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梅鶴鳴囑咐宛娘莫等他:「不定鬧到多早晚,你如今有了身子的人,熬不得,也莫再做那些針線堆花的活計,什麼要緊行當,巴巴的當個營生做來,能賺幾個錢,乖乖聽我的便了。」

  等宛娘應了,才去了前頭陳子豐府上,宛娘無事,便過去旁邊院子尋老陳氏說話兒,如今正是五月中,暑熱上來,晚上也難得個清涼,娘倆便在院子裡坐著納涼。

  老陳氏端詳宛娘半晌道:「你終比我那兒媳有運道,那位梅公子,我在一邊瞧了半日,待你的心實打實的好呢,常言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女人家這一輩子求啥,不就求個實心疼人的丈夫,孝順的孩兒,你莫差了主意,卻錯過了好姻緣。」

  宛娘道:「我跟他過往那些事,也不是一句半句能說清的,也著實沒想到,他會改變成如今這樣兒,娘放心,我雖年輕,也省得些事理兒,如今更想得通透,知道他的難處,彼此退一步,或許就海闊天空了,況,我也要為肚子裡的孩子打算。」

  老陳氏點頭道:「這才對,孩子生下來沒個親爹哪能成。」又道:「如今可不能再喊我娘了,當初你頂了秋娘的名兒,原是無奈,我一個鄉下的貧婆子,哪裡當得起你這一聲娘。」

  宛娘忙道:「娘說哪裡話來,若無您一路幫扶,說不得如今什麼境況了,娘也不必憂心兄長之事,我已跟他說了,讓他幫著尋訪尋訪。」

  老陳氏嘆道:「在家時我便疑心,莫不是丟了命,不然這長日子,家裡爹娘媳婦兒的,怎連個信兒都聽不著。」

  宛娘勸道:「您老莫瞎想才是,如今掃聽著,倘若尋不見兄長,娘跟我回青州府去,養老送終有宛娘呢。」

  老陳氏聽了,眼淚都下來了:「當日我便行了針鼻兒大點兒好,這一路走來,也虧了你才不至於餓死街頭,如今卻得了你的繼,老來有靠,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宛娘道:「宛娘命苦,自來也無爹娘親眷,如今有了娘,心裡才歡喜。」兩人這邊說著話兒,那邊梅鶴鳴也到席間。

  各自寒暄過,便做下吃酒,張永壽道:「如今業已查的清楚,那院子是嶺南藥材商人王青新置辦下的房產,想來不知跟公子有什麼私仇,見事兒敗露連夜逃回嶺南去了,嶺南雖蠻荒,卻也是朝廷制下,可巧哪兒的韓守備跟我有些交情來往,待明兒我使人書信一封與他,管教拿了那廝。」

  梅鶴鳴道:「虧得大人援手,鶴鳴才得平安回轉,說起來,也不過是舊年一段私怨罷了,雖他綁了家下婦人,到底兒沒慢待了去,恩怨相報何時能了,未若放他的自在吧!也算積下些善因。」

  陳子豐聽了梅鶴鳴這話,嘴裡剛吃下的酒險些沒嗆出來,真真識的他這些年,倒是頭一回從他嘴裡鑽出個善字來,這話如今說說罷了,若再青州府,讓周存守孫元善兩個聽見,不定要笑一個捧腹。

  只如今瞧梅鶴鳴的心思,到似要認真娶那寡婦進門,雖說梅家那邊不定要怎樣折騰,若論梅鶴鳴的性子,他早拿定的事,誰又能改的了,不定最後便成了,若成了正頭夫人,王青這段過往,必然不能翻出,若跟王青的恩怨再糾纏起來,傳出去,可真真不好聽了。

  思及此,便打了個茬道:「今兒難得吃酒,提他作甚,倒擾了興致,不如盡興一樂才是。「喚下人,讓那幾個粉頭進來唱曲兒助興。

  酒過三巡,梅鶴鳴尋了個空兒問道:「聽子豐道,張大人乃是登州府人士,老家可還有什麼人嗎?」

  張永壽不想梅鶴鳴問起他這些,思及家裡馮氏便隱去了妻子,含糊道:「原有爹娘在堂,前些年四處顛沛,沒個准差事,也不能接來,今年開春使人回鄉去,想著迎來奉養,不想只留下爹的墳冢,娘卻投親去了,正使人打探消息呢,倒令我好生掛念。」

  梅鶴鳴目光微閃道:「家下婦人一路虧個老婦人幫扶,這老婦人也是登州府人士,跟大人倒是老鄉,婆家跟大人也同姓,娘家姓陳,來揚州投親,只她有個兒媳婦叫什麼秋娘的,卻不想半路上得時症死了。」

