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瑪麗小姐

  背包裡的東西不多,林秋石控制住了自己微微顫抖的手,飛快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是一把銀白色的槍,看起來和普通的槍支沒有什麼區別,彈夾裡面放了三顆子彈。

  這是林秋石在人油燈那扇門裡面從其他人手裡獲得的道具,雖然沒有使用過,但根據他和阮南燭的猜測,認為這是門內少有的破壞型道具,非常珍貴。

  箱女哭嚎聲是從廚房裡發出來的,這意味著她肯定不在二樓,所以他們面前箱子裡的東西,大概率是箱人,而箱人是可以被殺死的。

  林秋石只能賭一波,就算賭輸了,他還有最後的辦法。此時梁米葉已經快要控制不住阮南燭,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勉強減緩了阮南燭的步子,只能用焦急的眼光看著林秋石。

  林秋石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轉身對著面前的箱子直接扣動了手中的扳機。

  「砰砰砰!」三聲巨大的槍聲伴隨著淒厲的慘叫,林秋石手中發出的子彈穿透了木箱,在木箱上面轟出了三個黑色的大洞,裡面藏著的箱人發出慘叫聲,鮮紅的血液從洞口溢出,在地板上流了一地。

  阮南燭似乎被這巨大的響聲嚇的腳步微微頓了頓,但還是繼續朝著箱子去了。

  林秋石見到此景,心中一沉,他咬住牙關,直接朝著箱子撲了過去。

  梁米葉看到林秋石的動作微微一愣,起初她不明白林秋石要做什麼,但很快她就醒悟了過來,愕然道:「林林——你——」

  她話語還未落下,便看到林秋石用手抓住了箱子的蓋子,在阮南燭靠近木箱之前,將面前的木箱子打開了。

  不得不說,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當打開箱子的那一刻,林秋石的心臟還是停頓了一下,他看到了箱子裡面的東西……那是一個完全扭曲的人,四肢全被折斷,以一種怪異的姿態困在這狹小的木箱之中,他的眼睛變成了可怖的灰色,像是兩個黑色的窟窿……此時正不甘心的大睜著。而在他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血洞,顯然是剛才被林秋石用槍直接轟出來的。

  林秋石停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自己沒事,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扭頭看向同樣停下了腳步的阮南燭。

  阮南燭站在原地沒動,他神情裡出現了一絲恍惚,似乎在緩慢的從那種不正常的狀態裡抽離出來,大約隔了片刻,他聲音沙啞的開了口:「我……剛才做了什麼?」

  梁米葉聽到他的聲音,知道技能時間是結束了,她像林秋石那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也軟在了地上:「祝萌,你剛才差點沒了!」

  阮南燭有些疑惑,他道:「我……」他又沉默了一會兒,才徹底拜託了箱女技能的影響,「我中招了?!」

  「是。」林秋石抬頭看著他,「還好我帶了道具……」他之前一直沒有切實的體會到道具的重要性,此時此刻終於感覺到這些東西果然是救命的,要是沒有這把槍,他和阮南燭之間至少得涼一個。

  阮南燭伸手捏了捏眼角,他看向了林秋石和已經被打開箱子,幾乎有些咬牙切齒:「就算我中了招,你也不能先打開箱子——」如果槍破壞掉了箱子沒有用呢?林秋石豈不是已經沒了?!

  林秋石故意做出一副茫然的模樣,道:「可是我確定箱人已經死了啊,這有什麼不能打開的。」

  「你別把我當程千里。」阮南燭又不是傻子,哪有那麼好糊弄,他怎麼可能猜不出林秋石想要做什麼。

  林秋石也不能確定道具槍是否有作用,所以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去賭,如果沒用,他就是在用自己的命換阮南燭的命。

