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屍語者·第十六案 枕邊魔影

  轉眼間,炎炎夏日又捲土重來。盛夏的早晨也讓人覺得煩躁,太陽對著大地噴吐著熱焰,知了在樹上不停地聒噪著,路上行人稀少,店舖門可羅雀。

  我走出辦公室抬頭看了看頭頂的烈日,搖了搖頭。法醫都是不喜歡夏天的,即便我這個畏寒的人,對夏天也有著畏懼。我想道理大家都明白,是因為巨人觀。

  「好在這個案子不是巨人觀。」我側頭對並肩行走的永哥說。

  永哥是汀棠市公安局主檢法醫師,目前正在省廳接受為期2年的技術培訓。省廳每年都會從各地市抽調骨幹力量來省廳工作,一來是給各地法醫骨幹提供接觸更多特大疑難案件偵破工作的機會,二來也是減輕省廳法醫工作負擔。這種培訓方式叫「以師帶徒」,是由我的師父來為全省法醫帶徒弟。「傳幫教」的形式在刑事技術工作中是非常重要的,也正因為我省刑事技術專家的作用,我省刑事技術人員得以一代一代茁壯成長,越來越多地在偵查破案中發揮不可或缺的作用。

  以上學的時間論,永哥比我高5屆,是我的師兄,但是從拜師的先後順序來看,我是師兄。於是乎,我們都稱呼對方為「哥」。

  其實這應該是一個美滿的假期。因為東奔西跑、每年出差200天以上,總隊長為了照顧我們日漸強烈的不滿情緒,給我放了一週假。這實在是一個好消息,工作好幾年了,從來沒有公休過,也沒有補過加班假。假期的第一天是週六,早晨6點我早早地起床,收拾好行裝準備和鈴鐺去武漢旅遊,就在這時候電話鈴響了。

  「你的假往後推一推。」師父知道用商量的口氣一定會被我義正詞嚴地拒絶,所以他用上了命令的口氣,「汀山縣一起命案,一死兩失蹤。」

  「可是,我這……我好不容易……」對我來說這是噩耗,我情緒激動,語無倫次。

  「人命大過天。」師父打斷了我的話,「科裡的人全部在出差,你不去怎麼辦?」

  我默默地掛斷電話,安慰了鈴鐺幾句,騎著我的小電驢風馳電掣地趕到了廳裡。

  辦公室裡,永哥已經在候著我了,見我進門,說:「師父催得緊,趕緊出發吧。讓我們9點之前趕到。」

  我抬腕看了看錶,已經快8點了:「那是要快一點兒,至少得一個小時的路。」我拎起勘查箱,和永哥並肩走出了辦公室。

  有很多朋友質疑為什麼很多警察都是因車禍犧牲,其實道理很簡單,偵查破案時間不等人,快一分鐘可能就會有不同的結果,當然,快一分鐘也可能就會釀成慘劇。我緊緊地抓著扶手,任憑警車呼嘯著在9點之前趕到了100多公里外的汀山縣。

  永哥是汀棠人,汀山縣是汀棠市下屬縣,所以永哥對汀山縣輕車熟路。很快,我們到達了現場所在地,汀池鎮。

  「你這一去學習,我們市這半年命案發了10多起了。」汀棠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年支隊長打趣地對永哥說,「你走了,壓不住勢頭啊。」

  簡單的寒暄以後,我和永哥戴上口罩、鞋套、手套和帽子,跨進警戒帶。

  現場位於這個小村落邊緣的一座平房內。平房是三聯體結構,從平房正中的大門進入後,首先看到的是客廳,客廳的東西兩邊各有一個門框。西邊的門框沒有木門,只有一塊花布簾把西房和客廳隔開。東邊有一扇木門,此時正虛掩著。

  進入大門後,就看見客廳的東邊牆角處擺放著一張單人鋼絲床。床上墊著一張草蓆,蓆子上躺著一具老太太的屍體,一條花色毛巾隨意地搭在屍體的腹部。屍體面向牆壁,左手無力地搭在鋼絲床邊,指甲呈現出暗紫紅色,顯得陰森可怖。

  「西邊的這間是雜物間。」剛剛做完地面痕跡勘查的痕檢員說,「裡面全是雜物,地麵條件非常差,沒有取證的可能性。」

  「有翻動痕跡嗎?」當地法醫已經經過了屍表檢驗,初步判斷死者是被掐扼頸部、捂壓口鼻導致機械性窒息死亡的,所以我更關心案件的性質,一邊問,一邊撩開帘子小心地沿著勘查踏板走進雜物間。

