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張永壽著實也沒想到,他娘會到揚州來,以前在家時,也曾聽爹娘提過,南邊有個遠親,雖久不走動,趕上年節,偶爾也會捎個信兒來,張永壽卻不知這個遠親就在這揚州城過活,當初他隱下家鄉原配娶了馮氏,也是想著待成婚後木已成舟,再尋個機會告知馮氏,便是大鬧一場,也無法兒可想,秋娘自來是個賢惠婦人,便是將來到了一處,想必也能糊弄過去。

  哪想到馮氏竟是這麼個妒婦,別說他的原配,就是那些丫頭也不讓他近身,但能瞧中哪個,尋事便打一頓攆了出去,或尋人牙子來賣了,竟是個絲毫沒有容人之量,張永壽哪還敢提家鄉原配之事。

  後在揚州安頓下來,私下使人回老家,想著送些銀錢回去安家,卻撲了空,他爹病死了,他娘跟秋娘南邊兒投親也不知去向。

  昨兒在席間,忽聽的信兒,張永壽先時真唬了一跳,待聽得秋娘病死在半路,才暗暗鬆了口氣,雖說瞞了馮氏許久,如今秋娘已死,她也鬧不太甚去。

  家來,便直接進後宅尋馮氏,馮氏這幾日心裡不爽氣,當初跟著爹上任,不想半道遇上山匪,劫了她去,後被張永壽所救,她爹便非要將她嫁給張永壽,馮氏自來心高,哪裡會瞧上張永壽這麼個莊稼漢子,只父母之命違逆不得,委委屈屈嫁了過來。

  不想張永壽這廝娶了自己,由是不足,成日跟那些丫頭不乾不淨的,她如何忍下這口氣去,或打或鬧,沒個消停日子。

  張永壽忌諱她娘家勢力,倒也處處忍讓,這次是她整治了那賤丫頭,不想卻落了賤丫頭肚子裡的胎,張永壽脾性上來,自此再不進她的屋子。

  馮氏思量起來也暗暗後悔,這事兒若讓她爹娘知道,說不得也要念她的不是,想著尋個機會說兩句軟話兒,哄他一哄,夫妻仍如前頭一般,卻苦無機會,張永壽這回卻長了志氣,寧可在外頭院中蓄著婊子,也不進她的內院一步。

  這日晚間,坐在炕上,正想著怎生想個法兒哄他回轉,不想奶娘一臉喜色的進來道:「姑爺進了二門呢,想來有回轉之意,姑娘不如身段軟些迎他一迎,夫妻間有什麼隔夜仇,關上門哄他幾句,明兒還不好了。」

  馮氏一聽,忙叫丫頭端了菱花鏡來,用抿梳抿了抿兩鬢,扶正頭上的金絲兒髻,起身迎了出去,直迎到院門首,見了張永壽屈身一福道:「聽見說你去了陳府吃酒,怎這早時辰便家來了。」

  張永壽心裡有事,哪裡還端得住架子,便也道:「因惦記你一人在家,便尋個託詞回來了。」

  馮氏聽他這話兒,不禁暗暗疑惑,前兩日還一副跟她生分的冷言冷語,瞧那意思,打著這輩子都不進她的屋了,這會兒怎忽然就回轉過來,驀然想起他在外蓄養了婊子,不禁咬了牙,猜度著他不是要納個婊子進門,這才跟她好言好語的,指望著哄她歡喜了,答應他這檔子事呢。

  想到此,心裡不禁惱上來,有心跟他鬧一場,又想起兩人冷了這些日子,若再鬧起來,說不得又是多少日子,她還想生個兒子傍身呢,他不進她屋子,哪裡能成,倒不如軟著話兒先哄他個歡喜,他若真敢納婊子進來,再瞧她的手段。

