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不是自己親眼瞧見,宛娘還不願意相信,梅鶴鳴這男人真能如此噁心,炕上躺著的女人,映著燈光,光溜,溜□,顯然被突然闖進的宛娘嚇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雙腿大張,都沒來得及合攏。

  梅鶴鳴倒是快,脫過一旁的斗篷丟在伴琴身上,就來拉宛娘的手:「你怎來了前頭,我正說忙完了過去呢。」「忙完了?」宛娘揚手躲開他,彷彿梅鶴鳴手上有什麼髒東西一樣,眼睛瞟了眼炕上的伴琴。

  梅鶴鳴臉色有些尷尬,側頭對伴琴道:「你先回去。」伴琴這時才回過味來,坐起身,上下打量宛娘一眼,心道,也不過如此罷了,瞧著姿色還不自己呢,妖妖嬈嬈的從炕上站起來,往梅鶴鳴身上靠了靠,委屈的道:「公子不說今兒梳攏了奴,這會兒讓奴回去,可怎生跟我娘交代。」

  梅鶴鳴飛快掃了宛娘一眼,臉色一沉,推開伴琴靠過來的身子:「爺讓你回去就回去,再若饒舌,爺拆了你娘的明月樓。」聲音甚為嚴厲,哪還有半點兒情意。

  伴琴委屈上來,明眸中盈盈然浮現一層水光,委委屈屈的福了福,就要出去,不想宛娘一步堵住門。

  伴琴愣愣看著她,梅鶴鳴道:「宛娘,你這是做什麼?我不都讓她回去了,你還想怎樣?」「不想怎樣?」宛娘冷哼一聲道:「梅鶴鳴,今兒正巧當著你這新歡,咱們也別成天遮著藏著的逗悶子了,索性今兒就把話挑明了說,你自己心裡比誰都清楚,我宛娘怎麼進來這裡的,可我跟了你,卻沒賣給你,我一不是你妻妾,二不是你府裡的丫頭奴才,我還有個自由身,是良家的女子,你若還顧及彼此的臉面,我宛娘也就認命了,跟你稀里糊塗的過上些日子,可有一樣兒,你若沾了旁人,便休想再近我一步。」

  梅鶴鳴驚疑不定的望著眼前宛娘,他的宛娘何曾有過如此時候,總是嬌弱溫婉得,或有時使喚一回小性子,卻遠遠不似今日,只見她插著腰堵在門邊上,雙眸似火,小臉通紅,這一副潑辣樣兒,在燈下竟比常日更多了幾分別樣的嫵媚之色。

  梅鶴鳴本來心裡就有愧,雖然他也鬧不清自己這到底虧什麼,可一見宛娘這樣兒,心裡越發過不得,尤其忽然想起,宛娘這副疾言厲色的樣兒,豈不宛如吃醋一般,反而令梅鶴鳴歡喜起來,總歸宛娘對他有了些情意,知道吃他的味了。

  想到此,本來陰沉的臉色一緩,換上一個笑意低聲道:「你我的事,怎好當著外人說,你且先讓伴琴回去,我們私下慢慢說。」

  伴琴有些愕然,心道這寡婦倒真好手段,三言兩語就把梅公子給轄制的服了軟,果然外頭傳聞不差,梅公子真讓這寡婦迷了心魂,只這寡婦這是做什麼想頭,聽這話裡的意思,難不成是要梅公子只守著她一個,可真是痴人說的夢話,莫說她一個外室,便是公子的正頭妻子,能管得住這些去,豈不是大笑話。

  勾起一個笑容道:「奶奶,奴伴琴這裡有禮了,既是奶奶來了,且容奴告退吧!」宛娘瞄了她一眼冷聲道:「你告退做什麼,今兒不是公子要梳攏你,正要你伺候呢,該走的是我,與你什麼相關。」看都沒看梅鶴鳴,出了書房門,迎頭正碰上來尋她的吳婆子,宛娘去後,吳婆子是越想越不對勁兒,宛娘的性子一向冷淡,怎會巴巴的去尋爺,怕有旁的事,隨後追了來,剛進了院子被隨喜兒拽住道:「您老人家怎的讓奶奶這時候過來了,壞了爺的事是小,說不得又不消停幾日了。」