  「初步看,死者生前生活習慣不好,裡面很亂,但不像有翻動的痕跡。」痕檢員說。

  屋內雜亂堆放著各種破舊的傢俱、廢棄的三輪車和一些瓶瓶罐罐。雜物上都積了很厚的灰塵,應該不是被兇手翻亂的。

  我走出了西屋,來到東屋。東屋的一張大床上墊著一張舊蓆子,蓆子上兩床毛巾被向兩邊掀開著,兩個枕頭狀態正常地放在床頭,床的另一頭搭著一條黃綠色的裙子。

  我繞著現場的三個空間走了一圈,傢俱、抽屜、櫃子都沒有被翻動的痕跡。我說:「應該不是侵財。聽說是一死兩失蹤,這個房子還住著哪兩個人?」

  偵查員聽見我發問,走過來說:「具體情況還正在調查中。目前查清的是死者老太太叫孫玲花,她的老伴十幾年前就因病死亡了。平常孫老太帶著她的孫子曹清清住在東屋。一個月前,孫老太的兒媳婦金萍因為身體狀況不好,從打工的地方辭職回家,就和曹清清住在東屋裡,孫老太搭了個鋼絲床睡在客廳。今天早晨,孫老太的好友李老太按常規來喊孫老太一起去地裡摘菜,發現孫老太家的門虛掩著,喊了幾句沒人應,覺得不太對,推開門發現孫老太躺在床上,她趕緊走過去一摸,都硬了。李老太跑到左右看看東西屋都沒人,就報了案。」

  我走到屍體的旁邊,拿起屍體的胳膊,發現屍體的屍僵已經完全形成,手指關節屈曲不可活動,我說:「死者是昨晚天黑以後死亡的。」

  「要測肛溫嗎?」汀山縣喬法醫問。

  「意義不大。」我說,「天太熱了,屋裡更熱,屍體溫度推斷的死亡時間也不會準確。」

  「大門鎖是好的嗎?」永哥抬起胳膊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

  「好的,沒有任何撬壓痕跡,門鎖完好無損。」痕檢員說。

  「我看了下,房子的幾個窗戶都加裝了防盜窗,雖然劣質,但是沒有損壞的痕跡。大門又是完好無損的,只能說是能和平進入現場的人作的案。」永哥說。

  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接著說:「能查到什麼因果關係嗎?」

  偵查員說:「目前我們懷疑是金萍作的案,至於其他的因果關係正在調查當中。」

  「金萍作案有依據嗎?」永哥問。

  「金萍和孫老太關係很不好。金萍剛回來的時候還好,半個月前開始兩人之間有很多矛盾,吵吵鬧鬧是經常的事情。」偵查員抹了一把臉,汗珠還是不住地往下淌,「初步調查情況來看,昨天下午金萍帶孩子在幾公里外的汀河裡撈蝦,直到晚上7點多才回到家。孫老太在家裡等他們兩人吃飯等得心急,跑到離家100米左右的路邊去看了好幾次,等到金萍帶著孩子回到家後,兩人吵架了。」

  「吵架了?」我問,「鄰居聽得真切嗎?」

  「鄰居說應該是吵架了,不過好像只聽見吵了幾句。」偵查員說,「後來就沒有聽見其他的聲音了。」

  「嗯,那就是了。」永哥說,「看來這個金萍具有重大犯罪嫌疑,即便不是她幹的,她也應該是知情者。」

  我沉默著。

  「是的,我們也認為是金萍殺人以後帶著孩子跑了。」偵查員說,「目前我們正在積極設卡追捕,估計她跑不遠。」

  「孩子幾歲了?」我問。

  「今年5週歲。」偵查員說。

  「你們懷疑金萍有充足的依據。」我說,「但是,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你有不同意見?」永哥問道。

  我皺起眉頭說:「也不是不同意見,就是覺得有一些疑點,隱隱約約地纏繞在腦子裡,我自己也捋不清楚。」

  「我覺得沒有問題。」喬法醫說,「熟人作案,兩人又神秘失蹤。她逃脫不了干係。」

  我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你們有理由,但是,孩子那麼小,奶奶和媽媽打架,他不哭?」

  偵查員說:「確實沒有人說聽見小孩哭。」

  「另外,」我接著說,「東屋房間的毛巾被是掀開狀的,這像是睡眠狀態下起身掀開的。而且,床邊的裙子應該是金萍的裙子,她不可能穿個褲衩就跑吧?」

  「這個不好說。」永哥說,「說不準是她晚上睡下了以後又氣不過,起身掐死老太,然後穿了別的裙褲,帶著孩子走了呢?」

  「嗯。這就可以解釋掀被子、裙子沒有穿、小孩沒有哭等諸多疑點了。」偵查員說。

  永哥解釋得確實很完善,我也找不出辯駁的理由:「不管怎麼樣,把屍體拉去殯儀館再看吧。」

  ---

  我們開始動手用白色的屍袋裝屍體,正在七手八腳忙活的時候,一個偵查員跑過來報告說:「孫老太家的一個鄰居發現自己放在屋外的三輪車丟失了。今早他起床就聽說這邊出事,跑過來看熱鬧。剛才回到家裡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的三輪車昨晚是停在自家門口的,沒有上鎖,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難道是金萍偷三輪車帶著自己的孩子跑的?」永哥說。