  「呃……」張永壽聽到此處,手裡的杯盞不由滑落下去道:「秋娘?你說秋娘?」

  到得此時,梅鶴鳴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卻點到即止,並不說下去,舉起杯盞道:「不過閒話而已,張大人且飲下這盞酒,權當領了兄弟的懇謝之意。」

  張永壽也明白過來,心裡也知道梅鶴鳴這是給他留了體面,說到底兒,這事自己辦的不地道當年貪著榮華功名,娶了馮氏進門,卻把家裡的原配妻子爹娘都擱在一旁,過後畏懼馮氏雌威,更不敢提及此事,不想如今他娘卻到了揚州府來。

  過去這些事翻出來若被那馮氏知道,不定要怎樣大鬧一番,哪還得心情吃酒取樂,略應酬幾句,便推說家裡有事,破座而去。

  陳子豐笑道:「那個老婆子若是張永壽的親娘,他守備府的後院可要翻天了,守備夫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平白多了個婆婆,哪裡能受得。」

  梅鶴鳴道:「受不得也得受,她既嫁了丈夫,便該知道孝順公婆乃是本分,別說她爹是個巡撫,便她爹是個皇上,也越不過人倫去,對了,這會兒先知會你,後兒一早我便要回京了,此一別卻不知何日再見。」

  陳子豐道:「你莫不是真要娶那宛娘為妻?」梅鶴鳴點點頭:「爺就愛她一個,怎娶不得她。」陳子豐見他話音毫無轉圜,便知主意早定,他便是再勸也是白費口舌,便停住話頭只敘別情。

  直吃到月上中天,方才散了,梅鶴鳴被人抬回來的時候,已是大醉,他雖囑咐了,宛娘哪裡真能睡下,在屋裡炕上,就著燈亮一邊衲鞋底兒,一邊兒等著他。

  聽見動靜,忙迎出去,見他吃的這般醉了,忙把裡頭的床褥鋪好,隨喜兒常福兒兩個扶著梅鶴鳴靠坐在炕邊上,便退了出去。

  宛娘讓婆子去取熬好的醒酒湯,自己動手把他身上的衣裳,腳下的鞋襪都脫了,想扶著他躺下,不想被他抓住手臂一拉,便伏在他懷裡。

  梅鶴鳴醉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卻死抓著宛娘不放,嘴裡一個勁兒的胡言亂語:「宛娘,宛娘,爺的親親宛娘,你可想死爺了,想死爺了……」

  宛娘禁不住臉色通紅,外頭婆子咳嗽一聲,宛娘急忙掙脫開他的箝制,站起來,撩簾子去外頭接了醒酒湯來,湊到他嘴邊上,想灌下去,不想梅鶴鳴一張嘴閉的蚌殼樣兒緊,任她怎樣哄勸也不張開,倒把宛娘折騰的出了一身汗,索性把醒酒湯擱在一邊,道:「你到要怎樣?」

  梅鶴鳴忽的睜開眼,吃吃笑了兩聲,眸光清明,哪有半分醉意,宛娘方知上當,別過身子不搭理他。

  梅鶴鳴自己把醒酒湯吃了,摟她在懷裡親了她幾下道:「宛娘,爺說的不是醉話,這些日子你哪知爺想你的苦,好容易解了誤會,重到一處,今兒晚上可得讓爺好生親近親近吧!」

  宛娘也不是不樂意,只是真有些怵怕那檔子事兒,尤其這些日子兩人總不在一起,剛頭他一進來,真疼的人忍不得,卻見他那個可憐兮兮的樣兒,也著實有些心軟起來。

  梅鶴鳴見她臉色,歡喜上來,七手八腳把兩人的衣裳褪了個乾淨,帳外攏著燈火,帳內的宛娘除了衣裳,身上只餘一件紅綢肚兜,裹著白馥馥肚兒,嬌挺挺一對乳兒,花朵兒一般的身子,映著一張清秀小臉兒,梅鶴鳴抬手抽落她頭上的金簪,一捧青絲傾瀉而落,遮住雪肌玉背,露出一對圓潤消肩,真真勾得人恨不能立時便把她壓在身下,卻怕她又疼,且忍了欲,念,摟她在懷裡恣意摩挲憐愛。

  在耳邊上把那兒千百句情話兒說了不知多少,手下探入那桃源密谷深處,挑弄起潺潺春,情細細密密滲出……

  梅鶴鳴心裡卻也暗暗納罕,如今這都懷了孩兒,怎的此處還緊致如處子一般,雖每每令他暢美難言,宛娘卻要吃些苦處,憐意大起,遂著意進出,待露濕花,逕,才靠坐著把她抱與身上,撐開兩條白生生的兒腿兒搭於自己臂彎之上,緩緩按下……