  吳婆子便知果真壞了事,宛娘這是捉姦了,卻拿不住她底下的心思為何,若說著緊爺吃爺的醋,吳婆子還真不大信,倘若不是吃味兒,奶奶這又計量著怎樣呢,吳婆子只覺眼皮一陣陣的跳。

  吳婆子忙過來扶她,被宛娘一把甩開,一陣風一樣出書房回了後面寢居,進了屋,就吩咐吳婆子:「把門關了插上,憑他是誰,一個都不許放進來。」吳婆子見她這樣兒,倒是真不像玩笑,也不敢違逆,讓人閉了門。

  宛娘一走,梅鶴鳴哪還會耽擱,忙使人送走了伴琴,出了門掃了眼隨喜兒,隨喜兒哆嗦了一下,連滾帶爬的跪到跟前道:「爺饒了奴才,奶奶就這麼闖了來,奴才哪裡敢伸手攔去。」

  梅鶴鳴卻低笑了一聲:「爺又沒說要罰你,你倒是上趕著來討板子,這頓板子且記下了,待來日再罰。」逕自出了書房往後頭去了。隨喜兒不禁撓撓頭,心道爺如今這心思真是越發難捉摸了。

  卻說梅鶴鳴,還道是宛娘吃了伴琴的味兒,不禁不惱,反而歡喜了,反正今兒也沒成事兒,把那好話打疊起來哄哄宛娘,還不過去了,誰知到了後面卻吃了個閉門羹。

  便好著性兒拍了拍門道:「宛娘,你且讓我進去,容我好生解釋了首尾你聽。」宛娘隔著窗戶硬聲兒道:「解釋什麼,我剛的話都說盡了,你既有新歡,想必早已厭煩與我,從今兒起,你我正好兩便。」

  梅鶴鳴一聽,臉色沉了一沉:「宛娘,這是真心要跟爺鬧呢,不過就一個粉,頭罷了,有甚大不了,值當你跟爺如此置氣,我何曾說厭煩你的話了,打從你進了這宅子,連正經的梅府都丟下了,成日就陪著你一個,況,被你剛頭一嚇,哪裡還有心思成事,這會兒已送了那伴琴回去,我應你,今後再不讓她來了可好?」

  宛娘哼一聲道:「成不成事的是你嘴裡說的,我又沒瞎,瞧在眼裡也是真真的。」梅鶴鳴不禁哭笑不得:「爺還矇騙你不成,你先開門,讓我進去跟你細細道清說明。」宛娘卻絲毫不軟道:「我剛頭說了,既你有了旁人,從此後,休要近我一步。」