  「當然也有可能和本案無關。」偵查員說。

  沒有什麼其他的重要線索,我和永哥坐上了去殯儀館的車。

  汀山縣殯儀館正準備搬遷,所以汀山縣公安局沒有急著建設標準化法醫學屍體解剖室,準備在新殯儀館落成以後,再進行尸體解剖室的建設工作。我走進這個縣的殯儀館,左右看了一看,說:「這個殯儀館就一個小院子,一個火化間,一個告別廳,面積非常狹小。你們平時在哪裡解剖呢?」

  「就在告別廳和火化間之間的過道中進行。」喬法醫不好意思地說,「不過快了,新殯儀館建成後,我們就可以建解剖室了。」

  我走到告別廳和火化間之間的過道,發現這裡的光線非常暗,也沒有窗戶,透氣效果很差,說:「這種條件你們怎麼工作?如果碰見了巨人觀,還不得給熏死?」

  喬法醫說:「我們這裡水少,案件也少,屍體不多,也別說巨人觀了,很少見。」

  永哥聽我這麼說,用肘部捅了捅我說:「這種事,不能說。」

  「少見也見得著啊。」我忘了我的烏鴉嘴,接著說,「碰見巨人觀你們怎麼辦?」

  喬法醫說:「一般不是命案的,也不怕圍觀,就在前院做。如果涉密的,就得在這裡忍著熏,基層法醫不好幹啊!」

  我一邊嘆了口氣,一邊慢慢拉開屍袋的拉鏈。因為沒有解剖床,停屍床下面又有輪子不好固定,所以我們只有選擇蹲在地上進行尸體解剖。這對於胖子來說,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有很多基層法醫因為蹲的時間長了,痔瘡都長出來了。

  孫老太穿著一件短袖的汗衫,一條平角內褲,扭曲著身體躺在那裡,看來死亡之前是經過了掙扎的。

  「屍僵強硬,屍斑位於屍體底下未受壓處,全身未見開放性損傷。」我一邊用力破壞屍體的屍僵,一邊說,「面頰青紫,瞼球結合膜可見出血點,指趾甲青紫。」

  「機械性窒息是沒有問題的了。」永哥說著,用酒精棉球仔細擦拭死者的頸部,「看看她的頸部損傷,挺有特徵的。」

  聽永哥這麼一說,我湊過頭去仔細看著死者頸部的損傷。損傷是以表皮剝脫為主,偶爾還夾雜著幾個月牙形的挫傷。我又用酒精棉球仔細擦拭了死者口鼻附近的皮膚,也可以看到幾個月牙形的挫傷:「口唇黏膜有挫傷出血,看來兇手是扼壓頸部和捂壓口鼻同時進行的。」

  「是啊。」永哥說,「肯定是害怕死者喊叫。」

  「不過,我有疑問。」我說,「皮膚上的表皮剝脫一般是怎麼形成的?」

  「皮膚和較粗糙的物體摩擦形成的。」喬法醫隨口答道。

  「我知道秦法醫的意思。」永哥說,「你是說手掌皮膚和頸部皮膚是不可能形成表皮剝脫的,只有戴了手套才會形成,因為手套粗糙,和頸部皮膚摩擦形成表皮剝脫。」

  我點了點頭,又用止血鉗指了指月牙形的挫傷,說:「這個月牙形的損傷,我說是指甲印,你們沒有意見吧?」

  「沒有。」喬法醫搖了搖頭。

  「但是。」永哥接著說,「戴了手套,又怎麼能在死者的皮膚上留下指甲印呢?」

  看來永哥明白了我的意思。我接著說:「如果兇手是金萍,她為什麼要戴手套?有表皮剝脫,有指甲印,是不是能提示兇手是戴了一隻手套?」

  「是不是金萍約了人來殺人,殺人兇手戴了手套,金萍沒有戴手套,兩人合力殺死老太呢?」永哥說。

  「如果是有備而來,戴著手套來用掐、扼的方式殺人,老太這麼瘦小,需要兩個人一起殺?兩個人一起扼壓頸部、捂壓口鼻也太不方便了吧,現場那麼狹小的地方,床邊站兩個人都難。」我說。

  「那你的意思是?」永哥問。

  「我覺得要是金萍激情殺人的話,不可能還找個手套戴著。我總覺得兇手另有其人。如果是兇手應金萍之約來殺人,既然戴了手套一定會戴一雙。」我說,「有沒有可能兇手是到現場順手牽羊偷東西,順手在附近撿了個手套戴上?不過我的設想也不能解釋為什麼兇手能夠和平進入現場,為什麼金萍會失蹤。所以我腦子裡現在也是一團糨糊。」