  「侮辱程千里,我要和他哥舉報你。」林秋石從地上站了起來,回頭看了眼那箱子,「這玩意兒能不能處理一下,總不能一直放在我們的房間裡吧?」

  「按照門裡面的慣例,我們出去一會兒估計這東西就沒了。」梁米葉倒是很有經驗了。

  「行吧,那換個地方討論。」林秋石站起來。

  阮南燭表情還是不是很好看,林秋石趕緊湊過去親親抱抱,說自己剛才真是被嚇慘了,要不是帶著這把槍,那事情可就糟糕了。

  阮南燭沉著臉色沒說話,任由林秋石怎麼哄都不開口,顯然是對於剛才林秋石的自作主張的開箱行為非常不滿。

  林秋石也沒辦法,只能想著過一會兒阮南燭就不生氣了。

  他們換了個房間,開始討論起了這件事。

  「你們還記得箱女的規則麼?」阮南燭皺著眉頭說,「關於資訊公開的。」

  「記得。」梁米葉說,「你的意思是……」

  阮南燭說:「我懷疑門裡面的規則和那時候的規則差不多。」

  「怎麼說?」梁米葉問。

  玩桌遊的時候,因為所有人都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所以當玩家在箱子裡抽到了卡片的時候,可以選擇公開信息,也可以選擇不公開信息。公開信息有個巨大的好處,就是其他玩家也可以知道道具的情況,但在公開信息的時候,扮演箱女的玩家也會知道這些資訊,知道玩家取得的道具。

  「所以你的意思是箱女也可以知道我們公開的資訊?」梁米葉瞪眼道,「對哦,我們公開信息的時候都是在飯廳,旁邊就是廚房!」

  「她肯定知道,不然也不會選擇我。」阮南燭說,「至少現在,我是唯一一個表現出知道詳細規則的人。」如果能成功把阮南燭除掉,那麼箱女接下來的行動會非常的方便,因為玩家裡面甚至都沒有人知道那技能的指示卡有什麼用處。

  「可是這樣會不會太犯規了。」林秋石皺眉,門是不會故意設置出死局的,在一個桌遊裡面,不知道規則的不就幾乎等於無解麼。

  「對,所以我認為我們遺漏了非常關鍵的資訊。」阮南燭說,「如果我不在,肯定有其他辦法知道遊戲的規則,但是目前我們還沒有找到規則書,或者說……」

  「或者說已經找到了,但是找到的那個人並沒有公開!」梁米葉道,「是不是這樣!」

  阮南燭點點頭。

  「但是那個人為什麼要隱瞞規則?」林秋石道,「或者說,他有什麼把握自己一定會出去……」

  「這單純是個概率問題。」阮南燭說,「他不用保證自己一定能出去,他只要保證自己是最後一個死的就行了。」

  只要門裡面只剩下最後一個人,門的規則就會起作用,到時候那人隨便怎麼開箱都沒有問題,因為他已經處於無敵狀態了。

  梁米葉和林秋石聽完阮南燭的分析都沒說話。

  「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阮南燭攤手,「或許我們都猜錯了,只是門的難度變大了而已。」

  「唉。」梁米葉嘆氣,「我都不敢去想,在沒有線索的情況下,進入第十扇門是什麼樣子……」更不用說第十一扇。

  他們三人正在說著話,聽到走廊上傳來了叫聲,有人在叫祝萌和余林林,問他們有沒有事,想來是剛才樓下的人聽到槍聲過來看了。

  「我出去看看。」梁米葉站起來。

  「你去吧,告訴他們我們沒事。」阮南燭說,「我想和他單獨談談。」他指了指林秋石。

  梁米葉感覺兩人間氣氛不對,知道阮南燭肯定是還在為剛才林秋石以身犯險生氣,她笑道:「好吧,可別談太久了。」

  她站起來,走出屋子,還為兩人帶上了門。

  林秋石怎麼會不知道阮南燭要說什麼,他在阮南燭開口前,趕緊做了個停的手勢,說:「南燭,你在說話之前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阮南燭:「嗯?」

  林秋石道:「如果是我遇到了這樣的事,你會不會在我開箱之前替我打開?」

  阮南燭陷入沉默,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們兩個都很清楚。

  巧克力只有一塊,他會分一半給林秋石,剩下的那一半藏起來,明天還給林秋石。

  「所以你不要生氣了。」林秋石道,「我們都很清楚對方會怎麼做。」他安撫著阮南燭的情緒,「好嗎,南燭?」

  「我只是想讓你活下去。」阮南燭道,「至少,不要因為我死去。」

  林秋石看著阮南燭的眸子,小聲道:「曾經有過這樣的事情?」

  阮南燭抿唇,就在林秋石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點點頭:「對。」

  林秋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伸手抱住了他。

  「他還有一個三歲的女兒。」阮南燭說,「那時候我還很弱。」

  這些事情林秋石從來都沒有聽阮南燭提起過,想來已經在阮南燭的心裡埋藏了許久。

  語言在此時是單薄的,林秋石不說話,只是死死的抱著阮南燭,想要給予他力量。

  「咚咚咚。」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梁米葉在外面道:「你們兩個完事兒沒啊,我能不能進來?」

  「這才三分鐘怎麼玩事兒?」阮南燭回了句,「你以為我是你老大?」

  梁米葉:「……」朋友,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不過雖然這麼說著,兩人還是開了門,看見梁米葉和孫元洲站在門外,表情看起來十分的微妙。

