相挾,剪刀藏在袖裡,可見是一早就打好了主意,他若不放她,她便死在這裡,倒不妨她是這麼個烈性女子,看著那滴落的血,梅鶴鳴越發恨到不行,真有膽子,就為了嫁那個野漢子,連死都不怕了,只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性子,他不點頭,她就是想死也難。

  梅鶴鳴手握成鉗,探手過去,宛娘只覺眼前一花,手肘一麻,握著剪刀的手一鬆,剪刀就落到了梅鶴鳴手裡,宛娘踉蹌的退後兩步,臉白的不行,除了死這一招,她再想不出別的招了。

  梅鶴鳴抬手把剪子扔到一邊,恨聲道:「你不用跟爺尋死覓活,爺有的是女人,犯不著強逼著你,傳出去卻落了爺的名頭,只爺醜話說在前頭,今晚你出了這個門,若日後再想回來,可沒今日的好顏色了,若思量好了自管去。」

  宛娘一愣,不想梅鶴鳴真放過了她,尚有些不信,待回過神來,再也不看梅鶴鳴,轉身急步奔了出去,卻沒見,她身後梅鶴鳴手上的一隻玉扳指都捏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