  拿定主意,臉上帶上笑意,夫妻兩人各有心思的進了屋去,丫頭上得茶來,便退了下去,張永壽斟酌半晌兒,才開口道:「有一事要說與你聽。」

  馮氏暗暗冷哼,卻也不動聲色的道:「你我夫妻,什麼話兒還藏著掖著不成,讓人知道豈不笑話,有甚話只管說來。」

  張永壽道:「你也知我家鄉爹娘在堂。」馮氏聽了這個,倒鬆了口氣,還道他要納妾,原來是這事兒。

  馮氏早知鄉下還有公婆,只張永壽沒說什麼,她樂的不開這個口,又不禁疑惑,今兒怎的巴巴提起這事。

  卻聽張永壽道:「除卻高堂,家裡還有個原配妻子……」這馮氏不聽這話便罷,一聽這話,只覺火氣從胸中直竄到腦門兒,耳邊嗡嗡作響,眼前一陣陣發黑,鬧了半天,這廝竟還有原配妻子,那她堂堂的巡按千金,豈不與他做了小,這會兒想必是那原配妻子尋了來,他沒法兒,才跟自己吐了真言。

  馮氏蹭一下站起來,伸手把炕桌上的杯盞盡數掃落地上,破口大罵起來:「張永壽你個賊沒廉恥的漢子,當年叫花子一樣兒的家底兒,房無一間,地無一攏,我爹念你救下我,將我許了給你,曾問你,家中可娶妻房,你言道,家中無妻,只二老高堂,遂成就親事,尋門路給你謀了個揚州守備的官兒,才有了如今體面,卻原來你這殺千刀的囚囊漢子早有了妻子,坑害我一個千金小姐與你做了小老婆,今兒這話辨不清楚,我跟你拼了。」

  說著,身子一竄撲了過去,跟張永壽撕扯到一處,張永壽雖是武將,這會兒也無大用,任他多大本事,跟個婦人也使喚不出手段,被馮氏照著臉抓撓了幾道血檁子,著惱上來,一把推開馮氏。

  他力氣大,推的馮氏仰面一個倒踉蹌摔在地上,張永壽站起來道:「什麼千金小姐,當年不知讓幾個野漢子入搗了來,你爹打的什麼主意,才把你許給我,你心裡清楚,本唸著夫妻之情,不想撕破臉去,既你非要鬧,索性我一封休書送你家去,自此,想嫁什麼漢子嫁什麼漢子,便是招贅得十七八個,也與我不相關,各尋自在的好。」

  馮氏本沒想到張永壽敢跟還手,坐在地上正扯著嗓門嚎哭,待聽得張永壽這話兒,又自發虛,當初被那伙山匪劫到山上,哪裡能保的清白身子,若非如此,她一個千金小姐也不至於嫁給張永壽這個鄉下漢子,他若真寫了休書,鬧出舊事,她還活不活了,倒不如一根繩子吊死的乾淨些。

  想到此,不免真怕上來,止住哭聲,坐在地上抽嗒嗒的抹眼淚,張永壽也是惱狠了,才說出這些話來,他如今尚且指望著岳家當官呢,哪裡會真休了馮氏,這會兒見她怕了,也算拿住了她一回,便又道:「我張永壽也不是那等忘恩負義之徒,便是娶了你家來,過往的事便丟開了,只你莫要事事跟我為難,便過的順遂日子,我家裡雖有原配妻子,奈何她是個短命的,我爹死後,跟著我娘南下投親,半道上就病死了。」

  馮氏一聽這個,才鬆了口氣,只,也真有些懼怕張永壽休她,張永壽伸手扶她起來,坐在炕邊上道:「秋娘雖死,我娘卻尋來了揚州,現在府衙後街的小院裡存身,聖人言道,百事孝為先,明兒你隨我去接娘家來,好生奉養才是道理。」

  馮氏心裡自然不大樂意,巴巴的多出個鄉下婆婆來,卻也說不出旁的話來,張永壽見這一回挾持住了她,心裡大是順意,琢磨著過些日子納兩個妾家來,延續子嗣,這馮氏前頭失了貞潔,後面又無子善妒,若非瞧著她爹的權勢,早休她出門了。

  兩口子鬧了一場,倒也商量妥當,第二日便來了府衙後街,宛娘既說認陳氏個乾娘,自然也要跟張永壽夫妻見面,一照面,宛娘就不禁暗暗皺眉,這馮氏明顯是瞧不上自己,兩句話不到,便不搭理了,連個場面的笑都沒有,素著一張臉,倒跟誰欠她多少銀錢一般。