  特別是孫元洲,眼神暗暗的打量著阮南燭,似乎是想要從他身上尋找出什麼奇怪的痕跡。

  阮南燭無視了他的眼神,直接靠近了林秋石的懷裡,道:「有事嗎?」

  「又有人開出道具了。」孫元洲說,「想問問你怎麼用。」

  阮南燭道:「什麼道具。」他問。

  孫元洲說:「滅火器。」

  滅火器三個字一出,他們三人的眼睛都亮了。

  「怎麼,這個道具很有用?」孫元洲也察覺出了三人的表情很高興。

  「當然——」阮南燭說,「這個道具可以打斷箱女的一次行動。」

  「什麼意思?」孫元洲說,「說具體點。」

  「舉個例子,我剛才中招了。」阮南燭說,「箱女對我使用了‘好想打開它’。」

  孫元洲表情扭曲了一下:「你說什麼??那你怎麼還在這裡——你開出了其他的道具?」

  「沒有,是我們自己帶進來的東西破解掉的。」阮南燭道,「剛才你聽到槍響了吧。」

  「嗯。」孫元洲這才冷靜了下來,「你繼續說。」

  「只要使用了滅火器,那箱女使用的技能就會被打斷。」阮南燭道,「也就是說至少這一輪,她的技能無效化了。」

  孫元洲想了想:「那箱女的技能可以使用幾次?」

  「這個是不確定的。」阮南燭說,「在遊戲裡面,她的技能只能使用一次,就得放回牌堆裡面,之後需要進行抽卡才能繼續使用。」他的手指點了點下巴,「但是在門裡面就不知道了。」

  「哦。」孫元洲點點頭。

  「對了。」阮南燭說,「我的朋友的確開出了一個新的道具,你不要告訴別人。」

  「什麼?」孫元洲沒想到阮南燭會突然來這麼一句。

  「是一個叫做瑪麗小姐的布娃娃。」阮南燭道,「超度箱女的道具……但是如果讓箱女知道了,會比較麻煩。」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孫元洲環顧四周,蹙眉,「你就不怕她躲在這個房間裡的箱子裡?」

  阮南燭道:「她在廚房裡呢。」他說,「如果你找到了箱女的遺骸,一定要告訴我,超度了她,我們就能出去了。」

  「好。」孫元洲點頭。

  兩人又交流了一些資訊,才各自散去。

  等到孫元洲走了,林秋石訝異的看向阮南燭:「你什麼時候找到瑪麗小姐的?」瑪麗小姐是箱女最喜歡的布娃娃,是遊戲裡面最重要的道具之一,拿到瑪麗小姐之後再找到箱女的遺骸,便可以將箱女超度打開洋房離開這裡。

  「沒有找到啊。」阮南燭攤手。

  林秋石愣了愣,隨即明白了阮南燭的意思,他道:「你是在懷疑……」

  「噓。」阮南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林秋石便沒有把話說出來。

  梁米葉看著兩人的互動一頭霧水,她也知道瑪麗小姐的用處,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阮南燭要騙其他人,他已經找到了瑪麗小姐。

  但看起來阮南燭沒有要解釋的打算,於是梁米葉也懶得再追問,反正阮南燭肯定是不會故意害人的。

  今天一天就這麼過去了,下午的時候沒有人再開箱,所以也沒什麼特別的意外發生。

  不過吃飯的時候,林秋石明顯感覺屋子裡的氣氛不太對,那些兩天沒有吃東西的人幾乎是用綠油油的眼神在瞪著桌子上進食的人。

  小薊被瞪了一會兒有點心煩,很不客氣的說:「你們看著有用嗎?倒不如去找個箱子開了,還能來吃點東西。」

  兩天還能扛得住,三天就有些困難,不得不說門真是能想出法子來強迫他們積極起來。

  林秋石估計他們最多再堅持一天,到第四天的時候肯定會有人扛不住去開箱。

  「魏修德,你可真不是個東西!」那幾個餓的發慌的新人,看見魏修德大快朵頤的模樣,恨的牙癢癢,「你把我們帶進來,就這麼對我們?你不是說自己很有經驗嗎!」

  面對這樣的質疑,魏修德根本不理,只是想語氣平淡道:「門裡面是不能殺人的,只要對著同伴動了手,就一定會死在變成鬼的同伴手上。」

  他這話顯然就是在都告訴這些人,想殺弄死他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

  眾人看著他恨不得把他撕碎了,卻沒什麼辦法。

  吃完晚飯,大家各自散去。

  林秋石和阮南燭也回了房,上床準備休息。

  現在洋房一共有二十個活人,其中開箱子的只有十一個,剩下的九個都還在硬扛。死掉的三人都變成了箱人,但白天被林秋石處理掉了一個,所有還剩下兩個箱人。

  今天開箱的人沒有損失,不過林秋石預感明天一定會出事,因為饑餓是會讓人發瘋的,箱女也決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目前開出的箱女技能有兩個,道具有三件,一是聽診器,二是汽油,三是滅火器,他們白天的收穫則是保險箱的一位元密碼。

