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思想起上次之辱,伴琴越發恨上來,她偏要勾搭了梅公子做成事,看那寡婦能如何,梅公子是何等風流人物,怎會迷上那麼個尋常的寡婦,這會兒一挨她的身子,胯,下物事不也硬挺起來。

  伴琴還未得意夠,便被梅鶴鳴大力甩開,伴琴沒想到都這當口了,他還會推開自己,哪有什麼防備,踉蹌一下摔在地上,精赤著身子挨上地上的青磚,只覺透體冰寒。

  梅鶴鳴的酒也醒了大半,站起來就聽外頭隨喜兒的聲兒:「爺,在屋裡嗎?」梅鶴鳴瞧了地上的伴琴一眼,眸色略冷,不用說,這定是陳子豐受用了伴香的枕邊風,安排了今兒這場相思局,若說過去,這事也尋常,不算個稀罕,只以前沒個宛娘,他便浪蕩些也無妨,如今可不成,宛娘那性子,便是自己事事依著她,還想著跑呢,上回可不就是因這伴琴,好一場大鬧,倘若他這次又跟伴琴有了枕席之歡,過後宛娘得知,還不知要怎生折騰。

  如今梅鶴鳴是著實怕了宛娘,好容易剛回轉些,他莫要尋不自在的好,思及此,再也沒瞧伴琴一眼,撩開門簾走出去,逕往前頭席間來。

  隨喜兒跟在後頭偷瞄了爺半天,瞧著身上的衣裳倒還齊整,這麼一會兒功夫,想來沒整出事來,況剛頭,爺打起暖簾,他也瞧見了裡頭白花花的身子,癱在地上好不可憐,想是勾引不成了。

  梅鶴鳴到了席上,便道:「身上不爽,要先告辭家去,你們幾個接著吃,莫理會我便是。」撂下話就走了。

  陳子豐臉色有些訕訕,周存守早猜出這裡頭的事,剛頭梅鶴鳴前腳去了後面,轉眼就不見伴琴的影兒,不用說定是跟著去了,只不過這麼會兒便回轉,不用說了,定是沒成事。

  周存守拽過陳子豐小聲道:「莫怪他惱,上回便是因著你那便宜小姨子,王家巷那邊鬧了一場事,前兒剛把那心肝肉兒尋回來,你今兒就巴巴的設了相思局,哪能成事,這會兒他正熱乎上心著那位,旁的人自然入不得眼去,你且少管這些閒事,橫豎不過是個粉,頭,你還真當成了正經小姨子了。」

  孫元善也摸過來道:「這伴琴模樣兒沒她姐出挑,這心倒是比天還高,前些日子跟幾個朋友去明月樓裡吃花酒,有一個便瞧上了她,想著當晚便梳攏她,銀子許下五十兩,還許了四套織金衣裳,兩套頭面首飾給她,說起來,明月樓的頭牌也不過如此了,偏她不應,我還納悶來著,這樣好的事,怎還不應,左右是個當婊子的,難道還嫌銀子咬手不成,今兒才瞧出心思,莫不是還惦記著梅公子,妄想著攀高枝呢嗎。」

  說的陳子豐心裡越發後悔,多管了這場閒事,至晚間席散,回到後宅,因今兒是頭一日納了伴香,自然進了她房裡。

  伴香忙著接了衣裳,捧了茶來奉上,才問:「我妹子的事。」她話沒說完,陳子豐手裡的茶盞咚一下頓在炕桌上,皺著眉冷聲冷氣的道:「你既進了我這府裡,便跟明月樓再無關係,你若仍戀著那迎來送往的日子,明兒爺就送你回去。」

  伴香一聽,臉兒都白了,哪裡還敢往下說,戰戰兢兢服侍著陳子豐洗漱了,上榻,這一夜更著意順情的由著陳子豐折騰,再不敢提她妹子一句。

  過不幾日,陳子豐打點細軟行裝,準備進京述職,伴香哪還敢掃聽她妹子的事,連面兒都見不著了,暗嘆了幾日,想著各人有個人的命,先顧好自己吧!便把她妹子的事放下了。

  伴琴這回沒成事,到落了一身不是在裡頭,梅鶴鳴不待見她,那幾個常往明月樓裡來的,也就都不點伴琴的唱了,這一日兩日過去,老鴇兒哪裡還會依著伴琴,尋了個南邊的貨商,破了她的身子,從此在明月樓裡掛起牌子接客,那些沒邊的心思也便斷了。

  這些都是不相關的閒話且按下不表,再說梅鶴鳴,那日從陳府裡出來,做了暖轎家去,進大門往後走,剛邁進儀門首,忽記起一事,低頭瞧了瞧自己這身衣裳,雖說跟那婊子沒幹成事,卻任她在身上磨蹭了一會兒子,難免便沾了脂粉氣味兒,若被宛娘嗅到,可不知要生什麼事了。

  思及此,又縮回腳來,吩咐隨喜兒在前頭書房裡備下熱水,洗了澡另換了身衣裳才往後頭來,一進屋倒是笑了,宛娘正立在炕下,手裡拿著剪子,比著紙樣子裁衣裳呢,炕桌早已挪到下頭來,炕上剪的零七八碎都是布頭。

  梅鶴鳴在一邊瞧了一會兒,沒瞧出個真章來,宛娘見他回來,把手裡的這塊裁剪下來,便讓丫頭收拾起來,轉回頭,目光在梅鶴鳴身上掃過,抿了抿嘴,坐炕邊上。

  吳婆子在一邊瞧著,心裡暗道爺可真是,平日多少心計到了宛娘這兒怎就打了折扣,早上走時,明明穿的是另一件衣裳,出去吃了趟酒回來,怎就換過了一身,這不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事嗎,不定在外又挑弄了哪個粉,頭,怕宛娘瞧出來,才巴巴換了衣裳。

