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心墳·墳(20)

「宋予問,醒醒。」回到家了,趙士誠把累壞倚在車座上睡著的她,推醒。

她不動。

「宋予問。」他又推了她一下。

她依然不動。

於是,他只好靠近她,想解開她的安全帶,直接乾脆把熟睡的她抱上樓算了。但是,沒想到,突得,她猛得睜開眼,把趙士誠嚇了一跳。

他的手還僵杵在她的腰間,收回的對候,極不自然。

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宋予問奇怪了,「不是要抱我上樓的嗎?為什麼又停住了?」她本就懶,下午被他背過以後,就更懶了。

「宋予問,既然你醒了,你自己下車吧!」他溫淺地笑了。

「宋予問、宋予問,我們不是關係匪淺嗎?你為什麼一直連名帶姓叫我?」聽著真紮耳,連他妹妹都喊她予問呢!

名字只是一個符號,不管三個字還是兩個字,叫她什麼,有差嗎?他愣住了,覺得最近的她,古古怪怪的,真的挺難伺候。

「我允許你和我爸爸媽媽一樣,叫我問問。」她揚起下巴,帶點傲慢地回答。

肯定是因為她以前背叛過他,才故意在稱呼上疏遠她!她就不信,他們過去未婚夫婦關係時,他也是宋予問、宋予問地喊。

「問、問問?」太意外,趙士誠結巴了。

「以我們的關係,這兩個字很過分嗎?」她反問。

他們兩個人都訂過婚了,裝什麼純潔呀?

他的眸,浮起尷尬,「我們只是朋友,叫你問問……好象、不妥……」太親密了,他不習慣。

聞言,予問眯了眼,「趙士誠,你真的很矛盾!」照顧她,但是不會原諒她曾經的背叛,所以只能是普通朋友,是這意思嗎?

呃。

這回,他真的呆住了。

總感覺下山到現在,她一直很奇怪,不斷打量他的眼神,怪極了。

「你不是喜歡我嗎?」她直接戳破。

他喜歡她,真的喜歡的很明顯,除非她瞎了,才會不知道。

趙士誠被嚇壞了,縱然沉穩如他,也會失措。

這幾天,她人精神了,病情也越來越好,開始變得越來越伶牙俐齒。

他有點招架不住了,特別是現在。

如果否決的話,連他自己都不信,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所以只能乾脆沉默。

她接下來的話,讓他大吃一驚,「好了,過去的事我聽說了,總結出來是我的錯了。」

過去的事?她聽說什麼了?他的心七上八下。

「我現在對你還沒什麼感覺,但是,讓我們都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吧!」她算很誠懇地說。

她已經失憶了,現在只要他也失憶就好。

聽說他們以前是相親認識,沒有轟轟烈烈,所以才對他現在還沒有特來電的感情吧,但是,沒關係,愛情一點也不重要,他們可以慢慢來!就算她過去有多少錯,既然他願意接她回家,而且,對待她的方式那麼呵護有致,就是代表還有情,既然如此,幹嘛要猶豫掙扎?不知為何她最深厭自我折磨。

「所以,我們先從稱謂上改變。」老是這樣連名帶姓地喊對方,發展的進度會很慢。

他聽著很怪,又說不出來哪裡怪。

「怎麼,你不願意?」她不樂了,冷冷地看他。

他最好別告訴她,他願意「撿」她回來,只是因為同情,並不是舊情。

他有注意到,她剛才真的說了很多話,之前的她,有時候可以一天都懶得說一句話。

所以,現在真是為難她了。

「問問——」他尷尬、聽話地喊。

只要她喜歡,對她的病情有幫助,他可以強忍不自在。

「恩,就是這樣。」鬆了一口氣,她終於又笑了。

她知道,她可能對不起他,但走過去的事情她沒有辦法改變,如果他願意,她希望大家能重新開始。

他準備下車了,低頭解安全帶,但是,毫無防備的,唇間居然有溫熱觸感。

他一震,抬頜,頓時,四片唇碰個了正著。

嚴格說來,那只是蜻蜓點水的短暫碰觸,甚至不到十秒,但是,夠他震撼到如被原子彈轟炸了般。

「以後,我叫你『誠』吧。」她露出笑容。

之所以親他,是因為,她想給足誠意。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趙士誠半天也反應不過來。

……

這兩個月裏,賀毅活在水深火熱中。

他在心口發過誓,從此以後要照顧、珍惜一輩子的人,象人間蒸發一樣,突然不見了,而他必須要解決和面對的「問題」,居然也同樣人間蒸發了。

兩個人女人同時都消失了。

當他在醫院門口,因為理虧又懼怕見到賀太太冰冷而暴怒的眼神,所以,一個猶豫下,就不見了賀太太的同一天,原本約好下午去做手術的曉雯也匆匆搬出了公寓,不見了蹤影。

他焦頭爛額。

這兩個月,他這裏要顧,那裏要找,最終好象兩頭都沒有成果。

他曾在賀太太的住處,蹲點了好幾天,後來發現越來越不對勁,那裏無論什麼時間,窗戶裏永遠沒有透出燈光。然後,他去上海找岳父岳母,從起初的被避而不見,到最後終於被他煩到不耐了,岳母告知予問已被送到美國的一親戚家休養了。