  梅鶴鳴在一邊瞧著,一張臉陰沉的不行,張永壽心裡暗惱馮氏不會應付場面,這宛娘雖說如今沒個名份,瞧梅鶴鳴著緊的樣兒,說不得,將來就是梅府裡的正經主子,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這馮氏著實不明事理。只得笑著跟宛娘見了禮,一口一個妹子叫著,甚為親熱。

  老陳氏哪裡想到,會在這裡遇上經年不見的兒子,這一見了面,就成了大官,歡喜的眼淚啪啪的往下掉,待瞧見馮氏,老陳氏這才明白,兒子這些年不回家,原是在外又娶了妻子。

  思想起秋娘來,眼淚更是止不住,叫過兒子到一旁,細問端詳,張永壽便含糊的說了來往緣由,竟是隻字不提秋娘。

  老陳氏心裡暗嘆,只道:「你如今都當官了,旁的娘也不說了,只秋娘的墳,如今在青州府的亂葬崗上呢,你尋人起了,挪到咱們張家的墳塋地裡頭來,她是咱們張家的人,死了也得有個名份去處。」

  馮氏在不遠處聽了個影兒,心裡暗恨,這貧婆子越發來給她來添堵,如今且容她,待來日尋的機會窩盤住張永壽再說。

  目光掃過宛娘跟梅鶴鳴,心裡愈發不自在,這婦人瞧著不過平常,卻配的這樣體面男人,自己千金貴體,卻嫁了張永壽這麼個上不得檯面的鄉下漢子,心裡不自在,臉上也便帶了出來,宛娘更是憂心,這馮氏瞧著就不是個什麼良善之人,老陳氏跟兒子回去,也不知將來是享福還是受罪。

  有心攔阻,卻又沒個由頭,人家是正經的親母子,她攔著算怎麼回事,瞧著老陳氏坐上了張府的轎子,漸行漸遠,宛娘還立在門首發呆。

  梅鶴鳴攜著她的手,才進了屋去,梅鶴鳴見她神色,便勸道:「各人有個人的造化,你莫憂心才是。」正說著話兒,陳夫人使了兩個丫頭過來道:「聽聞明兒就動身,心裡唸著宛娘,讓過去說說話兒呢。」

  因在青州府裡,多蒙吳氏照看,不見面自然說不過去,梅鶴鳴讓兩個婆子跟著宛娘去了陳府,吳氏迎將出來,親熱的拉著她的手進了屋,坐下才道:「自青州一別,倒讓姐姐我好生惦念,卻不知你也來了揚州城裡。」說著端詳她半晌兒道:「瞧著比那時倒胖了些,越發的好看了,怪道惹的咱們梅公子如此這般的撂不下。」

  宛娘臉一紅,吳氏笑道:「你也莫害臊了,我們當女人的生在這世上,若能得個有情知道疼人的漢子,便是八輩子也修不來的福分了。」說到這裡不禁暗暗一嘆。

  瞧著宛娘比對自己的處境,越發覺得人跟人的命真真不一樣,在青州府時,哪個不知梅公子的風流名,真正一個浪蕩天下知的,家裡侍妾成群,外頭相好的婦人,數也數不過來,不想一旦有情,卻是這麼個重情重義的男人。

  而自家老爺呢,家裡幾個妻妾尚不足,在青州府納了伴香進門,這才多少日子,丟在腦後,又要納那個貴香閣的李琴娘。

  宛娘剛頭進來的時候,瞄見前頭搭設錦帳,廊前紅燈高懸,仿似有什麼喜事,這會兒見吳氏的臉色倒不像,反而有些不郁之色,便問道:「府裡可有什麼喜事嗎?」

  旁邊的蔣氏聽了,哼一聲道:「可不是喜事,大大的喜事呢,我們家老爺明兒又當新郎官了,納了貴香閣的頭牌進門,這會兒想必樂的嘴都合不上了。」說著瞥了一旁的伴香一眼,尖著嗓子道:「我們幾個倒罷了,橫豎有一便有二,只伴香妹妹如何忍的下這口氣,以前爺的腿腳兒多勤,把伴香妹妹屋裡的門檻都快踢破了,如今可不都長了一寸的青苔了。」