  梅鶴鳴伸手來拉宛娘的手,宛娘微一皺眉避開去,梅鶴鳴一愣,卻也沒惱,柔著聲兒道:「又怎了,這會兒陳府裡的席還未散呢,爺心裡惦記著家裡,便提早家來了,怎的宛娘又給爺擺臉色,爺可哪裡又得罪了宛娘?」

  宛娘瞄了眼他身上的衣裳,有股子剛沐浴過後的味道,真正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誰還不知他的浪蕩,他便是尋多少女人跟她什麼相關,這樣掩耳盜鈴的做法兒著實可笑。

  想起昨兒,自己還覺得這廝並不多壞,這會兒便覺自己比梅鶴鳴還更可笑幾分,想讓貓兒不沾葷腥兒,豈不是痴人說夢。

  想到此,不想理會他,拿起旁邊的針線笸籮裡的鞋樣子,一針一線做起來,日影西斜,映在窗紙上,案頭的鎏金獸爐內香菸裊裊,對面宛娘垂首做著針線,蔥白一樣的芊芊玉指,捻著針線,彷彿蘭花,好看非常。

  屋裡靜寂,半天生息俱無,令人不知不覺鬆散下來,梅鶴鳴本就在陳府吃多了酒,雖不知宛娘到底又跟他鬧什麼小性兒,卻也沒當什麼大事,吃了半盞茶下去,越發睏倦上來,便靠在炕一邊,想著歇一會兒子,不想一閉上眼倒睡實了。

  吳婆子從裡頭尋出錦被來蓋在梅鶴鳴身上,瞧了瞧宛娘,宛娘抬起頭盯著梅鶴鳴看了會兒,他睡的倒是挺熟,可見是累了,扭轉頭不想再看他,站起來往裡屋去了。

  吳婆子瞧了眼爺,想起昨兒自個還聲聲兒的叮囑隨喜兒來著,誰知這混小子倒是個做事不牢靠的,心裡存了氣,便出屋去了前頭。

  尋見隨喜兒拽著他就道:「合著我昨兒白囑咐你一場,你實話跟我說,是不是貪著吃酒忘了我叮囑的話。」隨喜兒忙道:「您老說的什麼話,便是吃了幾盅酒,也不當什麼。」

  吳婆子哼了一聲:「那我問你,爺早起走時,明明穿的一身石青緞的袍子,這會兒回來怎麼換了身納錦的衣裳,奶奶瞧在眼裡,心裡不自在呢。」

  隨喜兒聽了不禁樂了,心道:爺這回可是弄巧成拙了,便道:「爺心裡只惦著奶奶呢,那明月樓的伴琴脫了精光,赤著身子勾爺都沒勾了去,被爺推搡開,沉著臉便家來了,哪有什麼事,又怕身上沾了脂粉酒氣,故此在書房裡沐浴換了衣裳才進去,奶奶若是冤屈了爺,可辜負了爺的一片心。」

  吳婆子聽了道:「你莫打謊哄騙我。」隨喜兒道:「哪裡敢打謊,可不都是真的,弄的陳大人跟周大人幾個都訕訕的呢,只爺這都近一個月,身邊沒人伺候了,您老也勸著些奶奶,好生依從了爺,日後大家都有順當日子過。」

  吳婆子得了底細回轉,進了內室,只見宛娘坐在床邊的軟榻上,手裡雖拿著針線,眼睛卻瞅著窗戶外頭直愣愣的發呆,也不知想些什麼呢,想起隨喜的話,過來小聲告訴她:「今兒爺去陳府吃酒,上回那個明月樓的粉,頭,叫伴琴的,生了心思要勾爺,趁著爺吃多了酒,脫了衣裳湊上去,被爺推搡開,爺這才早早的家來了,奶奶莫瞎想。」

  宛娘倒是一愣,以梅鶴鳴的浪蕩,女人都爬上身了,還能推開,怎麼可能,吳婆子覷著她的臉色,又勸道:「奶奶別不信,爺是怕奶奶聞見衣裳上的脂粉酒氣,才從前頭書房洗澡換了衣裳的,剛頭老奴去前頭問了隨喜兒,真真的,不是假話,只老奴還是那句話,奶奶回轉了心意,跟爺好生過日子,比什麼不強,非這樣三天兩日鬧一場,有什麼意思,女人家不就圖個衣食安穩,爺對奶奶這個心,老奴在一邊瞧的清楚,怎的奶奶就看不見呢。」

  宛娘沉默半晌忽道:「媽媽,我求你一件事,你去尋人掃聽掃聽王青的下落。」吳婆子唬了一跳,忙聽了聽外屋的動靜,知道這是宛娘一塊心病,想了想才道:「老奴省得了。」

  第二日便私下使人去清河縣雙橋村掃聽了掃聽,怎麼還有幾個親戚在的,倒是掃聽出了音訊,說在南邊沿子那頭做什麼買賣,回來告訴宛娘知道,宛娘終是鬆了口氣,梅鶴鳴畢竟沒要了王青的命,若不然,讓她如何安生。

  想著梅鶴鳴這些日子倒跟變了個人似的,雖說夜夜在一處睡著,卻沒纏磨她幹那些事,也未出去應酬,只那日送了陳子豐一趟,便家來了,難不成真變了性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