  先時宛娘仍覺疼通難忍,只心裡又想,既決定跟了他,以梅鶴鳴的性子,這事兒哪裡免的去,便也竭力配合。

  許是梅鶴鳴前頭功夫做的通透,待他盡根沒入,進出幾下,便覺疼處略好了些,眉頭也舒展開,梅鶴鳴見她身子綿軟下來,便知得了趣兒,哪裡還能再忍,抱著她的身子,上下入將起來……

  雖說久不沾宛娘的身子,只如今慮著她肚子裡的孩子,加上一隻好腿,著實撐不住太久,又變不得什麼花樣兒,只入了幾百下便匆匆了結,雖不盡意,卻又覺跟往日雲雨樂處大不相同,頗有幾分心意相通,難捨難離的纏綿之意。

  事畢,摟著宛娘在懷裡不大會兒便睡了過去,至次日一早,兩人起身,吃了早上飯,隨喜兒便送了個拐進來道:「奶奶昨兒吩咐的急,便讓木匠先趕著一個做來,奶奶瞧瞧,可是這樣的東西?」

  宛娘看了看,倒不覺想起王青來,又不禁暗暗搖頭,王青雖歷盡苦難,到底是個心地純良的漢子,願他此生安樂才好。

  把拐遞給梅鶴鳴道:「你且杵著這個,也不用總使人抬來抬去的了,雖走不得遠路,近處卻可自如些。」

  梅鶴鳴瞧了瞧那枴杖,又瞥了眼宛娘,知她剛一愣神的功夫定然又想起了王青,心裡便不怎樣自在,便不接那拐過去,只賭氣尋事道:「什麼東西怪模怪樣的,爺不要。」

  宛娘不禁嗤一聲笑了:「這是我特特讓隨喜兒尋人趕出來的,你若不要,好,隨喜兒,把這個拿去下頭劈了當柴火使。」

  隨喜兒心說兒,爺可真是,好容易守的雲開月明了,這會兒鬧得哪門子彆扭,接在手裡,又不禁為難,真要是劈了這個,爺過後不得把他劈了啊!卻不妨被梅鶴鳴一把奪了去:「誰說爺不要。」彆扭得杵著在當地走了兩圈,暗暗納罕,倒真是便利,忽想起青州府那把逍遙椅來,可惜明兒就回京去了,不然讓人依著樣兒做一個來,便是他腿兒不跟勁兒,也不妨礙什麼,或更得趣了也未可知,待的回京,先尋人做一個來使喚著。

  宛娘哪裡知道他心裡惦記這些,把茶遞在他手裡道:「我跟你回京,你使人把娘先送去青州府安置了方妥當,這揚州城裡無親無故的,留她老人家在此,我哪裡放心的下。」

  梅鶴鳴哼一聲道:「你倒實在,真當成親娘一樣了。」宛娘道:「雖不是親娘,若尋不得親,我便認他當個乾娘,奉養終老也是應當。」

  梅鶴鳴道:「有件事我還未與你說,這揚州的守備張大人也叫張永壽,登州人士,我昨兒便疑心,席間用話兒探他一探,已是八九不離十了,你莫急,估摸今日便有消息。」

  宛娘一怔:「你說昨兒那個守備大人,就是娘要尋的兒子嗎?」梅鶴鳴點點頭:「雖如此,這張永壽卻娶了巡撫大人的千金,這位自來是個厲害出了名兒的母老虎,這張大人懼內的聲名兒人盡皆知,想來那位並不知,張永壽在家鄉還有個原配妻子,虧了死在半路,便是活著尋來,不定讓那婆娘怎整治了。」

  宛娘聽了心下暗嘆,那張永壽得了富貴功名,哪裡還會記掛糟糠父母,這樣負心的漢子,便是認了老陳氏家去,也令人不由擔心起來。

  梅鶴鳴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他愛宛娘,自然怎樣都行,那老陳氏想當他梅鶴鳴的便宜丈母娘,想的美,低聲勸道:「張永壽便不顧念原配,老陳氏是他親娘,她那夫人若敢虐待婆婆,張永壽一封休書休了她,也得認,那婆娘雖厲害,說起來也是個名門閨秀,這些道理想來知道,再不得,日後一年兩年,我帶你過來探她一趟便是了。」

  兩人正說著話兒,常福兒忙忙的跑進來道:「外頭張守備跟他夫人的轎子眼瞅就到了門前了。」

  梅鶴鳴一聽便笑道:「他倒明白的快,若落個不孝的名兒,被同僚一本參上去,他這個官兒也別想順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