美國啊!隔著一個太平洋,不是他想去就能馬上到達的地方。

於是,他又浪費了一些時間去辦理美國簽證的申請,又是材料又是資產證明,還得和大使館預約時間,最更命的是,也許他的樣子看起來太焦急,很象那種會賴在美國就不走的人,導致他被拒簽了。

他找了很多很多關係,搞定了簽證已經一個半月的時間過去了,他馬上訂了機票飛到美國,但是,找到她的親戚家,他才發現自己上當了。

從美國回到家,望著一室的清冷,不再有那道矜淡的纖影守侯,不再有讓人齒頰留香的粥味,不再有女兒的笑臉相迎,這家,空得、靜得象一座墳。

他沒有其他辦法,只能一邊繼續與岳父岳母旋纏,一邊請人幫忙調查,但是,實在關於她的行蹤,沒有一點頭緒,因為她甚至沒有再看心理醫生的記錄。

直到阿雷來電話。

他真笨,居然忽略了,有人肖想他的賀太太很久了!

趙士誠住址很好打聽,因為他的房子和診所只隔了一條馬路,而且,這條路上,他極出名。

「和趙醫生同居的那個女人?呀,雖然她不愛出門,但是我記得她,她氣質很好,讓人見一眼就忘不掉。」同居,這兩個字眼,讓他不舒服極了。

雖然,他有信心,應該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捏著地址,他站在趙士誠家的門口,兩個月沒見賀太太了,他緊張得手都有點發抖。

他伸出手指,正想按門鈴。

剛巧,裏面的人推門而出。

兩個人都怔住。

「你找誰?」她疑惑地問。

一副完全陌生的樣子。

賀毅窒息住。

「不需要抵押貸款,不需要投資基金,也不需要買樓。」她把上門推銷的幾種可能都說出來,一口回絕。

很奇怪,她平時不和陌生人說話的,現在的她,很怕生人,但是,今天她為什麼一見到眼前的陌生人,就不怕生的有股趕走他的衝動?

「你不認識我了?」他澀澀地問。

「不認識。」她挺挺腰背,冷淡回復。

鎖好門,她拿好鑰匙轉身就走。

「等一下!」他喊住她。

她冷冷回頭,一臉戒備。

一個眼神而已,讓他的緊張情緒沸到了極點,但是,賀毅居然淺淺笑開,「宋予問,你真的不認識我了?」三個多月了,這是他第一次能展笑,因為,能找到她,真的太好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記性一向很好,而你,在沒有了記憶以後,你見過我一次面!你故作強悍的時候,會習慣性地挺直腰背。」所以,要假裝不認識他,道行有點低。

這麼多年了,他們兩個人就象最熟悉的陌生人,同一個屋簷下,一個小動作就能知道對方的意圖,但是,又陌生到看不清楚自己和對方的心。

宋予問不答,她只是提著傘,繼續前進。

唯一不同的是,她今天的腳步,有點匆忙。

賀毅擋住了她。

「賀太太,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要接你回家!」他直接霸道宣佈。

兩個月了,他被折磨地已經失去耐心,他告訴過自己,只要能見到她,天皇老子擋著,他都要帶她回家。

近在咫尺,這張既熟悉又陌生,帥得不象話的俊容,讓她的心跳慢了半拍。

只是,賀太太這三個字,讓她眯了眼。

「你為什麼喊我賀太太?」她直接問。

最好別告訴她,他就姓賀!

「因為你是我老婆!」他失笑。

這還用問?果然,她真的失憶了。

這樣也好,希望能忘記傷痛,大家重新開始。

「哼,現在的年輕人真輕浮。」她冷笑一聲,把太陽傘撐起,甩甩頭就走。

別煩她,能滾多遠就滾多遠!

莫名的,她對眼前的這個男人特別排斥。

輕浮?他笑不出來了。

「賀太太,你什麼意思?」他又擋住了她,這回,他說什麼也不讓她走!

「不就是私奔過嗎?不就是和你上過床,一不小心懷過你的孩子、剛好幾個月前又為你流過產嗎?有必要噁心到老婆、老婆的喊嗎?」她最反感眼下青年的輕浮關係,就是睡過,有必要喊什麼老公和老婆嗎?

她很聰明,只稍一眼就知道,她和這個男人曾經的關係不對勁。

因為,她現在的磁場不對。

賀毅愣住了。

她到底在說什麼?私奔?懷過你的孩子?還有,剛好幾個月前又為你流過產嗎?她到底在說什麼?!