  「那下一步怎麼辦?」站在一邊的痕檢員說。

  「追查金萍的工作不能停。」我說,「另外,恐怕要加大對外圍的搜索工作,看有沒有可能找到一些相關的證據。」

  屍體解剖工作繼續進行。

  通過對屍體的屍表檢驗,我們已經基本確定了孫老太的死亡原因,接下來的解剖工作主要解決的問題就是確定孫老太的死因,並且通過胃內容物進一步推斷死亡時間。

  取出了孫老太的舌骨,發現舌骨大角有骨折,頸部的深層、淺層肌肉都有明顯的出血徵象,看來扼壓頸部、口鼻導致死者機械性窒息死亡的死因鑒定可以下達了。

  打開孫老太的胃,發現胃內容物很多、很乾燥,裡面是一些玉米粒和鹹菜葉,還沒有消化成食糜狀。我順著胃幽門剪開了十二指腸和小腸,發現胃內容物已經開始向小腸內排了。

  「死者晚上吃的是玉米和鹹菜。」我說,「看消化狀態,應該在末次進餐後3小時之內死亡的。」

  負責照錄影的痕檢員說:「當天調查,金萍和孩子是晚上7點半才回的家,之前孫老太都在等他們回家吃飯。這樣算,孫老太應該是10點多鐘死亡的了。」

  「是的。」我說,「農村睡覺早,這個時間點孫老太應該已經睡覺了。結合東屋裡掀開的毛巾被,案發的時候,家裡的3個人應該都已經睡了。到底是有別的兇手等他們睡覺後作案,還是金萍睡下後又起床殺人,不好說。」

  屍體解剖結束後,我和永哥在殯儀館一旁髒兮兮的廁所門口洗手。永哥說:「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反正不能回去,師父交代了,不破案不回城。」我沮喪地說,「而且這個案子疑點重重,沒有進一步的發現,我實在沒法回去,回去了也睡不好。」

  「那正好。」喬法醫收拾好屍體,從停屍間走到我們身後說,「我這裡有幾個傷情鑒定,疑難得很,下午正好幫我們看看。」

  傷情鑒定極易引發信訪事件,因為無論法醫做出什麼傷情鑒定結論,總會有一方當事人覺得自己吃虧了,有的時候雙方都會覺得自己吃了虧。所以基層在進行傷情鑒定的時候都會格外謹慎,如遇疑難傷情鑒定,都會想方設法找上級公安機關法醫部門進行會診,統一意見、保證鑒定結論準確無誤後才敢出具鑒定書。

  一下午都在研究傷情鑒定,研究得我頭昏腦脹,晚上回到賓館倒頭便睡,夜裡卻被噩夢驚醒數次,總覺得床下有一具巨人觀屍體。

  因為睡眠質量差,第二天上午,我睡到9點半,才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

  「秦法醫,有新發現。」是喬法醫的聲音,「非常有價值。」

  「彆著急,慢慢說,怎麼了?人抓到了嗎?」我推醒另一張床上仍在酣睡的永哥。永哥昨晚看屍體和現場照片到深夜3點多。

  「不是,按你們說的,昨天我們就組織技術人員在現場周邊開始外圍搜索,搜索範圍不斷擴大,果然今天早上在現場3公里外的汀河邊,發現了一隻血手套。」

  「血手套?」我問,「和本案有關嗎?」

  「肯定有關。」喬法醫說,「根據鄰居和昨天從外地趕回來的死者兒子說,這手套是孫老太前幾年自己織的。後來丟了一隻,剩下一隻也不知扔在家裡什麼地方了。」

  因為我把電話開了免提,永哥也能清楚地聽見喬法醫介紹的情況,永哥說:「金萍真的戴一隻手套作的案?」

  「另外,我們在發現血手套的岸邊往下看,發現了孫老太鄰居家丟失的三輪車,被扔在水裡。」喬法醫接著說道。

  「重大進展啊!」我拍了下桌子,「等著,我們馬上到!」

  ---

  很快,我們驅車趕往發現血手套的現場。

  車子在開到離現場500米的地方就開不進去了,我們只能下車徒步向現場走去。永哥一邊走,一邊觀察方位,說:「不對勁兒啊,這邊我也挺熟,這邊的方向不是去公路的方向啊。金萍為什麼要在這裡拋棄三輪車和手套呢?有點兒不合情理。按理說,她騎去公路邊拋在什麼地方,不是逃跑也方便嗎?」

  「可能是她覺得拋在水裡安全吧。」喬法醫已經迎了過來,聽見永哥的疑問,分析道。

  走到汀河的岸邊,我說:「不太可能,她要是殺人偷車逃跑,完全沒有必要走這麼崎嶇的路來這裡拋棄三輪車,反正也是偷來的,她為了什麼呢?不管怎麼說,繼續打撈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新的發現。」

  「是的。」喬法醫說,「我們正在組織人打撈,好在這條汀河是小河,有什麼都能打撈起來。」

  我蹲在發現血手套的小河邊,仔細地觀察著汀河。小河是活水,落差不大,水流緩慢。河水沒有嚴重的污染,卻不顯清澈。河岸旁邊放著打撈出來的三輪車,一輛破舊的三輪車,鏽跡斑斑,被河水浸泡得濕漉漉的。三輪車裡放著一個透明的塑料物證袋,袋子裡裝著的應該就是那只孫老太自己織的手套,手套上沾有灰塵。我拿起物證袋,仔細地觀察著手套,這應該是右手的手套,材料很粗糙,織得也很粗糙,手套虎口的部位黏附了一片血跡。