  吳氏見她越說越不像話,臉色一沉道:「宛娘妹妹在呢,說這些做什麼?」那蔣氏才悻悻然住了口。

  宛娘這才明白,原是那陳子豐又要納妾,納的還是那貴香閣的頭牌李琴娘,忽想起老陳氏曾說過,那李琴娘生的好顏色,想來陳子豐貪戀著女色,非要娶了家來,便是再好的姿色,娶了家來,也不知道過得多久,便又厭煩了,想著這些不禁可惱可悲,也不知梅鶴鳴將來會不會也如此。

  吳氏見她神色不大自在,知道被蔣氏的話所擾,忙岔開話道:「姐姐原想著,好容易咱們姐妹見了面,怎的也要好好說幾日體己話兒,不想你走的這樣急,日後也不知何時能再見了。」

  宛娘忙很寬慰了她幾句,吳氏知道如今宛娘有著身子,累不得,說了會兒子話兒,便放她去了,臨走讓丫頭取了三個老大的匣子來遞給宛娘身邊的婆子,只說是些小玩意。

  宛娘便沒推辭,回了家打開才知道,竟是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堆得那些花,一朵也不差的放在匣子裡,想來是從那個李琴娘處得來的。

  梅鶴鳴探頭瞧了瞧道:「陳子豐果然有心。」伸手捻起一枝桃花來插與宛娘鬢邊,端詳了端詳道:「我的宛娘真真好看。」

  宛娘不禁臉色微紅:「你莫用這些好聽的話哄我,論姿色,哪裡比得過你過往那些相好的婦人。」

  梅鶴鳴不禁笑了起來:「你莫吃這些沒用的醋,便是她國色天香在爺眼裡也比不得宛娘半分去,爺從不打謊。」把她摟在懷裡,大手貼在她小腹上,溫聲道:「宛娘,你說它是男是女?」

  宛娘側頭瞧著他:「你定然盼它是個男孩吧!」梅鶴鳴卻笑著搖搖頭:「男女都是爺的骨肉,有甚分別,只若真說起來,爺倒希望是個丫頭。」

  宛娘不禁挑眉,舉凡這古代的男人,哪個不是重男輕女的,偏梅鶴鳴是個別的不成,便問他:「為什麼?」梅鶴鳴低頭親了她一下道:「我們梅家這一輩上,我大哥我二哥房頭雖早得了子嗣,只都是小子,竟沒一個丫頭,我們家老太太便想著唸著,滿口裡道,咱們這梅府裡滿園都是綠葉,怎的連朵花兒都沒有,你想想,若爺得個丫頭,便拔了尖,老太太還不疼到心坎裡去了,有老太太疼著,寵著,趕明兒誰敢欺負。」

  宛娘倒不禁暗笑,心道,有梅鶴鳴這麼個爹,她女兒能被誰欺負,不欺負別人就唸佛了,不禁又發起愁來,若真是個丫頭,生的梅鶴鳴這般惡毒性情,將來可不要成了禍害。雖愁,如今卻也愁不過來這些。

  次日一早,在渡口辭別眾人,登船北上,正是五月裡,一路上夾岸楊柳成行,荷蔭片片,雖暑熱之中,卻也不覺難耐,只心裡卻仍忐忑不安,梅鶴鳴卻心情甚好,不見半分愁容,待船過青州府,吳婆子上得船來,宛娘覷了個空,才問她梅府中事。

  吳婆子先頭也未料到,爺真要娶宛娘當個正頭娘子,可後來想想,兩人折騰的這些日子,又覺實無他途,爺早對宛娘動了真情,況如今又壞了身子,爺府裡多少妻妾,除卻宛娘,誰也沒懷上過,這就是造化了,便是瞧著肚子裡的孩子,老太太那兒一關也不難過,難過的是老太爺和老爺,只爺自小便是個十頭牛也拉不回的扭性子,既他說要娶宛娘,就一定會娶,老太爺老爺哪兒勢必要鬧上一場,落後兒宛娘定然還是梅府裡的正經主子,早些知道梅府的事也有好處,便跟她底細說了梅府都有什麼人,什麼性子等等。