  梅鶴鳴耐心用盡,聲音冷了冷:「宛娘,我好話說盡,若再不開門,爺可走了。」宛娘只是不應聲,心裡正是打得這個主意,最好走了就別回來。

  吳婆子在一旁搓著手乾著急的勸道:「爺已說了這些好話,奶奶閉閉眼就過去了,如今快臘月的天,又入了夜,外頭冷的,滴水成冰呢,回頭再把爺凍著了,可怎麼好。」

  宛娘心道凍死才好,也少了一個禍害,只是不理會,忽聽外頭匡噹一聲,梅鶴鳴踹開門闖了進來。

  進了屋,揮手讓吳婆子跟丫頭都下去,瞧著宛娘那素著的小臉兒,聲音一軟道:「虧你這冤家如此狠心,巴巴讓我在外頭挨了半日凍。」說著湊上來扯宛娘的手,被宛娘避開。

  梅鶴鳴見屋裡沒旁人,便小聲道:「真個沒成事,你那一嚇,我那兒立馬就軟的鼻涕一樣了,如今心裡還慌慌呢。」

  宛娘想起剛才看見那情景,就覺這男人真髒的可以,宛娘用嫌惡目光看著他,出口的話,跟刀子一樣又尖又冷:「梅鶴鳴,你聞聞自己這一身脂粉味,真讓我噁心。」

  梅鶴鳴臉色真黑了,陰晴不定瞅了她老半天,忽然呵呵冷笑幾聲道:「宛娘你是計量著跟爺大鬧一場,撕破臉,好讓爺放了你,若打了這樣的主意,趁早給爺歇歇,爺不妨告訴你,這輩子你都是爺手心裡的人,想跑,打折你兩條腿也得留下,不信,你只管給爺試試。」

  梅鶴鳴這幾句話說的極為陰狠,宛娘不禁有些膽寒,想起這男人謀害王青的手段,哪有半絲手軟,本來跟他鬧一場,也沒指望從此就真放了自己,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梅鶴鳴見她眼裡露出些許懼意,想起今兒這事兒畢竟自己有些理虧,心不禁軟下來,揚聲吩咐讓備熱水,自去了西邊廂房沐浴。

  進了廂房,脫了身上衣裳放在鼻子嗅了嗅,果然一陣刺鼻的脂粉味兒,擲在一旁,洗了澡,裡外都換了個過子,才回到這邊屋來,令擺飯。

  宛娘吃了幾口,便推在一邊兒,素著一張小臉直進了裡間,梅鶴鳴倒不禁笑了,這性子怎忽就變了個樣兒,越發招人起來,哪還有心思吃,讓人撤下去,也跟了進去。

  見宛娘坐在窗下的貴妃塌上發呆,過去坐到她身邊兒小聲哄道:「你還惱什麼,還不是這幾日你身上不爽鬧的,跟那幾個勾死鬼吃了幾盞酒燥火上來,就留下了那粉,頭,不過就是取樂的物件,哪裡比得宛娘,是爺的心尖子上的人兒。」說著來摟她,被宛娘一把推開,遠遠挪到另一邊,小鼻子皺了皺,那意思還嫌他呢。

  梅鶴鳴道:「可洗的乾乾淨淨了,你還嫌,怎忽然就變了性子,趕是吃了那藥,身子還沒調理,倒把性子調的變了,我這好話說的嘴皮子都快破了,宛娘還要怎的,且跟爺說了來,這樣悶著自己,只管不搭理人,爺怎知宛娘的心思。」

  宛娘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他:「你真要我說?」梅鶴鳴見她鬆了口,哪還顧得旁的,忙一疊聲的道:「心肝兒,只管說來,爺沒個不應你的。」

  宛娘眼珠轉了轉道:「這幾日我身上不好,你莫來纏磨,自己別處安置了,既你非要我,旁的女人便不可動念,以往的我不管,你若在外頭背著我幹的事,沒入眼,我也只當沒瞧見,只別在我眼皮子底下行事。」

  梅鶴鳴好容易見她回轉,就是這會兒要月亮,也恨不得搭了梯子摘下來,更何況這些事,沒得不應的,忙道:「外頭的那些怎及的上我的宛娘,日後只得宛娘一個,外頭的應酬都推了,便是推不脫的,也避著那些粉頭,不讓沾了爺的身子,如此宛娘可放心了。」

  宛娘原不過是趁機的拖刀計,這會兒也假意回轉點點頭道:「你應了便好,再有,我在家常日無事,未免寂寞……」梅鶴鳴以為她又要開什麼成衣鋪子,忙哄她:「這會兒都年根底下了,買賣賬目卻要料理,恐不得閒,你且耐著性子些,等過年一開春,我帶你去南邊走走,都道說這青州府富庶,又豈知那江南才是真正一個煙柳繁華的好地方,煙柳如絲,春風和煦,沿河而下,說不盡好景如畫。」

  宛娘垂下頭目光閃了閃,心裡暗暗計量,若出得這青州府,也好探探路,此時與他虛與委蛇,待他退去戒心,便是自己脫身之時,倒時便可海闊天空遠遁而去,或得另一番自在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