  「別放在這裡。」我把手套遞給身邊的偵查員,「趕緊送市局DNA檢驗吧。還有,這車子也送去物證室,讓技術人員看看有沒有什麼價值。」

  話音剛落,突然聽見了一陣騷動。我抬眼望去,原來在小河邊圍觀的群眾開始紛紛向下游跑,我也急忙沿著河岸往下遊走。走了200米,拐了個小彎,發現下游1里地左右的水裡,下水的民警在往岸上拖東西,一邊拖,一邊喊著什麼。

  「這肯定不是什麼寶貝。」永哥說,「估計是屍體。」

  我歪頭看了眼永哥,說:「不是吧,這個天,肯定巨人觀了。」

  我和永哥快步走過去,還沒有看清那一團黑乎乎的是什麼東西,一股刺鼻的惡臭撲面而來。

  而就在這時,聽見另一組下水的民警在喊:「快快快,這還有一個,小孩的,天哪,臭死了。」

  20分鐘後,我簡單地穿上了隔離服,站在兩具高度腐敗呈巨人觀模樣的屍體旁邊。

  「不出意外的話,」我看了看面前的中年婦女和五六歲幼童的屍體,說,「這就是金萍和她的兒子。」猜測的同時,我也豎起了雙耳,聽偵查員在逐個兒問圍觀群眾問題。圍觀的人們早已退出200米外。這種巨人觀估計他們是沒有見過的,不僅臭氣熏天,更重要的是面目可憎,讓他們不敢多看一眼。

  「你們認識這是誰嗎?」

  「金萍,天哪,是金萍。」

  「你們怎麼看得出來她是金萍?」

  「脖子上的痣!」

  「是啊,那痣!」

  聽見群眾這麼一說,我、永哥和喬法醫不約而同地朝女屍的頸部看去,果不其然,雖然屍體已經高度腐敗,但是那顆黃豆大的紅痣依舊清晰地印在女屍的頸部。

  「看來沒有猜錯,金萍和她的兒子真的死了。」我揉了揉鼻子說。

  「這就能合理解釋金萍為什麼帶著她的兒子遠離公路,來到這偏僻的小河邊了。」永哥說。

  我有點兒訝異,看著永哥問:「怎麼解釋?」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是逃跑。」永哥說,「他們是來畏罪自殺的。別忘了,案發當天金萍就是帶著她兒子來這裡逮龍蝦的。金萍殺了人,於是想到了剛才逮龍蝦的地方,所以帶了她的兒子來這裡畏罪自殺的。」

  我點了點頭,說:「你說是自產自銷,聽起來還是很有道理的。不過,我總覺得,就算她可以自殺了之,可是哪個母親犯了錯,還要帶著自己的孩子一起死的?」

  「是這個理。」永哥說,「但是能因為幾句話就殺死自己婆婆的人,思維肯定與常人不一樣,或許是她害怕一個人上路,就找自己的孩子陪著吧。」

  我皺起了眉頭,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麼狠心的女人。

  「這裡人太多了。」我說,「把屍體拉去殯儀館檢驗吧。」

  現場圍觀群眾很多,如果在現場檢驗屍體,勢必會導致泄密。即便法醫不說檢驗結果,即便此案是自產自銷,也一樣會讓圍觀群眾誤解、猜測,還會一定程度地侵犯死者的權益,所以我們還是決定去殯儀館那個燈光昏暗、不透氣的走廊上解剖這兩具高度腐敗的屍體。

  到了殯儀館,我從勘查箱裡找出了防毒面具,希望這個小玩意兒能擋去一些損害身體健康的屍臭。

  金萍和小孩的屍體併排擺放在過道的地面上,大批的蒼蠅在屍體周圍盤旋。本來在這個僻靜的殯儀館中很難看到蒼蠅,但這腐敗屍體一到,就像下達了召集令,整個殯儀館周圍的蒼蠅全部按時趕到。我看了看漫天飛舞的蒼蠅,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看看,沒有解剖室,怎麼工作。」

  巨人觀的屍體是非常可怖的,面前的這個女人上身穿著顏色已辨別不清的T恤,下身穿著深色的三角褲衩。因為腐敗氣體充斥屍體內,導致屍體像吹了氣球一樣膨脹了許多,皮膚呈現出黑綠色。眼球已經凸出了眼眶,舌頭伸在口腔外,連子宮、直腸都已經被腐敗氣體壓迫得從生殖道和肛門溢出,拖在三角褲衩外。小孩只穿了個小兜肚,兜肚上沾滿了黑色的河底淤泥,屍體表面也是如此,黑綠色油光發亮,看了都覺得噁心,簡直是陰森恐怖。