  宛娘越聽心裡越虛,這梅府真算鐘鳴鼎食的世家望族了,這樣的家族定然家規極嚴,怎會接受她一個來歷不明的寡婦進門,再若,便是她勉強嫁進去,身後沒個娘家支撐,將來如何。

  越想越愁,加上懷孕不適,心裡越發憋悶起來,話兒都少了,也不怎麼喜歡搭理梅鶴鳴,梅鶴鳴先頭以為她是熱的,待過了兩日瞧著又不像,越近京城,宛娘的眉頭皺的愈緊,眼瞅明兒一早就到了,這一晚上宛娘輾轉半宿睡不踏實,把他吵醒了。

  梅鶴鳴坐起身來燃亮燈火,抱她在懷裡底細問她,才知這幾日憂慮什麼,梅鶴鳴不禁道:「宛娘倒不信爺了?」

  宛娘悶悶的不說話,她哪是不信他,她是不信這個封建的社會,梅鶴鳴道:「宛娘莫想這些有的沒的,大不了爺自請出族,就咱們倆兒在青州府裡過一輩子也自在的緊。」

  宛娘一愣,倒不曾想他如此離經叛道:「你捨得?」梅鶴鳴笑了:「爺自來沒覺得梅家又什麼了不得,當年祖父逼著爺去當官,爺不去,跪了三天祠堂,終是祖父妥協,此事你不用愁成這樣,爺自會打點的清楚明白。」

  宛娘忽覺梅鶴鳴雖不算什麼好人,卻對自己著實不差,讓一個古代制度下的世族男子,為了個女人自請出族,便是嘴上說說也是不易了。

  想起那陳子豐,喜新厭舊,一個個娶回家來不說,還讓妻子操持,若是自己,說不準早瘋了,張永壽就更不用說了,可憐他的原配秋娘,還滿心盼著丈夫歸家,豈不知,早在外頭另娶了新婦,還有那周存守,孫元善,哪一個能做到如此,梅鶴鳴至少有這個心。

  思及此,不免感動上來,低聲道:「若實在不行,就算了,也不必太過為難,只你不娶旁人,我便跟著你吧!」

  梅鶴鳴卻不依了:「爺說娶你必然要娶,爺正要用這個名頭拴著你,免得爺瞅眼不見,你就跑的沒影兒了 ,你知爺這兩個月怎生熬過來的,莫要思想旁事如何,只信爺一個便是。」

  見他如此堅定,宛娘不禁緩緩點了點頭,次日到了渡口,換乘車馬,先送宛娘到了郊外一處莊子上,安置妥當,梅鶴鳴這才換了衣裳要去。

  剛邁出去一步,不妨衣擺下頭被一雙小手扯住,梅鶴鳴回身,見宛娘一張可憐巴巴的小臉兒上滿是擔憂,心裡忽悠一下便化成了水,他的宛娘怎就如此招人疼,過來按著她狠狠親了半日,才放過她道:「你這樣,讓爺怎生放心的下。」

  宛娘目光落在他的傷腿上,頗有些擔憂的道:「他們不會打你吧!」梅鶴鳴心裡明白,這頓打他肯定得挨上,卻怕宛娘憂心,便騙她道:「普天之下,誰敢動爺一根寒毛,好了,莫憂心這些,一會兒睡一覺,煩了便出去走走,這個莊子收拾的很是齊整,花園裡好些花呢,只別淘氣去打那架鞦韆的主意……」倒是又囉皂了半日,才依依不捨的去了。

  宛娘這邊揪著心且不說,再說梅鶴鳴,前腳剛進了梅府大門,還未往後宅去,便被祖父身邊的順伯,請到了前頭祖父的書房。

  一進去,就見不止祖父父親,兩位兄長也都在呢,這架勢跟三堂會審似的,見了禮,梅老太爺沉著一張老臉,先撂了話:「你在外頭怎樣胡鬧,也由著你去了,只婚姻大事需的父母做主,不得任你胡來。」

  梅鶴鳴嘻嘻一笑道:「正好您老人家提起此事,孫兒這兒跟你說交個底,孫兒要娶宛娘進門,一月內便行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