  整理完了資訊,林秋石便打算睡覺了,阮南燭又溜到了他的床上,摟著他的腰,小聲的耍流氓,說:「林林的腰好細啊。」

  林秋石說:「……」

  阮南燭道:「真好摸。」

  林秋石低頭親了他一口:「睡吧。」

  阮南燭笑了起來,閉上眼睛睡過去了。

  他們本來以為這些人至少能扛到第二天,誰知道半夜的時候樓下就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嚎哭。

  林秋石被哭聲吵醒後愣了片刻,看見阮南燭也醒了過來,開口道:「他們開箱了?」

  「估計是。」阮南燭揉揉眼睛,「還以為能熬到明天呢。」廚房冰箱裡也有食物,不過同樣不開箱的人也吃不了,這些人估計沒能熬到明天早晨,在饑餓的迫使下,還是打開了箱子,只是運氣似乎不太好。

  哭聲是從廚房裡發出來的,林秋石走進去的時候,看見一個姑娘趴在木箱上嚎哭,嘴裡喊叫著:「小謙,小謙——」

  林秋石記得她似乎是魏修德帶進來的新人之一,和另外一個叫小謙的男生關係比較密切,看樣子在門外應該是情侶。

  「小謙,小謙!」姑娘用力的拍打著木箱,哭的渾身都要抽搐了,她的身邊還放著一張卡片,和啃了半個的麵包。

  毫無疑問,這和他們猜測的一樣,無法忍受饑餓的情侶來到了廚房,選了兩個箱子之後將其打開,打開之後被箱女或者箱人硬生生的拉了進去。

  阮南燭走到了她的旁邊,彎腰將卡片撿了起來,看見了卡片上的字:我的瑪麗小姐——這是箱女的又一個技能。

  林秋石也看見了卡片的內容,他倒吸一口涼氣:「居然開出了這個技能。」

  「這是早晚的事。」阮南燭倒是很冷靜,隨手把卡片收起來了。

  姑娘還哭,沒一會兒廚房裡面就圍滿了人,孫元洲也在,他走過來道:「他開出來的是箱女還是箱人?」

  姑娘不回話,繼續拍打木箱。

  孫元洲一把將她拉起來,道:「你清醒一點行不行,你要是真的想要陪他去,就去打開箱子啊。」

  姑娘麻木的回頭,哭聲終於是停了。

  「裡面的是箱人還是箱女?」孫元洲繼續問。

  「我不知道。」姑娘回答。

  「怎麼會不知道?」孫元洲蹙眉。

  「我在吃東西。」姑娘說,「一轉身,他就被拉進去了。」她剛說完話,那木箱子裡就傳來了她戀人的淒慘叫聲。

  「救命啊,好痛,小玫,我好痛,救救我——」這聲音完全就是人類的聲音,小玫一聽到這叫喊,神色一凜,轉身就要朝著箱子撲去,卻被孫元洲一把拽住了。

  「魏修德,這是你的人,你他媽的都不管的嗎?」孫元洲暴怒。

  魏修德卻是笑了笑:「都是成年人了,怎麼總是要讓別人負責呢。」

  孫元洲道:「你他媽的——」他擼起袖子就要上去打架,卻被身邊人攔住了。

  「算了,別和這種畜生計較。」孫元洲的朋友厭惡道,「他早晚要倒楣的。」

  孫元洲啐了一口。

  那小玫就呆呆的坐在地上,盯著面前的木箱,一動也不動,阮南燭看著她的模樣,慢慢走過去,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

  小玫呆滯的神情才逐漸褪去,表情從悲傷變成了憤怒,用一種讓人背後發涼的陰鬱眼神盯著轉身離開的魏修德。

  「你和她說什麼了?」林秋石問。

  「沒什麼。」阮南燭道,「人總要有點寄託才能活下去,無論是快樂還是憤怒。」

  林秋石陷入沉默,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