  防毒面具似乎確實有一些效果,戴上以後略微減少了一些臭氣,但是那種惡臭仍透過防毒面具不斷地挑釁我的忍耐極限,我時刻都有乾嘔的慾望。

  「金萍逃離的時候,也不找條褲子或裙子?穿條三角褲就跑了出來?這不合情理啊。」我的聲音透過防毒面具傳了出來,發出嗡嗡的共鳴。

  永哥點了點頭:「是的,但是既然她已經鐵了心自殺,穿什麼可能也就不在意了。」

  「自殺的人,多見的是自殺前穿著整齊。」我說,「尤其是女性。」

  「可能是她想不了那麼多了,畢竟殺了人心情不一樣吧。」喬法醫說。

  我沉默了一下,晃了下腦袋,說:「不行,不行。我們不能這樣先入為主,先查明了死因再說。這個案子裡,死因是關鍵,如果他們是溺死,那麼應該就是自產自銷的案件。但是如果他們有別的死因,就不好說了。」

  「對,那抓緊時間幹活兒吧。」永哥說,「要不,先易後難,先看小孩的?」

  我點了點頭,和永哥一左一右蹲在小孩屍體的兩側,開始檢查小孩的屍表。蒼蠅不斷地撞擊我們的頭面部,既然條件如此,我們也只有忍耐。

  屍體條件非常差,而且沾滿了淤泥,我們只有用紗布輕輕清理屍體表面。但是因為屍體已經高度腐敗,表皮層和真皮層之間都有氣泡,表皮也非常容易脫落,所以我們每擦一下,都會不小心蹭掉屍體的表皮。經過仔細檢查,並沒有在小孩的身體表面發現任何損傷,除了口唇黏膜有一處顏色改變。

  「這是不是出血?」我用止血鉗指了指口唇黏膜顏色改變的部位。

  「像是,但是條件太差,已經沒有辦法確定了。」永哥皺起了眉頭。

  我用酒精不斷地擦拭著這一小片區域,覺得這確實已經失去了確定結論的條件,只有作罷。我拿起手術刀,慢慢地劃開了小孩的胸腹腔。刀子經過腹部的時候,只聽「噗哧」一聲悶響,屍體就像是個被扎破了的氣球,膨脹的腹部迅速癟了下去,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無法忍受的惡臭。幸虧戴了防毒面具,我乾嘔了一下,眼淚都出來了,還好沒有被旁人發現。

  解剖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氣管已經高度腐敗成深紅色,無法判斷是否有明顯的充血跡象,肺已經腐敗得充滿了氣泡,也失去了鑒定是否是溺死的價值。但是當我們打開屍體的胃時,卻發現胃內容物居然十分乾燥。

  「不是溺死。」我說,「沒有溺液。」

  「說不準是乾性溺死呢?」永哥說。所謂的乾性溺死是指人跳入冷水時,冷水刺激喉頭,導致痙攣,繼而窒息,這樣溺死,水是無法進入消化道的。

  「乾性溺死很少見。」我說,「而且一般在冬季出現,夏天水溫也不冷,難以乾性溺死。」

  我想了一想,道:「結合他口唇黏膜的色澤改變,我們應該可以確定這個小孩是被捂壓口鼻腔導致機械性窒息死亡的!」

  ---

  我這種無可辯駁的依據和語氣,讓現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幾分鐘後,永哥率先打破沉默:「我們想錯了。其實小孩的死,不影響案件的定性。大家想一想,如果金萍帶著小孩來到河邊,她可以選擇把小孩扔進水裡,但同樣也可以選擇捂死小孩後再扔進水裡。」

  我低頭想了想,說:「對,永哥說得對,關鍵還是要看金萍的死因。」

  被我這麼一說,我們一起轉頭看著放在一旁、上面落滿蒼蠅的金萍的屍體。鑒定死因是法醫最基本的工作,但通常都是基礎工作,像這個案子,一個人的死因能牽扯到整個案件性質和偵破方向的,十分少見。我們頓時對這具外形可怖的屍體的死因充滿了興趣,懷著無比的神聖感,開始了對金萍屍體的檢驗。

  金萍的腐敗程度更加嚴重。口唇更是被小河內的生物啃去了部分軟組織,上下兩排牙列部分暴露在外面,白森森的,就像是金萍正瞪著眼、齜著牙看著我們,凶神惡煞一般。我們用同樣的辦法檢驗了屍表,基本確定死者全身沒有明顯的外界暴力作用痕跡,排除了機械性損傷死亡。因為金萍的窒息徵象非常明顯,頸部又沒有暴力痕跡,我們之前的推斷一步一步地被驗證,難道她真的是投河自盡的?

  金萍的內臟腐敗程度更為嚴重,難以通過內臟的形態學改變判斷她是否系溺死。但是當我們切開她的胃壁時,大家都驚呆了。

  金萍的胃裡和小孩的胃一樣,非常幹燥。

  「胃內居然沒有溺液!」我說,「金萍也是被人死後拋屍的!」

  「你之所以說小孩不是乾性溺死,是從統計學意義上說,很少見。」永哥說,「但是金萍的死因可不能說可能性大什麼的,必須有個肯定性的結論,能不能完全排除,她肯定不是乾性溺死?她肯定是別人殺的?」

  我有一些底氣不足,說:「如果兩個人同時出現乾性溺死,這也太巧合了吧?」

  我默默地用剪刀沿著死者胃幽門剪開十二指腸,又重新仔細檢查了小孩的十二指腸,信心滿滿地說:「雖然沒有直接依據,但是我有間接依據證明這娘倆死於他人之手。」

  大家一起疑惑地看著我。

  我接著說:「大家看,這兩名死者胃內容物也是玉米和鹹菜,和孫老太的一樣。消化程度也是剛剛進十二指腸。那麼,我想問,一個人殺了人,然後找三輪車,再騎車騎出3公里,然後再殺害小孩,再自己投河,最少需要多長時間?」

  身邊的偵查員說:「這種農村的土路,光騎車也要40多分鐘。如果再加上偷車、殺小孩、投河,怎麼說也要1個小時吧。」

  永哥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的眼睛一亮,說:「我知道了,我現在支持你的觀點。」

  偵查員說:「支持?支持什麼?他們是被別人殺害的?為什麼?」

  我說:「從胃內容物消化程度來看,金萍和小孩的消化程度和孫老太的一致。也就是說,他們3人的死亡時間一致。既然死亡時間一致,那麼就不可能是金萍殺了孫老太以後又跑這麼遠來自殺,她又沒長飛毛腿!」

  偵查員哦了一聲,說:「那會不會是個體差異影響消化程度呢?」

  我說:「即便是個體差異,也應該是年輕人消化得快,如果年輕人和老人消化程度一致,那麼應該是年輕人先死的。而且,這麼短的時間,個體差異不會影響多少,更不可能會有1個多小時的誤差。」

  說完,我彷彿突然想到了點兒什麼,拿了止血鉗輕輕地夾住金萍的每一顆牙齒,輕輕地晃動。別的牙齒沒有反應,唯獨夾到右側下側切牙和尖牙的時候,牙齒很容易就被拔了下來。我說:「你看!死者的這兩顆牙齒嚴重鬆動!這是口鼻腔被侵犯的跡象。現在證明金萍死於他人之手的直接依據也有了!」

  永哥哈哈一笑,說:「厲害啊!這都能想到!」

  我說:「其實很簡單。現場的手套肯定與他們3人的死有關,手套上沾了不少血跡,但3人的屍體上沒有開放性損傷,只有孫老太的脖子上有擦傷,這樣的擦傷不會在手套上留下任何可見的血跡,所以手套上的血,要麼是鼻血,要麼是牙齒受傷後的牙齦出血!」

  「好了,既然金萍母子被確定為被捂壓口鼻致死,那麼我們就要宣佈這不是一起自產自銷的案件了,兇手另有其人!」永哥做了總結性發言。

  偵查員流露出無奈的表情,因為我們這樣的結論導致他們需要繼續沒日沒夜地工作了。

  「可會是什麼人作案呢?」偵查員說,「我們調查了,他們沒有什麼恩怨情仇,更沒有什麼債務糾紛,殺了3個人,是為了什麼呢?」

  「殺人動機有疑點。」痕檢員說,「我們也有疑點。之前我們判斷得很清楚,兇手應該就在現場室內或者能夠和平進入現場室內,那麼什麼人能敲開他們家的門,然後逐個兒殺死呢?關鍵還是用捂壓口鼻的方式,一個人只有一雙手啊!」

  「是的。」我對痕檢員的看法很感興趣,「兇手應該是在3個人都在睡覺的時候,逐個兒捂死的。」

  「對啊,那兇手是怎麼進入現場的?從調查情況看,她們睡覺的時候很謹慎,門都是從裡面用插銷鎖住的。」偵查員說。

  解剖已經完事了,我一邊脫下解剖服,一邊苦思冥想,確實有一些事情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現場的情形在我的腦子裡不斷地翻滾,突然,我靈光一閃,跳了起來:「我知道了!」

  我的突然發話,把大家嚇了一跳,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看著我。

  我說:「這隻手套,是因為孫老太丟了另一隻,所以扔在家裡的某個地方了。那請問,最有可能的,是扔在什麼地方?」

  大家都覺得我有些思維跳躍,這正說著兇手的動機和進入現場的方法呢,我卻想到了兇手作案時戴著的手套。

  我看大家沒有重視我的想法,接著說:「我再提示一下。死者家本來就很小,還有一個雜物間,那麼,這個舊手套很有可能是扔在雜物間裡。另外,我們再結合前期調查看一看,當天晚上天黑以後,老太因為在等金萍母子,心急的時候多次跑到100米外的公路邊守望,不過就是去100米的地方,而且去看一眼就回,這個空當,老太不會還鎖門吧!」

  「你是說兇手是溜門入室的?」還是偵查員對這方面最為敏感。

  「是的,為什麼不能是兇手趁老太出門的時候進的屋子,沒想到老太很快又回來了,於是他只有……」我說。

  「躲進雜物間!」永哥插話道。

  「是的,如果他這麼狼狽地被堵在雜物間,只說明了一點,他是沒有準備而來的,是想順手牽羊。」我說,「既然是順手牽羊,就不會帶什麼工具,所以我們沒有發現死者身上有工具損傷。如果是專門來殺人或者是來偷東西的,至少螺絲刀、匕首要帶一個吧。」

  「有道理。」永哥說,「我知道你剛才說手套是什麼意思了。你是說小偷在雜物間裡潛伏的時候發現了這隻手套,就順手戴上了,對嗎?」

  「是的!」我興奮地說,「這就是為什麼兇手戴了一隻手套,形成老太太脖子上那種特徵性損傷的原因!」

  「如此這般,」喬法醫對我刮目相看,說,「就可以解釋所有的疑點了。那麼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第一,兇手在雜物間潛伏幾個小時,雜物間的東西上有很厚的灰塵,他很有可能在雜物間的物件上留下痕跡物證。之前我們找得不仔細,現在帶勘查燈去,再仔細找找。」我慢慢說道,「第二,兇手發現孫老太突然回家,躲進了雜物間而沒有躲在東臥室,說明他瞭解房屋的結構和擺設,也瞭解孫老太一家一般不會去雜物間,加之他是為了順手牽羊,那麼,這個兇手應該是熟人,而且離孫老太家不遠。下一步就查一下這個村子裡頭有沒有手腳不乾淨、有前科劣跡的人。」

  「能確定有前科劣跡嗎?」偵查員問道,這個線索對偵查員非常有用。

  「我覺得可能性會比較大。」我說,「他有反偵查意識,不然他為什麼要把金萍母子的屍體運走,而不一起運走孫老太的屍體呢?」

  「對,想轉移我們的視線。」永哥插話道,「他一定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就從中發現了問題。」

  偵查員走到解剖過道的外面,招手喊陪同我們一起到殯儀館的轄區派出所民警過來。轄區派出所民警顯然被屍體熏得已經吐了一會兒,這會兒看偵查員在招手喊自己,只有無奈地皺著眉頭走了過來。

  我笑著走了出來,問:「這個村,有沒有因為盜竊被打擊處理過的?」

  「有啊,賀老二。」派出所民警對自己轄區的情況瞭如指掌。

  「側面瞭解一下這個人在發案當天的情況,有沒有作案時間以及發案後他的行為舉止,如若可疑,就留置盤問,別讓他察覺到風聲,跑了就麻煩了。」偵查員說。

  隔行如隔山,偵查員的這個部署讓我連連讚許地點頭。

  案件偵破就是這樣,一旦有了突破口,便如洪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對金萍母子的屍檢,成為了本案的突破口,當我和永哥下午在賓館房間喝茶聊天之際,案件偵破工作捷報頻傳。

  下午4點30分,痕檢員打電話過來,興奮的聲音在電話聽筒中跳躍:「真的有痕跡,一枚鞋印,一枚指紋。這小子想找鐵質工具的,找了個鐵棒槌,拿了一下沒拿動,留下了鞋印和指紋。」

  因為之前我們去雜物間看過,裡面很雜亂,各種腳印交叉在一起,所以我不放心地問:「能確定與本案有關嗎?」

  「確定,都是非常新鮮的,不過位置很隱蔽,若不是仔細查找,還真找不到。」

  興高采烈地掛了痕檢員的電話還不到半個小時,偵查員又打來電話:「經查,賀老二很可疑,於是密采了指紋,和現場的對比,認定同一。」

  當我和永哥高興地擊掌慶賀之時,另一組負責監控賀老二的偵查員也打了電話來,說:「根據局領導指示,人我們已經抓了,馬上開展審訊,你們來不來旁聽?」

  事實果然和我們的分析驚人的一致。當天,賀老二途經孫老太家,見家門大開,孫老太不在,於是溜門入室準備偷些東西,沒想到剛準備偷拿掛在堂屋的鹹鴨子時,孫老太回來了,他匆忙躲進雜物間。因為手上沾滿了鹹鴨子的油膩,賀老二就在雜物間順手拿起一個布狀物擦手,擦完手發現居然是個手套,於是順手戴在自己的手上。金萍回來後,他聽到孫老太和金萍爭吵,老太說金萍不厚道,身上有1000元錢走哪兒帶到哪兒,防她像防賊,自己又不會偷她的。賀老二頓時來了興趣,等晚上3人都睡下了,賀老二就出來找那1000元錢,沒想到驚醒了孫老太,於是只有下手掐死了老太。掐死老太后,賀老二十分驚恐,準備逃離現場時,金萍已被驚醒,打開了房間的大燈。沒等到金萍叫出聲,賀老二就衝過去壓住金萍,摀住她的嘴導致金萍也窒息而死。賀老二看已經殺死了兩個,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下手殺死仍在熟睡中的孩子,然後把金萍母子的屍體運走拋屍,偽造金萍和孫老太發生糾紛、殺死孫老太逃離現場的假象。

  這都是後來聽偵查員們說的,我和永哥沒有去旁聽審訊,因為我們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